太子与风文轩进殿后,一眼便看到立在一旁的小公爷——风若狐。
太子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故意抬衣袖扫过他的身上。
风若狐视若不见。
两人来到驾前双双叩拜。
但皇帝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夏璎珞的脸上。
之前她脸上的凤痕被特意留下的一缕垂发遮住了,刚才的一阵风将它吹开来,露出了晶莹剔透的凤痕。
太子与风文轩顿时白了脸。
静心殿内安静的可怕。
皇帝直勾勾的盯着夏璎珞的脸,仿佛那上面长着什么让他感到恐惧和不安的东西。
“父王……”太子轻轻唤了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皇帝的脸色变了变,转头看向下面的太子与风文轩。
太子飞快的瞥了一眼风文轩,风文轩只得向前半步。
“父王,夏府的点心方子还没有查清,不过儿臣可以保证,夏府本意一片赤诚,还请父皇多宽限几日,以免有伤民心……”
“有伤民心?”皇帝忽地冷笑一声,“朕还没有老糊涂,用不着你们来教朕!”
“儿臣绝无此意!”
风文轩急忙躬身叩拜。“只是那点心方子本是夏府二小姐所创,与她并无关系,还请父王不要降罪。”
“她?”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夏璎珞的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夏璎珞。”回答的声音不卑不亢。
太子与风文轩这时却突然糊涂了,难道……皇帝并不是为了点心方子的事才召见她?
他们也是才得了夏璎珞进宫面圣的消息,便急急赶来。
虽然他们都知道前几日宫中派出公公到夏府下旨,但并不清楚旨意内容。
这其实是风若狐故意为之,明着是为了追查夏府的过失,实则只是皇帝想见见这个能与小公爷下和棋的女子。
可太子与风文轩却误会了其中的奥妙,他们还以为皇帝要降罪,于是急吼吼的赶来,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
只是他们拿不定主意,不知皇帝见了凤痕后会又生出什么样的心思来。
“原来你也是夏府之人?”皇帝显然有些吃惊,之前风若狐并未告之他此女的身份。
这时更是感觉自己好像被眼前这些人算计了。
尽管他满心不悦的情绪,却发泄不出来,刚才与之对弈的感觉让他说不出的畅快,也悄然挑起了这皇帝的好胜之心。
“那点心方子是出自何人之手?”皇帝盯着夏璎珞一字一顿的问。
夏璎珞不慌不忙垂下头去:“是民女的二妹。”
“你可会给朕满意的答案?”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无不心惊。
皇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这事可大可小,但全要看夏璎珞的解释了,如果令他满意便可化解,如若不然……眨眼脑袋落地也是可能的。
夏璎珞复又跪倒在地,只是从她的脸上不见一丝的恐惧与惊慌。
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兴师问罪的皇帝,而是一尊佛像。
风若狐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这计划虽是出自她之手,而且之前她也承诺,就是失败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是看着这年纪不足十五的女子跪在这里,他的心中仍是无法平静。
他不明白她究竟是为何甘愿拼上性命。
为了夏府?
他私下曾经调查过,夏璎珞在夏府生活的并不一帆风顺,而且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夏府对她并无庇护之意,她又何缘维护于它?
为了她自己?
可她如此强出头只会先折杀了自己。
他这里思绪万千,那边风文轩却也跟他一样惊骇。
他原想着赏灯会过后,借着左丞相之女莫香凝向她发出邀请,两人多亲多近,才好拉近关系,再让左丞相认下她为义女。
等有了这个身份,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先把此女笼络住,借故让她委身于他,之后何愁大计难成?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莫香凝发出的邀请夏璎珞丝毫不为所动。
这要换了平常商贾府上的小姐,能接到丞相府千金的邀请,还不立即上杆子的贴上去?
可这夏璎珞却是异于常人,性子沉稳的很。
夏璎珞跪在当下,脊梁骨却是挺的笔直。
不过是一次性命的赌博罢了。
胜也由它,败也由它,反正她已死过一回,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而且,她相当了解皇帝的性格,在见到凤痕的一瞬间,想必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秘密处死她。
得凤痕者即为帝。
他不想见到宫里血流成河。
可眼看着闻讯赶来的太子与三皇子风文轩……他心里便能猜到七八分。
太子定是费了一番心血想将此女收于帐中,只是碍于她的身份过于低微。
皇帝心中不由得暗暗对太子的作法有些不满,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一时之间静心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你可要想好,若是你的解释朕不满意,你的人头便要马上落地!”皇帝的声音冷冷响起,回荡在大殿之上显得寒意森然。
风若狐与太子等人的衣衫后背早已悄悄汗湿了……
“冷香糕的点心方子本是选用上等糯米、面粉,参杂了数十味药膳食补的方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其中添加了梅花制成的花瓣酱与薄荷,入口清凉,甜而不腻,粘而不粘连,此方确确实实没有错处。”夏璎珞声声掷地,直言不讳。
“那为何朕食用后却全身不适?”皇帝瞪着她。
“不知陛下当时食用的点心是否还留着部分?”
“来人!”皇帝显然早有准备,一挥手便有小太监小跑着去将那日剩下的点心取来。
所幸冬季寒冷点心放了多日也并未变质。
夏璎珞当下取过一小块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之前已有太医检查过了,都说里面并无不妥。”风文轩在一边接口道。
夏璎珞并不理会风文轩此时特意示好,而是捻了一小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众人全都紧张的看着她。
她的回答决定着自己的生死,同时也决定了夏府的命运。
不过太子和风文轩倒是不在意夏府上上下下百十来口人的性命,他们担心的只是这带有凤痕的女子。
不能如此轻易的便让她死了。
“这点心确实没有问题。”夏璎珞终于开口道。
然而皇帝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死盯着她:“这么说来一切全是朕的过错?”
“陛下,民女另有下情回禀。”夏璎珞垂着一双秋眸,态度仍是不卑不亢。
“哦?”皇帝终于露出些感兴趣的样子,她既没有说是谁的错,也没有把责任推到谁的身上,而是指出其中另有隐情。
皇帝也不由得想听听倒底从她嘴里能说出什么事情来。
夏璎珞将盛点心的碟子放回朱漆托盘中,恭顺道来:“陛下那日除了食用此物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点心?”
皇帝一下子愣住了,他自然是回忆不起当时都吃过什么。
一旁早有海公公讨好的凑过来:“陛下,那日您还食用了另外两块点心,奴才瞧着可都是带馅的……”
“是否有花生成份在里面?”夏璎珞突然朗声问道。
“有、有!”海公公尖着嗓子回答,“奴才记得一块是花生馅的,另有一块是芝麻馅的。”
这时就连风若狐都一时搞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生与这点心的方子有什么关系?
只见夏璎珞的嘴角淡然的挑起一道弧线,道:“陛下,民女的妹妹初蓝虽然年幼。
但原本也是抱了一片孝敬之意才将这方子献出来,只不过这方子里有牛乳的配料在里面。
而且陛下又恰好同时食用了花生,有些人的体质会因同食此二物而过敏。
所以才会导致食用后全身不适,日后陛下只要多加注意,不同时食用这两种食材便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此一番话说出,在场众人无不钦佩她的惊人胆识与细心的洞察力。
看她模样还只是个孩子,但却能在皇帝面前分析的头头是道,叫人无不信服。
太子稍稍松了口气,当初皇帝过敏后还责骂了皇后一顿,现在夏璎珞的这番解释也算是给皇后无意中洗脱了罪责。
太子再次看向夏璎珞的时候,眼中便多了一丝惊喜。
他本以为此女只是个拥有凤痕的物件,身份低微,到时娶回府中也只能深藏,可现在看来,倒是他之前看走了眼。
此女不但举止得体,而且颇有大家风范。
皇帝听了她的解释后足足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
“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依你们说,朕当如何?”皇帝故意望向下面的太子与风文轩。
“父王自当重重赏她!”太子轻声道。
“你呢?”皇帝的目光落在风文轩身上。
“儿臣倒是以为这不足以洗脱夏府的罪名,不如将功抵过。”
夏璎珞心中暗骂风文轩果然狡猾,这是要坐实了夏府的罪名,将她抓在手里。
皇帝的眉毛微微一皱,“爱卿,依你之见呢?”
这一次皇帝居然问的是身边的小公爷。
风若狐并未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陛下可赐她个名头,也好日后让她进宫伴驾。”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