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呢？在户部安进了一个眼线……可是叶明寒怎么知道？那人是我暗中栽培的一个人，我自认为做事还没有那般露……

眉头微微皱起，还没有等我想清楚，又是一个被揉的发黄的纸团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滚，进了我的视线。我弯下腰去将纸团捡起，轻轻地打开，却在看到里面的字是怔住了。

是我两个时辰之前让那人送出去的纸条，不过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怎么会呢？

他看着我的表情已然清楚了一切，双手背于身后，他冷哼了一声，他狠狠地道：“苏幕儿，再怎么样，我绝不会容许你拿天殇做文章！”

我被禁足在了未央宫，没有叶明寒的旨意，谁也不能放我出去，就连未央宫的下人也少了一半，只留了些人负责我的饮食起居。

我并没有表现得特别强烈，反倒觉着其实这样也好，也少了些被害的机会。与我而言，未央宫中的人数不在多，而在于精，每个人都可以身兼数职，这才是我想要的效果。

后宫中自从出了陈昭仪的事以后，已经安静了太久，这一次叶明寒毫无征兆并且对外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地将我禁足如同一枚投入水中的石子，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后宫又散发出了几丝生机。

这一次，叶明寒对外界什么都没有说，他明明有机会让我声名败坏，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我摸不清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能够这样，我不能说心底对叶明寒一丝感激也没有，就算我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护着我的，可是很快，我就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的冷漠，从未因任何事物减弱半分，自然是包括我的，我不会心存有如此大的妄想。

妄想在佛家上被称作贪念，是以一定不是好的东西，然而此刻，我心中的这份贪念除了伤害我自己以外并没有更大的功用。

午饭过后，叶明寒来了未央宫，他事先并没有遣任何人来和我说，所以他来的时候我多少是有些吃惊的，只是吃惊过后，我又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就像一个人好不容易将一只鸟捉进了笼子里，总要来看看那只鸟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扑腾。

很有成就感吧，大概。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面无表情地对着一个玉雕发呆，门被倏然地推开，屋外清凛的风带着些梅花的响起涌入屋内，我蓦然抬头，见他高大的身影出现的门口，心骤然塌了一片，却不知道是因为些什么。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良久，却忽然笑了出来，眼睛中有点点璀璨光芒。炉子里不时爆出“噼啪”地声响，我看着他脸上的笑，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他并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便已走近，握住我的手将我从软塌上拉起，他看着我，手抚上我的额，重重地按了一下，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容之灿烂，堪比烟霞之绚丽，亦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想出去走走吗？”他看着我迷茫的目光，手指弯成钩子的模样，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怎么，不想吗？”

我更加迷茫，不知不觉中，又摇了摇头。

“哦？真的不想吗？”他扬眉，却是依旧那般优雅。

我仍然摇头。

“那就算了。”他简短地说出四个字，耸了耸肩，像是要离开的模样。

我觉得自己的眉角跳了几跳，眼见着他真的转身要走，忍了半天，却还是脱口而出：“我摇头的意思是我没有不想出去，而不是我不想出去。”

话一出口，觉得自己在气势上矮了一截，想了想又补充道：“算了，随便吧，你想走就走吧，反正出了未央宫的墙也出不了皇宫的禁墙，就算出得了皇宫的大红围墙，也出不了天殇的城墙……在哪儿还不是一样？”

我本来只是为了增长自己的气势，哪知越说越伤感，最后那一句反问说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被影响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话音落下许久，他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我，半晌才道：“你想离开？”

我摇头。为什么要离开呢？我已经习惯了皇宫里的一切，小心翼翼地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又为什么要离开呢？划不来的。

他的目光紧锁在我的脸上，像是在思考我的话的可信度是多少。我低低地笑了一声，面上如春花初绽，“皇上何必在意这些呢，若是臣妾走了岂不是更好？皇上可以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交给您心中的人。”

心里冰冷一片，麻木到毫无感觉。

他冷哼一声，“不必了，她已经死了。”他的语气生硬之极，带着难以言说的愤怒。

我想，是了，清雅夫人已经死了，我不该提起这个人让他伤心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道歉，语气前所未有的真诚。

果真是那个女人吗？我想，那应该是一个再特别不过的女子了吧，不然不会让叶明寒倾心。

心像是被挖空了一点，我看着叶明寒，嘴角愈发上翘。

他狠狠地一甩袖子，迈步向屋外走去。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吧。

我其实真的很想出去走走，禁足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从小无拘无束惯了，囚于如此小的一片天地自然难受的很，此番叶明寒来看我，说要带我出去，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想要和他出去走走，可是却被我亲口搞砸了。

我有些懊恼。

没想到几步开外的叶明寒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他望向我，“怎么，不想走了吗？”

我觉得欣喜异常，急忙穿上外衣，跟上了叶明寒的脚步。

这个人，他亲口下令剥夺了我的自由，如今又在我无聊的快要崩溃的时候带我出来。我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做些什么。

偶尔也会因为他不时流露出的关心迷失，可是再想想，就会明白，他大概是拿我当成替身了。

还好我还算清醒，不然就真的是情何以堪了，我可以，在我每一次想要投入感情的时候及时制止自己，想一想，真的挺好的。

天色正好，叶明寒拉着我的手，在后花园里走过，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雪，如今颇有踏雪寻梅的意思。我看着后花园里等候着叶明寒的那些妃子，见到我与叶明寒牵手而来，无不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叶明寒并没有解除我的禁足令，这就说明他并没有原谅我，可是却又将我带出来，脸上的笑容亲切而自然，手握着手，是很亲密的姿势，象征着永久的姿势……

可是在我们之间，什么都不能说明。

那些妃子们本都以为这一次叶明寒禁足后我这个皇后很快就会失势了，却没想到尚在禁足当中，叶明寒竟会亲自拉着我的手在这里赏梅，脸上的表情都不是惊异二字能概括的。

虽则我对这些妃子并不在意，但看到她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多少会觉得有趣。

过了片刻，终于又妃子想起请安的事，急忙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这一声问安让众人回过神来，亦匆忙跪下，格外不情愿地向我请安。

我懒的与她们计较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免了。”这些人的礼，我还真是受不起，那种怨恨的目光让我怀疑下一刻她们会不会把我吃了。

“谢皇后娘娘。”

见她们都站了起来，我忽地想起了年前来看梅花之时诵诗的经历，我并不愿意同她们一般造作，自认没什么吟诗作对的潜质，遍想躲了。

我暗自拉了拉叶明寒的袖子，抬起眼小心地看他，“皇上……”

他看着我的目光，自是明白了我心中多想，抿起唇轻轻笑了一声，他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那边有红梅，想不想去看？”

我摇头，想了想，才说道：“臣妾想去看绿梅，听说当年清雅夫人的宫中有几株稀有的绿梅，臣妾想去瞧一瞧，看看那梅花稀有到什么地步，是不是真的与从前所见不同。”

话说出口，我惊觉失言，我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三番两次想起了清雅夫人，这清雅夫人是叶明寒心中所爱，定是他心底的一块伤，我今天却几次揭他伤疤，他怕是要怒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叶明寒不仅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苏幕儿想去，便去吧。”

他叫我苏幕儿，连名带姓地叫，听起来却有那么些许亲昵的意思。

拉着我的手，他甚至看都不多看那些妃子一眼，便要去清雅夫人从前的寝宫。

想要看绿梅不过是我一时胡说的，我本就不怎么喜欢梅花，对梅花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所谓绿梅红梅，与我而言不过是颜色上的差异。走的稍微远了些，我便实话实说道：“皇上，若您不想去就不用这么劳烦了，臣妾不过一时说着玩的。”

叶明寒的脚步顿了顿，可是片刻之后却是依然坚定地向前走，“你是说着玩的，可朕没有，朕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他说着，更加用了几分力握住我的手。

我莞尔一笑，“可是，皇上，没有必要的。就当是臣妾反悔了吧。”如果他只是想找一个台阶下，我帮他，出尔反尔这种事，我并不是很在乎，大哥哥的事情在我心目中是一道永远的疤痕，我不信承诺了，不是不想信，只是信不起。

他蓦然收住了脚步，停在了那里，回过头，他望着我，默默无言……

瑞福探查了多日，终于从那些陈年往事中查出了些蛛丝马迹。回宫禀告于我，我觉得很快就可以为沈家翻案了。

因为他找到了多年前柳家的一个管家，他的手里有一本账簿，记录着当年每一笔军饷是怎么被分赃的。人名、官职、数量……信息非常详尽。

我觉得这个资料并不太够，若是他们说是我伪造出来了也极有可能，我想先把这个账本藏好，等到有了更多的证据的时候一起拿出来。

我问瑞福他是在哪里找到那管家的，瑞福说是因为他将与柳府有关的人都进行了一次查访，最终找到了这个管家和他手中的账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