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昭仪娘娘小产了！昭仪娘娘今早才刚刚得知自己有喜的消息，正是满心的欢喜，谁料今晚不过吃了一碗怡婕妤送来的粥，过了没多久，娘娘就说肚子疼，然后……然后……全是血，好多好多的血……”她说着，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原本清秀的一张脸血色全无，花容失色。

我一惊，原本端在手中的茶盏“哗”地一声，碎了一地，热水洒了一地，落在鞋面上，烫了脚，生疼。

“你说什么？”我震惊，“陈昭仪小产了？”

一旁的郁芳急忙命人收拾了地上杯子的残骸，一面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娘娘节哀。”

我是皇后，后宫中嫔妃的孩子便都要叫我一声母后，如此算来，现在遭受丧子之痛的岂止是陈昭仪？我自是也算上了！又怎能不痛？

我稳住了心神，沉声喝问道：“谁干的？”

大殿中忽然安静了下来，宜瑗收到了郁芳的示意，一副懵懂地提醒道：“娘娘，您忘了吗？刚刚绮儿姐姐说是怡婕妤给陈昭仪了一碗粥，陈昭仪吃了就小产了。”

她的话音未落，我便厉声打断了她：“本宫在此，不许任何人胡乱猜测，搬弄是非，扰乱后宫清静，口说无凭，要拿出证据来。”我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天愈发的冷了，许是因前两天的事伤了身，愈近深冬，我的身体明显孱弱了些。

“娘娘，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郁芳一面替我顺气，一面道：“宜瑗，还不自己掌嘴。”

站在一旁已久的苏沐仪似是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么一个说话的机会，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大模大样地说道：“这宫女着实不懂事了些，主子们说话，哪儿有你一个丫鬟插嘴的份？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应该重罚！”

宜瑗被吓的一怔一怔，等到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娘娘饶命，奴婢多嘴，还请娘娘恕罪。”她说着，一巴掌一巴掌地抽着自己，那声音饶是我听了也不由心疼。

“婕妤娘娘说的不错，的确是应该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这里哪儿有你说的份！”我的声音冷冷的，似是在训斥着宜瑗，却暗含着警告苏沐仪的意思。

“罢了，向婕妤娘娘道歉，若是婕妤娘娘肯原谅，本宫也就不去追究了。”我说着，又咳了起来。门口出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一面踱步进来，一面关怀地说道：“皇后进来似乎身体不太好，看来是过度操劳所致呀！你们也是，就不能让皇后省省心吗？”

他走到我的身旁，轻轻将我带进他的怀中，眼中被柔情充斥，我迷醉地回望向他，“臣妾让皇上费心了。”

我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上，眼睛却瞥向怡婕妤，那张与我有三分相似的脸蛋上，此刻正充满了哀伤。

叶明寒稍稍放开了我些，回过神去，“淑妃呢？”

经他这么一叫，何淑妃急忙站了出来，盈盈下拜，“臣妾见过皇上。”

叶明寒似是极为生气，“淑妃，朕特意予你协理六宫之权，难道就是要你在一旁站着的吗？皇后身体不好，你不是该多替她分担点的吗？”他连着用了两个问句，语气强硬，丝毫不给他这位爱妃留面子，不知道的定要以为他格外疼爱我些，可是我心里却清楚的明白，他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要削我的权。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当初费尽心机才在后宫确立了自己的威信，正式接手掌管后宫，我又怎么会轻易放权？

“皇上，此事不怪淑妃姐姐，是臣妾自认当了这一国之母却并没有为皇上分什么忧，淑妃姐姐做的太多了，如今后宫除了此等大事，臣妾不能等闲视之，想要早日替昭仪妹报仇雪恨，正后宫之风。而且，淑妃姐姐身体本也不是很好，臣妾不过是偶感风寒，不该小病大养。”我说的入情入理，话里话外不过表明了一个意思，就是我绝对要亲手办这件事。

叶明寒似是宠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呀，朕说你一句，你还朕十句！”

我调皮地冲他做了个鬼脸，撒娇般说道：“皇上说的不对，还不容许臣妾小小地反驳一下吗？”我眉也笑，眼也笑，唯独心，空白的没有一丝感觉。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是是是，皇后说的没错，那朕就不多干涉了。”他说着，揽过我的腰，让我靠在他的肩上。

陈昭仪刚刚落了胎，作为孩子的父亲，本该面色哀伤沉重的叶明寒此时却此般亲昵地搂着我坐在这里，若我是陈昭仪，心中定是不甘的，尤其是昨日是我和她说……

很难不令人起疑，她没准会以为我嫉妒她才……

“那碗粥可还在？”我敛去了天真，沉声问道。

“回娘娘，尚有残余。”

“恩”，我点头，“让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去检查，严防有人在其中做手脚。此次事关重大，绝不可出纰漏，坏了皇家名誉。”

传命的人离开了，大殿里静的连掉根头发的声音都听得见，我着了郁芳端来一杯龙井，掀开盖子，轻轻地吹了吹，然后端到了叶明寒面前，“皇上，喝茶。”

他顿了一下，随即笑开，用手揉了揉我的发，玩笑地说道：“幕儿喝吧，说了那么多也该渴了。”

我不满地皱了皱眉，“皇上，幕儿不是孩子了。”我嘟囔着，却如同孩子在撒娇。

他的笑意加深，又揉了揉我的头，“是啊，朕知道皇后不是孩子了，皇后已经是女人了呢！可是，我是多么希望你只是个孩子呀……”他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目光渐渐迷离，我觉得他的眼中虽然映着我的身影，然而他此刻看到的定然不是我。

“如果你只是个孩子……”他喃喃地叹道，声音中充满了感伤，就算是我听了，心中也不由紧缩了一下。

然而，不过是片刻而已，短暂的可以完全忽视。

“皇上在想什么？”我微笑着，直白地问道。

他亦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我，勾起薄唇，温柔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

我眨了眨眼睛，天真地望着他，“这个人对皇上很重要吗？”我笑，仿佛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恩”，他点了点头，“很重要。”

空旷的大殿中瞬时安静了下来，就连我和叶明寒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我想他大概是在追念他的木儿，也许，清雅夫人活着的时候，从没听到过叶明寒承认她很重要，等到她死了，叶明寒却深情款款的对我说了，这难道不是一种讽刺吗？

只是那时，我从没有想过，真正讽刺的不是清雅夫人，而是我。当有一天，我终于得到了那个人亲口承认，我得到了我所想要的一切，可是我却以为，他说的是别人。

如果说这也算是一种缘分，我唯有淡笑着摇头。

佛说，前生一千次回首，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我想若是这样，我情愿用这一生的擦肩而过，换来世的两相回首，遥望彼此。

让一些无关的人回了去，大殿里更显空荡。在苏沐仪和欣妃的极力促成下，刚刚从来到未央宫的叶明寒带着我们去惠媛宫看了陈昭仪。

太医院的御医们正围在一起，对着一个瓷碗争论不休。听到“皇上驾到”，都急急跪了下去。

“怎么样了？”叶明寒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低声询问道。

一个年纪较大的御医诚惶诚恐地答道：“皇上，昭仪娘娘受了点惊吓，身体格外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倒也并无大碍。”他看起来是太医中的头目，话一说完，身后的人就一齐点头表示认同。

我踏前一步，进一层问道：“昭仪娘娘身体可有受损？”若是因此落下了什么病根，可不是什么好事，不仅陈昭仪会怨我，叶明寒以后也未必会宠陈昭仪太多。

“回娘娘，昭仪娘娘的身体若是静养得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那老太医拱手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我这才稍稍放了心，复又急忙想里屋走去，要去看陈昭仪。

“这粥验的怎么样了？”方要迈步，只听叶明寒懒懒地问道，似是漠不关心，却又藏着更深的意味。

“这……”那老太医犯了难，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珠，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怎么？那粥果真有蹊跷？到底查没查出不该有的东西来？”我不禁心急。

太医将腰弯的更厉害，却迟迟没有作答，只是不断地支吾着：“这……这……”

“到底怎么回事？”

咬了咬牙，那太医下定了决心，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回娘娘，我们几个人将这粥分了几分，各自用银针试了，奇怪的是有的人验出了毒素，有些人没有，而且……”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这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而且什么？”我诘问道。

“而且验出毒素的几个人再细验的时候，发现所验出的毒素并不属于同一种，也就是说……”那老太医咬了咬牙，“也就是说，送给昭仪娘娘的这碗粥里，在不同的地方，利用粥的特性，置放着不同的毒素。”

下毒之人似是要玩一场游戏，一次赌博，陈昭仪吃到什么，听天由命。

“都有些什么？”我不禁怀疑下毒的人是出于一种怎样的目的，若真的是想要置陈昭仪和腹中的孩子于死地，那么他为什么要放不同种的毒素？

太医捋了捋胡子，认真地回忆道：“回娘娘，就目前验出的几种中，已经有滑胎粉、夹竹桃粉和砒霜这三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