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笑语从子璃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惊讶。
“怎么办?父皇已经知道师傅就在京城,怎么办呢?”笑语焦急的抓着子璃的手,记得语无伦次。
子璃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当中清醒了过来,他脑子闪过一些奇怪的想法,抬眸看了看笑语,他没有将那些想法说出来,反问她:“父皇如果喜欢的那个女子就是你的师傅,他不会伤害她的,你怕什么?”
笑语摇摇头:“你不知道,师傅似乎有些恨父皇呢!虽然她不说,可是我能够感觉出来,万一她被父皇找到,我怕…..我怕她会伤害父皇,师傅的功夫那么高,父皇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而且,我也怕师傅有危险。”
子璃摇摇头:“你师傅武功再高,也未必能够近的了父皇的身边。且不说父皇自己功夫也不弱,单单是他身边的暗卫,就足够你师傅应付的了。更何况,父皇不会伤害她的,他们打不起来。依我看,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
笑语摇摇头:“我不敢。虽然我也想,可是,师傅是个性子很倔强的人,她不想做的事,你若是强要她去做,她会生气的。其实,我倒是真的想让她见见父皇。父皇在碧华殿里挂了那么多她的画像,又不许任何人靠近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可见他对师傅的感情有多深。”
当日她从宫中回来,就将父皇见她的实情告诉了子璃,子璃也告诉她,他也没有见过凌丝雨,只是知道很多年前,她曾经在碧华殿居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失踪了。她失踪之后,碧华殿的宫人被狂怒的父皇赐了死罪,幸亏玉罗拼死相劝,才饶了他们,发配到边疆去了。从此以后,她的名字便成了宫中的忌讳,就连田皇后也不敢提起。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大体也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吧?
“不行!不管师傅见或者不见,我必须得通知师傅一声,让她有个准备。”笑语咬咬牙,还是不放心。
“你知道她住哪里吗?”子璃问道。
笑语仔细想了想,说:“我依稀记得在京城的一间民房里见过她,如果她还在京城,应该还在那里吧?只是,当时师傅拉着我左拐右拐的,我也没有记住路线,只能到那里瞧瞧,摸索一下试试了。”
子璃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子璃,我一会儿就出去,你在家等我!”笑语嘱咐道。
“不行!太危险。你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盯着你呢?三番两次的被追杀,险些丢了性命,你忘记了?你要去,我陪你一起去。”子璃一口拒绝。
笑语想了想,点点头:“好吧好吧,我也想让师傅见见你,让她瞧瞧我的眼光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子璃吐血,一个幽怨的眼神飞了过去,还不解恨,捏着她的鼻子狠狠吻了一阵子,直到她几乎窒息才悻悻的放开。
“反正,为夫提醒你,最好还是不要去,父皇的心思,可比你我要深的多。”子璃终究还是担心她被石头砸了脚,不确定的提醒道。
“好了好了,我们小心一点,不要被人给看到就好了嘛!”笑语小声哄着他。
两人换了夜行衣,于夜深时分悄悄溜出了王府,顺着暗影摸索到笑语那日曾经来过的胡同口。当日,她稀里糊涂被凌丝雨带到了这里,然后又左拐右拐的才到了一间民房,后来师傅送她出来,又是不停的左拐右拐,几乎要将她绕晕了,才送她出了这一片胡同。望着这附近几乎一模一样的民房,笑语也有些头大。
“你到底记不记得啊?”子璃有些不耐烦了,都跟着她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遍胡同口了,她似乎还没有确定是哪一条,这样找下去,岂不是要找到天亮?京城就是这一点不好,房子都相似,胡同又七连八错的,跟走迷宫一样。
“让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啊!”笑语摸着头,有些冒汗。
“师傅啊师傅,您到底在哪儿呢?徒儿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儿要告诉您啊!”笑语不停的在心里祈祷着。
等等!让她努力回想一下。似乎……她记得那个胡同口,似乎在某个墙边,有一座被石板压住的废弃的古井?对!就是有一座古井!
她将迷迷糊糊的印象告诉了子璃,却又不敢确定。
两个人又是来来回回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古井,两人都有些泄气了。笑语一屁股坐在身边的石墩上,哭丧着脸说:“这么多一样的房子,这么多一样的胡同,我去哪儿找啊?”
子璃蹲在她身边,柔声问:“泄气了?还没有到天亮呢!天黑看不清也是有可能的。大不了我们白天再来。”
笑语叹了一口气。她只想快点看到师傅,让她要么离开京城,要么和父皇见见面。可是,如今看来,她真的是帮不上她的忙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子璃也一屁股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郁闷着。隐隐的,子璃感觉到了什么,可是,他没有说出来。他承认,他是有私心的。
从小到大,他常常看到父皇一个人站在御花园里,望着湖面孤独的伫立着。他眼中如神祗一般的父皇,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寂寥的让人心疼。没有谁肯告诉他真相,可是,他知道,父皇一定是在怀念一个人,一个女人!他也明白,母后不是他最爱的那个,就好像,他也不是母后最爱的那个。虽然,他们都不说,可是,他心里都明白。他们每个人,或者说是这皇宫之内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尘封的故事。
他其实是想要见一见那个女人,如果可能,他希望可以帮着父皇见她一面。有的时候,人念念不忘,是因为心里有遗憾,如果没有了遗憾,是不是孤独和思念都会少一些?心情也会好一些?可是,这样的想法他不敢告诉小王妃,若是说了他的真实想法,小王妃会咬死他的。
两个人都有些颓废,这个寒冷的冬夜,风寂寥的吹着,让人从头到脚都觉得冰冷。
“哎!”子璃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扭头问笑语:“你确定你看到的一个盖上了石板的废井?”
笑语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是吧?一晃而过,我也不敢确定,大概是的。”
子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小王妃说:“小王妃啊小王妃,为夫真觉得你的脑袋就是一块榆木疙瘩!你看看我们屁股下面坐的什么。”
笑语站起身,接着白雪反射的微光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说:“一块方形的石墩。”
子璃无语,咬着牙说:“你这个小笨蛋!你看到的,大概就是这个石墩,还古井?你丢人不丢人?为夫陪你转了多少圈了,就没有看见一块石板,除了这个石墩子。”
笑语大喜,连忙抓住子璃的手,追问道:“真的真的?你确定?”
子璃无奈的点点头:“确定!下一步我们该往哪里走了?”
笑语指了指右边:“那边,好像是第五家还是第六家来着。
子璃拉起她的手,小声唤道:“快走!”
两人牵着手大步向前走去。一间又一间的仔细观察了一下,笑语指着第六家说:“好像是这个门。”
子璃低声问:“你确定?”
笑语不敢确定,子璃咬咬牙:“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我进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
“不!”笑语忙紧紧拉着他:“我们一起去。师傅武功极高,若是在,一定会发现你的。有我陪着,她就会知道是自己人了。”
子璃点点头,两人并肩跃起,一起落到了院子里。
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前,子璃的手刚刚放到了门上,一把冰冷的长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子璃顿了一下,笑语也急忙回头,小声唤道:“师傅,是我!”
说着,将脸上蒙着的黑布拉了下来。
“知道是你!你一进来我就认出你了。可是,你为什么带他来?”一身白衣的凌丝雨并没有收回横在子璃脖子上的长剑,黑暗中,笑语也看不清她眼中的表情。
“师傅,他是徒儿的夫君,是自己人,徒儿想让你见见他。还有,徒儿有一件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您。您先把剑拿开吧!他不会伤害您的。”笑语心惊肉跳的望着凌丝雨的长剑。
凌丝雨收了长剑,竖在背后,问道:“何事?”
“师傅,父皇今晚在街上看到了您的背影,并且认出了您,正在派人四处搜索,您若是不想见他,就要小心一些。徒儿听到消息很着急,连夜找来通知您的。”笑语压低声音,嘱咐道。
“我今晚没有出门啊?我已经两天没有出过门了…..不好!笑语,你上当了!”凌丝雨脸色一变,迅速抽出长剑,长袖一挥,转眼之间,脸上边多了一片白纱,将她的容颜遮了一个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笑语还在惊讶之中,院子里已经呼呼啦啦落了一圈的人,手执火把,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笑语一惊,连忙抽出自己的长剑,横在胸前,又挡在凌丝雨面前。凌丝雨微微动容,低低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傻孩子啊!你怎么能斗得过那个老狐狸呢?
十几个火把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有人打开了院门,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在距离他们两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东平皇陆青云身着一身龙纹便装,系着一件明黄锦缎披风,目光炯炯的看向脸上蒙着白纱的凌丝雨,他的眼中有热切的火苗在跳跃,仿佛这一刻,他又回到了当年……他依旧还是那个俊朗坚毅、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果真比二十多年前要瘦弱了许多,白纱垂在胸前,遮挡住了那张他曾经日思夜想的熟悉的容颜。她一身白衣,衣袖随着午夜的风轻轻摆动,一如当年一般飘逸如月宫的仙子。她的眼睛依旧那么的美丽,如秋水一样潋滟,只是眼角,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浅笑。她的冷漠,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时已逝,岁已迁,再回首,早已是百年…..
好狠的心啊!她果真还是那么的恨他。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他多么想仔细的、尽情的望一望她美丽的容颜。可是,她却用一袭白纱,表明了她的态度。他用尽心机找到了她,她这样,却如同依旧未见,他们之间,没有隔着海角,心却依旧分在天涯。
他挥挥手,暗卫们迅速后退,一转眼便已经消失在暗处了。
“丝雨……”他低低的开口轻声唤道。她冷冷转身,看也不看他一眼。
子璃和笑语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他们,子璃伸出手,握住笑语的手,紧紧的。他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不要像父皇一样,和他爱的女人分隔了二十多年,再见面,物是人非,只剩下了仇和怨。
不知道是源于对子璃和笑语的亲情和信任,还是陆青云害怕只是多说了一个字,眼前曾经魂牵梦绕的女子便像蝴蝶一样飞走了,他看也不曾看子璃他们一眼,说出的话,完全没有避讳半分。
“丝雨,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你到底在哪里?你…….”陆青云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身体都有些摇晃。
“卑鄙!竟然利用两个孩子。”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除了冷漠,便是生气。
“我想要见你,就是想见你,不得不用了一些计谋,但是,我不会伤害他们,因为他们也是我的孩子。”陆青云竟然不再自称“朕”,这让笑语和子璃更加吃惊了。
“孩子?哼……”凌丝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冷漠起来。
“丝雨,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不好?你说要怎么样,便怎么样,只要你……”陆青云的语气,是让子璃震惊的卑微和软弱。
父皇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得深浓到了什么程度,才能放下天子的威仪,低声下气的和她说话?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她的口气冷的像是结了冰。
“丝雨,当年为什么要逃走?我们的孩子呢?他在哪里?是男孩还是女孩?你……”
“不逃走,是应该等着你斩草除根,还是等着被你的女人们给毒死?孩子?你也配问孩子吗?孩子死了…..没有出生就死了…….”凌丝雨冷若冰霜的容颜上,现出了一丝犹如濒临崩溃的痛苦。
子璃和笑语都惊呆了。斩草除根?毒死?孩子?
天呐,他们听到了太多不该他们知道的事,不知道回头陆青云会怎么处置他们?会不会割了舌头挖了眼睛?
笑语有些发抖,子璃忙将她紧紧揽入了怀中。凌丝雨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冰冷的目光微微闪动,竟然瞬间柔和了几分。
小丫头是太天真了,才会上了老狐狸的当。他的这个儿子,看起来很镇定,不知道是和老爹算计好的,还是真的和小丫头一个心眼的。不过,从他的目光和他的紧张来看,他对小丫头是在乎和疼爱的,这样就好。不管因为什么,小丫头是因为担心她,才会着了老狐狸的道,她也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往日的伤痛,她一时一刻都不曾忘记。如今,他再多的甜言蜜语,再卑微的恳求,都不可能温暖她曾经结了冰的心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陆青云,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下那么狠的手吗?”她缓缓回头,终于第一次视线将落在了他的身上。
沉默,还是沉默,一直都是沉默……他不想骗她。如果再回到从前,他依然没有选择。要么狠下心来,要么自己死。他没有退路…..
“哈哈哈……”凌丝雨突然抬头大笑了起来。尽管她的声音依旧很动听,可是,在这静寂的午夜,这么肆意的笑声,依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丝雨……”陆青云痛苦的轻唤,他多么想再向前迈一步,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或者,将她揽入怀中,再一次感受曾经有过的温暖和甜蜜。
可是,她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甚至,她的笑声都没有落下,手中的剑便刺了过来。
陆青云一动不动,任由她的剑尖直接刺入了他的胸口,鲜血顺着衣襟流了下来。
“父皇…..”子璃和笑语惊叫着扑了过去。
陆青云却摆摆手,阻止了他们的靠近。他竟然笑了,很惨烈很惨烈的笑容,有着无奈,有着痛苦,更有着深深的纠结。
“丝雨,如果杀了我能让你解恨,那就刺的更深一些吧!”他的脸有些苍白,身影也微微摇晃,却依然对她笑着。
“休想!”凌丝雨突然收了剑,竖在背后,微微抬起下巴,蔑视的看着他:“凌家一百七十六条人命,你赔不起!就算是杀了你,也解不了我心头的恨。我不会让你死!你应该好好活着,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女人们为你而斗得死去活来,让你永远生活在痛苦里!我恨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改变!那个孩子,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子璃和笑语急忙上前扶住了陆青云,凌丝雨一步步后退,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陆青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松开捂住胸口的手,颤抖着伸向凌丝雨:“丝雨,别走……”
白烟闪过,所有人眼前一阵迷蒙,再睁开眼,凌丝雨早已没有了踪影。没有人看到她往哪个方向而去了。
“追!”子璃忙大声吩咐道。
“不!”笑语也大声阻止道。
“父皇,师傅的性子不可以硬逼,若是硬逼她,她宁死都不会妥协的!”笑语急忙跪倒在陆青云脚下,苦苦哀求道。
“不必追了!”陆青云虚弱的开口,手上已经沾满了自己的血,却又阻止侍卫们靠近包扎。
“你唤她做师傅?”陆青云在子璃的搀扶下微微弯腰,目光直视着笑语,喃喃自语:“你果然和她相熟的很。她肯收你做徒弟,一定是非常喜爱你……起来吧!她喜欢的,朕也会去喜欢…..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为了她,也为了你们自己,谁也不许说,明白吗?”
子璃和笑语及一众陆青云的亲信们,忙都跪下答应着。
“孩子…..那个孩子…..果真死了吗?”受了伤的陆青云低低的自语,仿佛一刻之间,就老了十岁。
他和她唯一的血脉啊!他曾给予最大希望的骨肉,果真就早已不在这个尘世了吗?
朝中罢了三天早朝,说是皇帝染了风寒,卧床休养,夏梓洵回国的行程也相应的向后推了几天,子霖的婚期也推到了腊月十六,而叶悠扬则定在腊月十九。
月末,冰雪已经消融,路上也干透了,道路通畅了,陆青云的病也好了,回国的行程就正式定下了。下月中,子霖和叶悠扬分别大婚,子璃和笑语算着快去快回也许能够赶得回来,可是路上的事又难说,怕万一误了,还是先准备好了礼物,交给了留守的下人,交代若是他们回不来,就分别送到七王府和叶府。
临行前,子璃和笑语进宫向皇上皇后辞行。子璃先去应了陆青云的召见,笑语则先去了凤仪宫等着。自从上次她拒绝了田皇后提出的给子璃纳妾的意思,田皇后对她一直都很冷淡,她几次进宫请安,都是敷衍着招呼了几声,就没有话了。笑语心里腹诽,面上还得做出没事一样,忍耐的好不煎熬。
她这次还未走到凤仪宫,就远远的看到夏梓洵在西蔺公主夏沫儿的陪伴下,从田皇后宫中走出来。她想躲,也无处可躲,想一想算了,躲了这一次,在路上就不碰头了吗?到最近的边境也要七八天甚至更久,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有着呢!躲也不是办法吧?
想通了,心里也就轻松了。笑语缓步走了过去,在两人走近的时候,微微弯腰见礼道:“三王爷!二公主!”
梓洵也佯装客气的回礼道:“六王妃!”
笑语笑了笑,就要假装路人一样告辞而去,梓洵也轻轻开口唤道:“六王妃,本王关于皇姐的病情一事,有些疑问想要向王妃讨教一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笑语摇摇头回绝道:“三王爷,笑语不是大夫,只怕是帮不了您,还是不要给您乱出主意了。不是有石大夫么?他可是神医啊!”
梓洵眼神微闪,薄唇紧抿,喉结上下滑动了片刻,像是压抑了什么不好的情绪,瞬间又换上了笑容说:“六王妃,请恕本王唐突,这件事是关于当时你摘取那株寒幽草的细节的,只有王妃您才知道,石大夫可是不清楚的。”
笑语想要拒绝,梓洵身边的夏沫儿先一步对引领笑语的小宫女笑道:“这位姐姐,我肚子有些痛,可否麻烦您……”她附在小宫女耳边低语了几声,似乎有些羞涩,小宫女扭头看了看笑语,笑语有些无奈,小宫女低声禀告道:“王妃,奴婢带公主去一下,很快回来。”
小宫女不知内情,也不是她自己的人,笑语又不能说的太明白,只好咬着牙点点头,小宫女便带着夏沫儿离去了。走了几步,夏沫儿回头望了望笑语,唇边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温良无害,却让笑语的心咯噔一下,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无声的蔓延。
“云笑语,在躲着本王吗?”梓洵的脸色也马上拉了下来,眸色有些凝重。
“躲?为什么要躲?我和你又不熟。”笑语低着头,不去看他。
“不熟?云笑语,你真是无情,我救了你,你却说和我不熟?”夏梓洵有些气恼,更有些受伤。
笑语心里也有些不忍,可是,又不想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便故意硬着心肠回答道:“你是救了我,可是我也取了寒幽草治好了你和你的姐姐,我们扯平了。”
梓洵苦笑一声,低声反问:“扯平了?真的扯平了吗?你偷了我的心,可我却没有将你的心偷走……扯平了吗?”
笑语脸色绯红,气恼的低声呵斥道:“登徒子,早就知道不该搭理你!”
说完,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他伸手握住了手腕。
“你放开!这是宫里,你想害死我吗?”笑语大惊,急忙挣扎。她的手刚刚好了没几天,可不想这一次连命也丢了。
“你不走,我就放开!否则……”梓洵镇定如常的低声威胁道。
“你令堂的夏王八!你给我放开!”笑语更加气恼了,脱口就骂了出来,却又在看到他没有丝毫退让的时候,马上换了笑脸,示弱道:“好好好,我不走了,我听你说,先放开吧!”
梓洵早看出了她的狡黠,了然的一笑,缓缓松开了手,笑语一边谄媚的笑着,一边迅速拔脚就要溜走。
这一次她及时护住了双手,没有被梓洵抓到,但是,她依旧跑不了,因为……她的衣角被夏梓洵轻轻扯住了。
她更加尴尬了,连忙收住了脚步,笑着说:“放开!我只是想换个方向站会儿,这儿对着太阳,比较暖和。”
梓洵冷冷的威胁道:“云笑语,你如果还想跑,本王会让你知道,有个地方,比太阳底下更暖和。比如…..本王的怀里!”
笑语恨的咬牙,拿凶狠的目光将他凌迟了一百遍。
“云笑语,你是不是找了人要将我扁一百顿,然后扔到池子里喂王八?”他突然开口问道。
笑语心里一惊,背上开始发冷。
什么意思啊?这话她可是只对面具贼一个人说过,而且,不过是一句气话,没有当真。面具贼是奔着他的财宝来的,不可能和他是一条战线,他说出了这番话,是不是说明,面具贼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
笑语的心有些慌乱。面具贼拼死救过她,若是被他抓住了,她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可是,这家伙也太软骨头了吧?被抓住了,就什么都供出来了吗?连她说过的气话都交代了!等着,回头她要是见到了他,一定也要扁他一千遍,然后也扔到池里喂王八!他这不是叛变是什么?
她瞬息万变的眼神径直落入了他的眼中,他心底窃喜。好,终于又找到可以制约她的地方了,他得好好利用。而且,她眼中明显流露出的对面具人的关切,让他的心突然就变得软软的、暖暖的。
“你所担心的那个人,就在本王的手中。他偷了西蔺的国宝,那可是死罪。据说,他可是救了你,你会见死不救吗?”他突然就心情愉悦了起来。方才在田皇后那里,他就得到了满意的对待,这会儿,见到她,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你若是还跑,你的衣襟就会被撕扯破烂,你想一想,春光一片,多么让人想入非非啊!”梓洵站在她身边,藏在宽袖中的手,还不着痕迹的握着她的一点衣角。他故意露出邪.魅、轻.佻的笑容,刺激着她。
果然,她眼里的刀子都变成了利剑,恨不能将他刺个体无完肤。好吧,来吧!云笑语,你可知道,我的心,在陷落进你的牢里的时候,早就已经体无完肤了,再痛一些,又有何妨?
爱如覆水,泼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明明知道那是一个泥潭,甚至会让人迷失了最初想要走的方向,落得灭顶的绝望,却还是忍不住深陷。云笑语,遇见你,真是我的劫!一辈子都走不出的劫!
“你要干什么?你想要怎么样?”笑语气恼的逼问。
“不干什么,在去护送我们出关的路上,对本王好点就成了。本王若是回了西蔺,你再想见,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见着的了。”他心里酸酸的。虽然,他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也得到了一些人的回应和支持,可是,一想到她会难过,他心里也还是不好受。伤害她,不是他的本意,却又是他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云笑语,如果跟着本王,本王就不会让你受这么的苦,本王会给你最高的荣耀,给你最大的自由,让你过最快乐的生活。东平,也许并不适合你!只是,你却不肯离开罢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啊?”笑语有些不耐烦的左看看右看看。这小宫女怎么还不回来?一定是被夏沫儿给拖住了。丫丫个呸的,你们姐弟俩都是一样的坏!配合的还挺默契。
梓洵放开了她的衣角,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云笑语!”他突然又开口唤道。
“又有什么事?”她不耐烦的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问道。
“云笑语,我喜欢你。”他轻轻的开口,没有了嬉笑,没有了轻.佻,认真的让人心惊:“就算是我回到了西蔺,这辈子都不再相见,我依然会喜欢着你。”
他妖孽一般的容颜,是那般的迷人魂魄,碧潭一样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带着致命的诱.惑,足以让每一个正常的女子为之心甘情愿的陷落。可是,她却不!她在他眼中就是异类,十足一个不解风情的天外之人。
“嘁,唱戏还上瘾了?”她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瞄也不再瞄他一眼。
真是一个十足的白眼狼!他恨得咬牙,心底却又更加煎熬。爱是一种毒,明明知道会让自己痛彻血骨,却又无法后退。
笑语转过身,怒容马上就落下了,眼中的憎恶也消失不见了。梓洵不是第一次跟她说这样的话了,她也能感觉的到,他是认真的。明明知道不应该,明明知道他和他的姐姐对他们夫妻的目的不单纯,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去恨他、去真的讨厌他。他救过她,就是这份恩情,她也一辈子都会记得。
他若是不说些让人脸红和尴尬的话,她也许会试着将他当做她的朋友。可是,他说的那些话,无论是真还是假,都无法让她淡定,只能装作气恼的样子,去回避他的情意。
我的心已经给了一个人,便会永远只属于他,你再好,我再不想要伤害你,也不会给自己去喜欢和接受你的机会。
田皇后端着茶杯愣愣的坐在桌前,手中的杯子倾斜了一下,又倾斜了一下,她仍旧没有注意到,直到茶水终于洒了出来,淋湿了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将杯子放下了。
夏梓洵刚刚来向她辞行,她说了一些得体的话,又送给夏沫儿一些贵重的礼物,面子上倒是也做足了。凭心而论,她并不喜欢夏沫儿,因为,她和那个给她两个儿子都带来困扰的女人,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容,而且,据说,那个女人的魂魄还附在了她的身体里。这样的话,就更让她有些不舒服了。
但是,今天和夏梓洵、夏沫儿深谈了一会儿,她才发现,其实夏沫儿和白茉儿完全不同。夏沫儿看她的眼神极其温顺,一举手一投足,那就是一个公主应该有的仪态啊!而且,她似乎也不像白茉儿一样虚情假意的,就是真的很热情。
从今天的谈话里,她更加深切的感受到了,夏梓洵真的很聪明,也很有手段和魄力。她相信,他早晚都会坐上西蔺的那把椅子的。他,又会给她带来什么呢?
聪明人的交谈,不用说的太多,有时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甚至掌握全局。今天和夏梓洵的深谈,还真是费脑子啊!他虽然年轻,智谋却远远在她之上,兜得她到现在头还有些痛呢!可是,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对吧?只是……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想一想儿子,她的心里也有一点点愧疚。她,是不是太在乎权力和地位了?是不是,为了这份虚荣,她付出的太多了一些?
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又端起了茶杯,且不去想那么多吧!她也不是后妈,自己的儿子会不疼吗?不管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他好?
宫女来报,说是六王妃来了。她的手抖了抖,茶杯里的水又洒了出来。
心跳动的有些乱,节奏也太快。她本想说身体不适,不见了,又突然想起来,明天他们就要离开了,护送夏梓洵一行出京。
明天…….她的手微微抖了抖,心也颤了颤。
“让她进来吧!”她的心软了下来,声音也放柔了。
笑语进来,见了礼,她将她搀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保养极好的面容上带了笑意,满含慈爱的望着她说:“明儿就该走了,就好好在家里休息,还想着来给母后请安辞行,倒让母后有些舍不得了。”
笑语有些受宠若惊,田皇后对她好那么一点点,过去的种种不快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她还真是好打发,几句关心的话,马上让她心里暖暖的。
“母后,儿臣和王爷要出门一段时间,不能来给您请安了,来看望母后自然是应该的。”她满含真心的说道。
“嗯,好,你们的心意母后懂得。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也去向云卿家道个别,出去的久了,他们也会惦念的。”田皇后温声嘱咐道。
见惯了她的冰冷,突然变得和善了起来,笑语一时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母后也多多保重!”
“嗯,不必挂牵母后。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子璃,他的肚腹不好,是当年在战场上落下的毛病,你多关心一些。”田皇后又细细的叮嘱道。
“是,母后,儿臣都记住了。”她对笑语温和,笑语自然也更听话。
子璃见完了陆青云,也来到凤仪宫,三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子璃和笑语便告辞离去了。田皇后呆呆的望着他们的背影良久,突然“哎呦”一声轻呼。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长长的护甲掐痛了手心,因为太过用力,竟然都冒出了血珠。
她呆呆的望着那血珠,没有去擦拭,眼前竟模糊了起来。
子璃,要知道,母后是爱你的……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好。
子璃和笑语出了皇宫,便到云府去向云尚书和云夫人辞行,三夫人又是不在。云夫人和云尚书不放心的叮嘱了一阵子,笑语和子璃又陪着他们一起用了午膳便离开了。
出了门,笑语嘀咕着说:“三姨娘对铺子里的事可真上心啊!家里也有其他生意,也没见她这么用心过。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在忙些什么呢!”
子璃拗不过她,便跟着她来到了三夫人开的绸缎庄,可惜,三夫人却并不在,掌柜说她出门看货去了。笑语等了一阵子,没有等到,便随便转了转,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子璃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笑语,你有没有发现,绸缎庄的布匹很少?按说,这么大的铺子,布匹应该很丰富才对的。”
笑语摇摇头说:“不懂,也许是卖完了吧?你没听掌柜说吗?三姨娘出去看货了,一定该进一些新的布匹了吧?”
子璃摇摇头:“不对吧?她经营的都是上好的丝绸锦缎,这些货咱们这边是不多的,大多数都是从南方运过来,她去哪儿看货?”
笑语想了想说:“会不会是从别的绸缎庄或� �中间人手中买,这样不是就不用跑那么远去江南了吗?”
子璃点点头:“行业里倒是也有这么些人,专门挣取一些中间的小钱的。”
笑语听他这么说,便也没有再多想,坐在车里和他细细讨论着明天出行的事。
“香水鹅!”笑语指着车外的招牌说:“你爱吃的!出了京城好久都吃不到,不如今儿买几只,咱们回家吃去。”
子璃点点头:“好,我去买,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让车夫停了马车,亲自去店里挑鹅。这个店本是一座酒楼,香水鹅是他们的招牌菜,店中还有厅堂,卖些其他酒菜。
子璃正在等待店家给他包鹅,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竟是他们去找却没有找到的三夫人刘月月。
子璃正要招呼,却发现刘月月并没有看到他,而是迈着微微摇晃的步子,从后院走向了楼上。
子璃心中微微一凛,忙向柱子后面躲了躲,看到刘月月上楼后,又闪出来,问向小二:“刚刚那位夫人是来用饭的吗?”
小二看了一眼,点点头:“是啊!是和城东杨府的宋总管一起来的,大概是喝的有些多了,去后院了。”
子璃喃喃的重复着:“城东杨府?宋总管?”
子璃取了鹅回来,走到侍卫程峰身边,附耳低声交代了几句,程峰点点头:“属下明白。”
子璃将鹅交给其他人便回到了马车上,看了看笑语,他没有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形告诉她。情况不明,他只是有些敏感而已,如果告诉小丫头,她一定沉不住气。
这个三夫人最近常常不在家,绸缎庄里也不在,到底是在忙铺子里的生意,还是在忙其他的事?和她一起用饭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不会是这个三夫人给他的老丈人带了绿帽子了吧?
他没有想到,日后追查到的线索,会将他吓了一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