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习惯形成了生物钟，田蜜在卯时睁开眼睛，闻到屋子里有股酒味，炕边趴着频频点头打瞌睡的蕊儿。她摸摸额头还有点烫，鼻子里呼出来的气也是极热的，知道自己没烧到三十九度，但也还没完全退烧，应是有三十八度左右。

若是有体温计就好了，可以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使用药物控制体温下降。可惜，她不懂理工，造不出来那般精细的东西。现在这时代，说不定西方连玻璃都没造出来。

叶儿从外面回来，田蜜还在苦思冥想玻璃是怎么炼出来的，奈何想不出个头绪，只知道要用到石英砂，要有坩埚窑，要有耐高温的吹管、剪子，其他还需要些什么就不懂了。

叶儿看到蕊儿在打瞌睡，举起巴掌就要拍下去，田蜜摇摇手让她别拍。小丫头年纪小，守夜很辛苦，反正自己现在没什么事，就让她睡一睡。

主子为了让下人好好打个瞌睡，竟然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动弹，叶儿想想都心里发酸。她低头曲了曲膝，默默地退出卧房，去厨房帮助花儿烧火做饭。商量着主子烧了一夜，胃口指定不好，就熬点白粥，再蒸些主子最爱吃的肉沫萝卜馅小笼包，搭配四样小菜。

早饭弄好了，叶儿和花儿抬了桶热水回到上房。这回田蜜没有拒绝，柔声喊醒了蕊儿，让她扶自己去净室，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全身舒爽地回到炕上用早饭。

发烧的人吃什么都没味道，田蜜强迫自己吃了一碗粥和四只小笼包。叶儿死活不让她出门，她便披着棉袄在几间屋子里转圈消食，嘴里仍念念不忘她梦寐以求的玻璃。

有了玻璃，温室大棚就能扩大生产规模，大冬天里吃上鲜嫩的小黄瓜和西红柿就不再是少数人的权利。明年夏天还想推出刨冰呢，没有漂亮的有色玻璃用具，刨冰会逊色很多……

“小姐，秀掌柜和柳大夫来了。”叶儿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禀报，她每隔一刻钟就跑到大门口去张望，这回终于等到了来人。

没看见钧掌柜，叶儿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想到秀掌柜是已婚男子，比钧掌柜更适合见小姐，又觉得钧掌柜人情练达，老于世故，表情不错。

此时田蜜还趴在炕桌上乱写乱画，满纸都是玻璃的猜想。叶儿早就说过请鹰七送信出去的事儿，所以田蜜不肯睡，怕等下大夫来了又要折腾，古代的衣服穿脱都很麻烦呐，她就一直穿丝棉衣裤，如今整理都不需要，直接就可以见人了。

平时叶儿没少去二门上溜达，守门的婆子都收过雅竹院的好处，几个掌柜的经常进来回事儿，很容易就进来了。今日叶承秀却特意先去见了白管事，言明他爹从老家过来，想见一见田蜜，下了帖子请她去醉月楼叙叙家常。

醉月楼如今风头正盛，白管事是跟西昌侯去见识过的，平常也没少收叶承秀的好处，再加上他也知道叶知秋这个人是田大力的知交好友，算是田蜜的世伯，所以爽快地接了帖子，答应今天禀报侯爷，得了准话就通知叶承秀来接人。

至于惠民医局的柳如澜为何会跟叶承秀在一起，白管事却没想那么多，叶承秀说是半路碰巧遇到的，那就是碰巧吧。内院管事王婆子不是报说田蜜生病了么，正好让柳大夫瞧瞧，开点药，省得他大冷的天儿还要去找大夫来。

这几年，柳如澜基本算是田蜜的家庭大夫，大病小病都是找他。有时是送信出去让叶氏兄弟带他进来，有时是专门禀报了汪氏让人出去请他，连看门的婆子见了他，都要恭敬地喊一声小柳大夫。惠民医局可是对平民开放的，谁敢保证自己将来没有要求到小柳大夫的时候呢。现在搞好关系有备无患呐。

每一次见柳如澜，田蜜都会有点精神恍惚。这家伙越长越妖孽了，若是梳了发髻换上女装，绝对是个绝色大美人儿。田蜜常常说他投错了胎，他这辈子就该是个女孩才对。

今天再见柳如澜，田蜜突然觉得他很象某个人。她抿着红得不正常的嘴唇，眯着眼睛凝视着小柳大夫，他白皙的俊脸渐渐与某人相重合。想起他的姓氏，他奢华的衣着打扮，他异于常人的行事举动，田蜜突然悟了。

“柳大夫与太师府是什么关系？”

正在给田蜜把脉的柳如澜手臂明显变得僵硬，呼吸也乱了，用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才强笑着回道：“就是田小姐想的那种关系。”

“哦？你是柳如烟的亲大哥？庶长子？”田蜜不肯放过他，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咳咳……是的！”柳如澜咳得更利害了，已经放开了田蜜的脉门，侧身走到窗边去了。叶承秀笑着瞪了田蜜一眼，警告她适可而止，把小柳大夫吓跑了就没人给她开药方了。

“抱歉，是田蜜多事了。”柳如澜能得叶氏兄弟的信任，自是有他的道理，田蜜也就是白问问，以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而且看美人尴尬的红脸，也是一件很可乐的事情嘛。

柳如澜的速度比以往都快，药方一挥而就，马上拉着叶承秀告辞。叶承秀带了叶儿同去，捡药熬药都得叶儿亲手去做，中间不能经侯府中人的手。想要田蜜小命的人太多了，来不得半点马虎。

午饭后喝了中药汤，傍晚时分，田蜜的体温下来了。到了亥初喝了第二碗药汤，身体不适有所好转，体温一直也没有烧上去。主仆四人都松了口气，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田蜜钻了被窝，立刻命令三个丫鬟回房去睡觉，她这里不需要人了。叶儿也明白她不喜旁边睡着下人，也就顺了她的意，招呼花儿和蕊儿去睡觉，再三跟田蜜说有事就大声喊。即使她们睡得太死听不见，不是还有夜鹰们在外面嘛，完全当守夜人用的。

中药里加了安神成分，躺下没多久，田蜜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着睡着，她突然感觉身边好像有人，猛地睁开眼睛，却见有个人坐在她的床前，一双手还伸进被子里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这个温暖好熟悉啊！

田蜜轻叹一声，“原来是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