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稚抬起头，凝神望着他，等候他发话，夜昆仑回过神，不耐烦地挥挥手，她行礼过后，立刻离开。

夜昆仑无奈摇摇头，既而冷声道：“出来！”

真子从暗处现身，后面跟着的是一脸忧伤的珠子。黑衣黑发，俨然一对双生花。

夜昆仑拧起眉，问道：“看清了？”

“回陛下，属下仔细比对过，石遥送给王后娘娘的贺礼确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东西现在何处？”夜昆仑恢复了平日的冷漠，犀利的眸光扫过真子，珠子的脸。

真子目光闪烁，迟疑道：“东西，东西还在王后寝宫。”

“好大胆子，敢欺瞒孤王！”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震人心魂。对于她们，他是十分了解，真子可能没那个胆，难保珠子也会一样，东西肯定被她们带了出来，若是被戎稚提早发觉，后果不堪设想。

果出不所料，珠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东西，递给夜昆仑，道：“陛下，是珠子擅自做主，拿回了东西，不关师姐的事，请陛下责罚！”

两颗泪珠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眼里又是委屈，又是怨嗔，让人看着揪心。真子却狠狠瞪了她一眼，咬唇不语。

“珠子，下次你若再违令行事，莫怪孤王无情！”

他左右翻看着手中两块玉牌，一块红如新血，一块绿如魔眼。将玉牌交给真子，嘱咐她道：“真子，今晚孤王会带她出去，你借机将东西放回去，千万不要让她有所察觉。”

“属下遵命！”真子拖起地上的珠子，退了出去。

太阳西沉后，冷意开始肆虐，戎稚靠在窗前看书，克罗依呆在不远处做女红，以往在卢城时，她就算是在做女红，嘴也从未停过，今日从大殿回来之后，硬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一张小脸黑的吓人，太过安静，戎稚倒觉得十分不自在，放下书卷，悄悄走过去，想跟她闹闹。近前一看，她正在做的，是件巴掌大的小衣裳。

“你这是给谁做的？”

“给公主您的儿子或者是女儿！”克罗依拎起小衣服，在她眼前一晃悠，笑眯眯地说，神情还有几分骄傲。

戎稚拍开她的手，笑道：“瞎说什么呀，生孩子是女人的事，跟本公主有何关系？”

克罗依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戎稚，心想没错啊，帮公主更衣时也见过她的身体，不是男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戎稚看到她疑虑又有些惊讶的表情，顿觉尴尬，情知说错了话，她已不是男儿装了，拾起旁边已经做好有衣衫左右翻看，克罗依的针脚功夫还真不错。

克罗依放下小萝筐，神色抑郁，道：“公主，克罗依有几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戎稚放下衣衫，甜笑道：“说啊，没人堵上你的嘴。”

“公主，克罗依说有要有不妥的地方，还请公主能见谅！”她跪在戎稚脚下，不肯起来。

戎稚点点头，看她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心想别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公主，克罗依知道您不满意这桩婚事，可如今您已经嫁了过来，就该把乌王陛下当做是您的夫君，讨夫君欢心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您呢，处处躲着陛下，您现在是新人，也该趁这机会抓住陛下的心才对，皇宫内苑，什么姿色的女人都有，就算现在没有，难保以后不会有，等您年华逝去时，身边连个依靠都没有，若是您失了宠，那玉勒河西岸的宗室族人又要陷入战祸之中，乌王能不能放弃渡河西征，可全指着您呐！”

“克罗依，你起来，你我本是同族，无需如此大礼。你觉得夜昆仑是那种爱美人不爱江山人么？”戎稚扶她起来。

“公主，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克罗依不知道，可是，西戎历经百年战乱才有的今天，有太多族人死于战祸，从克罗依记事起，父亲，叔伯，兄弟，一个接一个出去了，就没回来过，克罗依的族人里头，没有一个男人，死者已逝，生者却还是要活下去，公主殿下，我们的族人，需要休养生息，需要一个安宁的生存之地，我们想让那些刚刚出生的男婴，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您是戎国公主，而且是少主的亲妹妹，身份要比其他娘娘尊贵多了，只有您的儿子才有权继承王位，克罗依已经打听过了，陛下只有两位公主，您这么年轻，又这么美，没有男人会拒绝喜欢您，公主，只要您愿意产，一定可以生个王子……”

“不要说了，克罗依，不要恨我，你说的我做不到，做不到”戎稚打断她的话，也不敢抬头，撇下她独自跑出了寝宫，晚上的风很凉，她在花园角落一处亭子里坐下，克罗依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赶紧起来，捂着耳朵躲到另一个亭子里。刚刚站好，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一阵阵迷迭香的味道，让她的心绪安定了许多，暗自寻思，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孤王想出去散散心，不知王后是否愿意做陪？”

“臣妾不敢，臣妾还年轻，不想没有腿。”

夜昆仑哼哼一笑，他昨夜说的话，她还真记到心里去了。也不说话，直接搂起她的腰，跃上殿顶，只见一黑一白两双影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戎稚没有放松警惕，灵壁阁的楼台花榭，跟他的性子完全不符，只能说明，这阁以前另有主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带她出来绝不是为了散心。

他站在走廊上，盯着池中枯去的莲叶出神，秋天是个很容易让人伤感的季节，二十二年前的今日，他的母妃含恨离世，她独自一人躺在灵壁阁冰冷的水榭下。只有秋日莲谢时，才看得清墓碑，身旁边的戎稚是他的王后，他的妻，可也是他杀母仇人的女儿，他不该将这无尽的恨意从冯怜转嫁戎稚的身上，可恨她现的模样跟他幼时看见的冯怜一模一样，他无法控制，因为戎薇，因为冯怜，母妃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冤，遭了多少人的白眼和非议，凭什么母妃要那么早死去，而别的人，却还逍遥在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