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进了宴厅后,她的门窗突然又打开。拉着小丫头的手,她们悄悄伏在宴厅门口处,侧耳朵细听。
“护送左郡主去乌国和亲!最近夜昆仑这小子势头不错,圣上想与乌国结盟,好省下力气对付那些赤衣骑兵,唉,近来东都国内不太平,各处起义令人心忧,若不是怕边关有失,圣上倒是很想调您回都城!”一个苍劲有力的男人声音,单凭声便能断定这男人是员武将,而且是很威信的那种男人。
“边关重镇,也不可掉以轻心,唉,心有余而力不足呀!将军来些只为休整一天?”显然,他并不打算领圣情,也不愿被调回都城,驻防边关的人里头,还有像他这样清闲地整天呆在仙岛上?
“唉,说来惭愧,路上屡次遇到刺客,折了好些兵马,还差点伤了郡主,手下人手不足,所以特来求助。”原来这位将军是来求助的,阻止和亲的会是什么人?
“人手随将军挑选,只要保证郡主安全便好!”
“萱郡主想见您一面,您看是否安排一下?”
他沉默了半晌,摇头拒绝了。
护送左郡主去乌国和亲?和夜昆仑吗?她怔立在宴厅门口,眸中泪光闪动,破碎的心又被划了一刀;他要娶新王后了。她回身掠出七八里地,小丫头的叫喊声远远抛在后头,花海再大也有尽头,没想到尽头处竟然是一片海泽,望着碧波氲动的海泽,她忍不住想跳进去,结束痛苦。
浅滩处泊着条画舫,她飞掠过去,舫上侍卫纷纷拔刀,不准她靠近。画舫另一端,一位极美的女子转过头,惊恐地望着她。那女子身材丰润,脸似桃花,再看看她自己,瘦巴巴的像个老太太,她心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部消失,转身离开。
女子盯着她落没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些许不忍,叹息一声回了舫内。
画舫里的紫檀椅上,已经坐着一白衣男子,她略露笑意,点点头。
女人眸子里泛着光“你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没有变过!”
“你也是,还是那么美!”
女人淡然笑道:“我老了,比不得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你的目的一步步正在实现,恭喜!”
“谢谢你的包容!”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道:“事到如今,我才觉得命是天定的,由不得自己,你是人中之龙,大概很难明白我们这些生死里头挣扎的人的心情;好笑的是我被充做官司妓五年有余,突然又变成郡主去和亲,无情到连一个可怜的妓女也不放过,这样的君父不要也罢!”
“也许异域是你重生的地方!你该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女人苦笑道:“重生?重生必是经历一个痛苦的过程,我已经怕了!”
“受尽苦难而不厌倦,才是真正的修罗之道!”他站起来朝画舫外走去,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淡声道:“碧萱,你变了!”
碧萱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转身隐去眼里的泪水。
从画舫中转出,他便看到什么东西“扑嗵”一下钻进海泽,
他立刻纵身跳下海泽,潜进水里。
丝发在水里四散飘开,她面容恬静,对生毫不留恋,静默的水魔正在吞噬她的气息,他游过去托起她的下巴,冲上水面。
“稚儿,你疯了!”
“放开我!”
他反搂得更紧,苦咸的水呛得她不停地咳嗽,内伤未愈,如此折腾一番,身上也无力气,凭他搂着。
男人的气息近在耳边,湿衣贴身,她忽觉尴尬,一把推开了他,转身回花海。
他拉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道:“你好好看看本王是谁?”
她极不客气地说道:“不认识!”
他笑了笑,近前一步按着她的肩,道:“是冯夫人的女公子么?”
此一问她才如梦初醒,记忆中模糊的人脸渐渐清晰,这不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北定王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她怔怔望着他,十一年了,她觉得自己变老了,北定王还是当初的北定王,一点也没变。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至今还记得那句话,熟悉的乡音让她热泪盈眶,这里是青城的岛吗?自己已经回家了么?
“你不该为了夜昆仑放弃自己的命!”他知道戎稚经历种种折磨,心里对日久相处的夜昆仑有丝牵念,这也不过份,毕竟两人曾有过许多无法忘记的往事,夜昆仑娶新妇,说明他认为戎稚真的不在人世,亦或是放弃寻找她的下落,这不正合自己意么。
她轻声道:“以后不会了,我要为我自己活!”
出关之路道阻重重,异域天下祸乱不断,她也曾一时情迷其中,一场大火却将她送回了东都,这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她不该出现在那块地方。她与夜昆仑之间,已是解了发的情缘,如今各人都有了归宿,她何必证明自己还活着。
唐轩知道戎稚已经想开,聪明的女人大都懂得成全的意义。
碧萱郡主走了七八天,北定王说沿水路到东海需要五天的功夫,再从东海上岸转到乌国三道弯,到墨都大概也就十天的样子,再过几天,凤临宫将有新的主人翁,虽然安慰自己说放弃,心里却有些许不甘心。
他出岛已有五日,没有告诉她何时回来,无聊之际,她闲坐厅前看花开花落。
花海中有种奇异的花,枝叶粉绿,一株绿枝只托一朵花,花也只为独株开,花几乎都是单瓣,颜色各异,却都是一样的嫩黄蕊,白天开放,晚上像只合什的手一样合起来,待清晨再沾着露水慢慢散开芬芳,这丛花中从不见蜂儿蝇虫,但它们却骄傲地立在哪里,虽比不了牡丹富贵,月季香郁,却是格外的妖冶,花枝上布满细密的毛刺,似乎在宣示自己的不可侵犯。一株一花,一夫一妻,岂非都是常情?
日薄西山时,七西和三青必在这丛花中忙碌半晌,然后神秘兮兮地躲进一处暗房中,她虽无心思去猜测她们要做什么,但她们割了花枝的**,要么成毒,要么成药,端是看怎么把握一个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