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连两三天，白天时，搬张长榻晒晒太阳，晚上吃得饱，睡得无比香甜，一点动静也无，大约是第四天晚上时，黑衣劲装的她转出宫门，悄声来到凤临宫小花园里，纵身掠上一古树，尔后，一只幼鹰展翅，犀利的呼声划破安静的夜晚，“倏”地一声冲入黑幕中。

他负立于承天台上，脸上漾开恶魔一般邪恶的笑容，眸中幽光闪烁，给沉寂的晚上平淡了几分诡异，他淡淡道：“上体青灰，尾羽带有着非常明显的褐色横斑，飞翔力很强，易驯养，雀鹰。到底是要动了！”

长身掠下承天台，隐于暮色中。

多日不曾出宫，双足踏上青石地后，突然间感觉恢复了自由，心情亦是莫名变好，时光若能倒回几年前，兴许此时她踏上的是去往北安王府的小道。晚风送来一阵寒意，夹杂着淡淡的香气，她停了脚步，纵身掠上一处矮檐，纤纤玉手搭在额头处，等他露面。

“人未到，香先行，千呼万唤却还不肯出来！”

“何时听见你唤了？”他自暮色中缓步出来，跃上矮檐。

“三柱香，人必定能找着，若是你再跟着，我就不能保证了！”

“好！”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掠下屋檐，四周几条人影一同消失。

等到一切都安静时，她从吹响玉哨，黯夜里忽然白练般窜出一点白影，乍见有如乳燕投林一般，不等这点白影落到地上，她一个纵身跟了上去。

掀起沉重的石板，自石阶下慢慢走来，屋中一股霉味，粗糙的茶碗饭锅碎了一地，唯有一张床还算整齐，莉莉娅合衣躺在床上，面朝墙壁，听见人来，头也不回。吃不好，穿不暖，整日担惊受怕，再美的女人，也要变狼狈了。数月前容光焕发的莉莉娅，现在是个地地道道的妇人！布衫素衣，面如菜色，除了一双尚在发光的眼睛，谁会想到这妇人是昔日名震江湖的灵山宫主呢？

戎稚撇了撇嘴，略有些不满，清风怎会这样对待她！

莉莉娅尖声厉笑，声音沙哑，道：“哼哼，好久不见，我当你死了呢！”

如今落到这地步，还摆出大宫主的姿态，试想，你让别人痛苦，别人又怎会让你快乐？戎稚展颜一笑，眼波如水，竟有着说不出的柔媚，笑道：“前辈还活着，我又怎么能去死！抱歉呢，这里的生活差了点，不过很快会好起来的！”

莉莉娅听她这样说话，暗自忖道：终于要动手了么？没杀了冯怜那个贱人，也没听到负心郎死去的消息，她有些不甘心。“小贱人，要杀便动手，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诅咒你不得好死！”

戎稚柔声笑道：“宫主无需担心，此时晚辈可舍不得你死！”她拍拍手，阴冷的暗道里窜出一条通体雪白，不带丝毫杂色的灵犬，嘴里衔着一只布包，碧莹莹的双目牢盯着床上的莉莉娅，半晌才将口中布包扔下，一声不吭地伏在戎稚脚边。

“我宁可饿死，也不会吃的畜牲叼来的东西。”莉莉娅将脸转到一边。

戎稚这才发现，屋角散落的果子匀已生了霉斑，嫌恶似的看了莉莉娅一眼，捡起包袱远远扔了过去，恰好落在她手畔。“半盏茶的时间，换掉你这张脸！”

莉莉娅撑起半边身子，冷道：“若是不呢！”

戎稚勾起唇角，笑道：“宫主，可要看仔细了，卧在眼前的是什么，它可是有一阵子没吃肉了！”

莉莉娅转眼去看，地上那只爬着的灵犬站了起来，一双碧目凶光显露，半呲的嘴里露出两颗尖厉的獠牙，不由得惊了一跳，原来整日为她吃送喝的不是犬，而是狼，雪狼！

戎稚俯下身子，轻轻摸了雪狼脖颈处的白毫，似在喃喃自语：“咦，怎么会生出许多杂色？是久未饮血的缘故么？待到事成之时，自会让你饮个痛快！”雪狼目露贪婪盯着床上的莉莉娅口水飞流直下。

莉莉娅听得后背汗泠泠，面如秋霜，她生于异域，长于雪山，对雪狼的生活习性颇为了解，嗜血才能保持它们旺盛的精力和敏锐的觉察力，雪狼一旦通灵后，对主人的命令无所不从，即使它与主人分隔千里之遥，凭着血性的灵气，也能完成主人的吩咐。它白日里隐匿在墨都十几里外的山林里，晚上凭着夜色掩护，进城来送食物。隐在袖中的手禁不住抖了起来，此时的戎稚看起来，与邪恶的魔女并无区别，到底还是冯怜的女儿，毒辣可见一斑！

戎稚站起来，拍拍手，扬起眉梢娇笑道：“要不要我来帮你穿衣？”

“不必了！”她冷声拒绝，颤动的声音暴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感觉，死亡面前，七尺男儿尚要皱皱眉头，更何况一个女人，一个不怕死的女人！

莉莉娅散开包袱，所用之物一应具全，便从壶中倒出清水，洗了脸准备起来，眼角余光瞥去，戎稚已经背过身子，更加放心侍弄自己的容颜，心想她既然能找到这些东西，想必也懂得一点易容术罢。

半咬红唇，仔细看了许久，笑意从乌眸中漾开，伸手捏了捏，叹道：“还不错！若是男人的话瘦了点，若是时间够的话，我倒想给你好好补补！”

“闲话少说，到底要怎么样？”挥开戎稚的手，莉莉娅冷声问道。

“这话等会你问他罢。”她轻笑一声，袖中抖出半截黑绫，蒙上莉莉娅的眼睛，推她出去。莉莉娅是个有心之人，虽然蒙了眼睛，可总想试着记住所走过的地方，七拐八弯之后，又是上又是下，脑子变得糊涂。撕开蒙眼黑布后，她环视四周，一胃里一阵翻腾。自出娘胎之后，她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骄横半生，今日被一个黄毛小丫头折磨得生不如死，她暗暗发誓，日后若有机会，会还以百倍，千倍……

被她如此折腾一番，还能直着身子站立的人并不多，莉莉娅武功不高，但神志还算清醒，因而她赞叹道：“哼，还不错，没有晕头转向……”话未说完，莉莉娅扶着树身，吐得唏呖哗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