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过逃么?”戎稚着急地问,好似自己被绑去嫁人一般。
“她试过百种方法,但无一样行得通,出嫁前一天的辞家宴上,她勉强喝了一杯族中长老的劝酒,之后,连咬舌自己尽的力气都没有,更可悲的是……”他停了停,咬紧了牙,半晌才接着说:“阿祖费尽心机千挑万选,怎奈选了个看似贤良实则风流成性的花公子,外头养了无数美娇娘,哪里会对病恹恹的她动心?洞房一夜后便再也见不着人影。等到她恢复气力时,腹中孩子已经五六个月大了。她一心要上天门学艺,哪里肯要孩子,便偷偷吃了堕胎药,哪知孩子命硬,赖着不肯走,足了月才出来,他虽然没有死,但是药伤了他的身体,怕寒,怕冷,阿祖怕养活不了,索性取了烈焰来抗衡。”佐骨微微有些颤抖,表情十分痛苦。
“这么说,你是跟着阿祖长大的?”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想的到,没想到他的生世也这般可怜,她幼年时,大半的日子是在山上同师父师兄一起过,虽有慈母,可母亲做的事情,教人难以启齿。不禁对佐骨另眼看待了。
“嗯,逃出夫家后躲在别处生了我,然后丢在阿祖门前,消失了。”他的眼里已经泪意,被生母抛弃,这种痛苦常人如何体会得了。
“没人去找她么?”
“姨娘在天绝门附近见过她一面,后来就无踪影了。”
佐骨身体孱弱,却练成一身武功,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
“阿祖将我交给一位至友抚养,并跟随他学习武功,调养身体。大概三四年的样子,师父病重,不得已将我送回,没想到阿祖已经过世,姨娘也不幸身亡,我孤苦无依时,姨娘的儿子找到了我,并带我一同学艺,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名字,偶然间看到画像里母亲笑的很开心,十几年的怨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论她心里是否有我,总之,她过的是她老人家想过的日子,身为人了,我为何还要恨她?所以,一有空,我便画她的样子……”
难怪他画的画那样逼真,暗地里下了多少功夫谁能知道,将思念化做力量,也只有他这般温顺的性情才能做到!那样的娘亲,要换作戎戈,定是很原谅。突然涌上的愁绪自她眼里一闪而逝。
“我母亲叫伊尹……”
“小心!”戎稚大喝一声,推开佐骨,一支琉璃箭自她鼻尖擦过,箭上所带的真气,震得她脸颊生疼,眼睛似被蜇过一般泪蒙蒙的睁不开。黑色的人影闪电般掠来,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气得她跳脚,却是无可奈何,若是再动怒,说不定她这张脸会歪个十天半个月,不过,单凭那独特的香气,她已猜出是谁!
除了他之外,谁还有这般胆量,调戏王后!
火辣辣的嘴唇贴到她脸上,一想到佐骨还在,他这般轻薄于她,顿时火上心头,并起手指从鼻尖处往上,狠狠刮了一下。听到他一声惨呼,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怎奈眼睛睁不开,看不到他狼狈的模样,太可惜了些。
半晌还是流泪不止,她担心眼睛被箭气所伤,勉强睁开试试,没想到一见光,眼睛一阵刺痛,她伸手遮住双眼,跌坐在地上。
他亦是捂着鼻子流泪,可恶的女人,用了多少力气,鼻梁差点断掉。
佐骨烈焰是被她推倒在地上,此刻见她蒙着眼睛跌在地上,便知情况不妙,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君臣之礼,上前去扶她。
“不要紧罢!”佐骨烈焰满是关心。
她没有回答,也睁不开眼睛,便任由佐骨扶起。突然陷入黑暗,她有些惊慌,暗自忖道:不会是要瞎了罢!正这样想着,鼻子里一股血腥味,她像被雷击中一样,浑身哆嗦不已。眼睛流血了,她真要瞎了。“哇”的一声,她放声哭起来。
佐骨烈焰愣了神,女人若是哭起来,他便觉得手足无措,理屈词穷,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倒觉得真是自己的错了!从衣襟里拿出一方香帕,替她去拭泪。
“守备大人,你是不是该走了!”一把推开佐骨,夺过他的手帕扔得老远。捧起她的脸,他十分认真地看了看,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哭什么!流鼻血而已!”
“陛下,该有个分寸才是,万一伤到眼睛,可如何是好!”绕过夜昆仑的眼神,佐骨烈焰深情的眼眸盯着戎稚一动也不动。
“孤王用得着你教训!”他冷了脸,怒目圆睁,暗骂道:你小子也太不识相了!孤王在这,你还对王后动手动脚,真不怕死?
“啊,臣告退!”临走他还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她捂着眼睛依在夜昆仑的怀里,两人的衣袂随风翻飞,相互交缠,心里禁不住泛起一股酸涩,她那么美,也只有夜昆仑这样伟岸的男人才配得起罢。
虽然没看见,但感觉得出,佐骨烈焰在他的心里,份量绝不等同于其他人,琉璃箭他从不轻易使用,想必刚才是迫不得已,目的是想阻止佐骨烈焰,亦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佐骨公子方才说他母亲名叫伊尹,应该是伊吾的妹妹才对,这么说,夜昆仑是他的表兄了!
倾刻间,莫名的悲愤充斥着她整个心灵,自作聪明,认为自己借他之手做成一件十分完美的事情,结果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暗暗责骂自己:戎稚呀戎稚,你真是个蠢材,枉你自负聪明,背了一身恶名,却在为他人做嫁衣!假道伐虢,这一招漂亮!
假使她能仔细想想,青风到达乌国不过几个月,对乌国的情形也不过一知半解,怎会那么快找到合适的人选?显然是有铺好了路线,拿着骨头逗狗似的诱导她找到佐骨烈焰,尔后,她强行接手母亲的驼队,带着几百条人命人似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他布好的火局。此时戎国陷入困境,而她又无筹码在手,接下去要怎么办?犹如置身于黑暗的囹圄,她再也忍耐不住,张嘴吐出一大口血,腥香之气四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