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stival!”那个意大利人以为他听不懂当地语言,挥舞着手臂喊出来一个生硬的英文单词。
“蛇节在五月!”他用意大利语恶狠狠地回敬了他一句。他也这才明白,心瑟是被这个人载到了哥酋洛。他并不想知道她怎么自己叫了车要出罗马,更不知道她了不了解那个蛇城,可是看她现在的样子,他就知道她受到了怎样的惊吓。他一只脚放到台阶上,把她横在大腿上,半搂半抱住她,腾出另一只手以最快的速度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用力地塞到那个目瞪口呆的肥佬手中。
他把她抱回屋子。在园子里,她就突然醒了般,挣扎着要下来。他跟她较劲,一会儿也是汗出如浆。他诅咒,不管她,两只手臂像两把铁钳样牢牢控制住她。她挣扎了几下,知道无效。她安静下来。他的脚刚踏上门厅前的台阶,胳膊上就一阵剧痛。放佛像被小豹子的利齿一下子撕开了皮肉般。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借着门厅的灯光看过去,她正伏在他胳膊上,当然看不见什么表情。他的脚下停住了两秒钟,胳膊上火辣辣的痛在继续,她的细小的牙齿显然还是没有放开。他闷声不响地继续往房间走去。走着,却觉得刚才的撕裂更痛了。一股温热的液体覆在那伤口上,烧的更加火辣辣地疼。
他把她放在床上。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四周。她苍白的脸庞单薄地在他面前晃,她乌黑的眸子越过他,寒冰一样。
“到哪儿去了?”他冷冷地问。他挺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他刚刚看了一眼胳膊,墨绿的衬衣上渗出来一块嫣红。他找了她一天,住所的来电和去电都查了个底儿掉。又是那个电话号码,还是那个电话号码。一接到那个人的电话,她就反常。可是他偏不准,在他们三个月的关系里,他偏不能看着她反反复复。他也怀疑过别的,可是在罗马,就那么一次,她不可能知道。
她不回答,想下床,他不让。他轻而易举就把她掀翻在床上,一只手压住她。她被动地躺在那儿,直直地盯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她胸前那枚莹绿的翡翠坠子,跟着她的呼吸上上下下。
“又通话了?”他望着她白白红红的脸庞,扯着僵硬的嘴角笑了一下。他空着的另一只手趁她不备,已经拿到了她的手包。
“罗御锦!”她着急地要从他的控制下跳起来。颈上、身上,都是薄薄的凉汗。
“想反悔,你不去机场,去哥酋洛干什么?要做一个被吓坏的假象,回国治疗吗?”他站起身,悠闲地走开去,拉开了她手包的拉链。钱包、手机……就那么几样她随身携带的东西。他走到房间的沙发前,坐下。心内没来由地一阵轻松。找了她一天,几乎翻遍了整个罗马城,他真的以为她临阵脱逃,回到国内了。
他看着她抱着膝坐在床上。刚刚折腾的长发都凌乱了,她也懒得拢一下。
“你这么频繁地跟家里联络,就不怕露陷?万一他们知道你不在纽约怎么办?……”
她立刻像被利针扎到的小刺猬般抬起了头,微微昂着小脸。不肯放下的骄傲,简心瑟的骄傲。“你放心,我不需要你的负责!”她美丽的眸子根本是陈年的潭,向人透出的光带着那样倨傲的距离和寒气。
“是吗?!”他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眸反盯着她:“你的意思是说,即使你履行了这三个月的协议,也不再在乎罗太的名分了是吗?那么,我真是不懂,你到底要什么?你不会跟我说你什么都不要吧?”他笑了一下。
他想这句话大概真正戳到了她的痛处。她不说话,将下巴放到膝盖上,她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知道她在忍耐,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她唯一剩下的就是忍耐。忍耐到她终于可以拿到那张证书,忍耐到她可以脱离开他。他这么想,就更是恨。恨她的心像是千年的冰块,再过千年,也不会融化的。恨她给他的距离和骄傲。
他望了一眼茶几上的冷水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天晚上,他是累极了。入睡后,却是不知怎么就醒过来。他躺在床上,开了窗帘。外面的月色皎洁如水,从玻璃窗上倾泻进来。窗子外摇摆着墨绿的树木。他鬼使神差地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他出了房间。
他随身带着香烟盒。出了门厅,走下了台阶。身上并不放松,他去了喷水池的方向。喷水池边的脚灯也还都亮着。有时候,晚上,她也会过来。最初的脚灯并不是一直亮着的,有几次,他发现她喜欢深更半夜坐在那儿发呆。
“黑黢黢的水有什么好看的?”他不以为然。
她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水一定是供人看的吗?”
他那会儿才知道,她是在“听”水。听归听,他还是让人把所有的脚灯都弄亮了。
他往喷水池走去,听着优雅的落水声。渐行渐近,他发现她正立在那儿,背对着他。夜色里闪烁的水花抛洒在她身后,她像个水精灵。
她警觉的时候他已经走近了她。他的手臂一下子就圈禁了她,她无处可逃。她穿着睡衣,薄薄的衣衫遮不住她身上美好的曲线起伏。他圈住她,靠上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突然就跟自己说一定要要她。
她惊惧地想逃。她胸前的柔软贴在他有力的胸前,心脏像擂鼓一样。他的也是一样。他不再想分清楚到底哪个心脏是她,哪个是他自己。
御锦看着心瑟,她正靠在沙发的最深处。她的眼神迷迷茫茫的。在最初的时候,他曾为那样的迷茫和不确定发疯。可是也是从那些时候,他知道了只有在什么时候,他是可以完全战胜她的。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又到处搜罗了一圈。“东西呢?”他问。
她仿佛反应了一下,他捏着的她的手指,微微酸痛。“过几天去看看别的首饰。”他再说:“还有礼服……妈说了,罗家的媳妇进门的时候,不能太寒碜。”
衣盒和首饰盒都打开来摊开在床上。心瑟对着那包装精细的她此行的全部“行头”,不禁开始怀疑周其彦是否完全是有备而来。
淡绿色抹胸小礼服,清新自然的像早晨嫩叶上的第一滴晨露;干净之间,又带着微微的俏皮。整套的珍珠耳饰、项链。同色手包和同色高跟鱼嘴鞋。
她对着这套“行头”发了短暂的呆。然后盘发、化妆、换衣服,她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弄好了自己。
她开了房门,其彦的笑脸正呈现可掬状立在门外。他的眼神瞬间燃亮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瑟……”他的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
看她把目光对上他的,莞尔一笑,他也扬了一下唇角:“我敢说,如果没有那个谁……”他的话没有说完,或者明知道说了也是枉然。从小他们玩儿在一起的时候,简心瑟身边那个最牢固的位置就注定是简可轩的。后来……即使有了七年前的那个变故,即使他从没有从罗御锦那儿得到过亲口证实,他也知道如今的罗御锦和简心瑟绝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或者,早在很久以前,那曾经似乎注定的一切早就发生了变化。
周其彦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他望着面前的心瑟,又笑了一下。从很久以前,不知道算不算是他的先知先觉,他就知道自己和简心瑟无缘。她的沉静温婉,就如美玉,搁在手心里,虽无棱无角,可是那样的灵气是他不能透悟的。侥幸拥有了,也是白瞎。所以很早的时候,他的目标就从不是她。他的目标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又甜又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