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锦狠狠地捏着心瑟的手腕,他的气息竟然还是安稳的:“是吗?拜你所赐,我肮脏了很多年了。我知道,这些年,你的高尚,都在你的脑袋里完好无损地装着。你脑袋里装的都高尚,你身体要求的都肮脏。你高尚到有柏拉图的想象就够了。你不是个正常女人,你是女神,你没有七情六欲……”
“够了,罗御锦!”心瑟摇着头,她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打过来,打在他钳住自己的手上。她打得快而迅猛,完全杂乱无章。她的头发也散了,完全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她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肌肤相撞的声音响彻在屋子里,分外刺耳。可是她听不见,她不能停止,她的精神好像完全不听她指挥了,她的情绪顷刻决堤而出。她抖抖颤颤地大叫着:“罗御锦,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吃Chad的药……”
“我从来没有真的全部忘记!而我要的,就是全都忘记……因为那些,那些仅有存在的,也足够让我……恶心!”
心瑟突然停了下来,她被御锦捏住的手腕,传来了一阵马上要断裂的疼痛。她在那样纷乱、不能自持的情绪里,仍然感到了那种彻骨的痛。她不由吸着气,太疼了,她额上、身上刚刚止住的汗液,瞬间纷涌而出。
她任凭他用死力捏着她。她低着头,弓着身子,狼狈地蜷缩在那儿。静寂如死的空间内,她什么感觉都迟钝了,全身心的意识里只有一个痛字。她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盖下来,遮挡了她眼前的视线。她像被定住了一样死盯着身上的毯子、身下的床单。那简单雅洁的颜色,慢慢地在她眼睛里晃动、幻化……
她的脑袋重新又昏昏然地热烈地疼起来,她一声不吭。她的心里,一直念念有词着一句什么。许久之后,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念了些什么。
突然,她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身子被一股大力狠狠地推出去。她在床上滚了两下,脑袋撞到床头上,咚的一声。被她压在身子底下的手腕,闷闷地一声响。随之,她的整个身子都筛糠似地抖起来。
御锦眨眼就到了她面前,伸出手去拽她的下巴。心瑟往后缩了一下,想躲开。他转而握住了她的颈项。
她的颈项,细细长长的,一直以来,在所有的人和事面前,都是优雅地擎着。很多年以前,他曾想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下她肯屈就。后来,他知道了。愚笨的他误以为那是他多年要之不得的惊喜。他尽了所有的力气去保有她愿意赐予的这份屈就。一度,他以为他已经成功了。后来,即使有了那场该死的雪崩,他也以为她只是暂时遗忘。他至少自信,她感觉得到所有的一切。他给她的温暖,他给她的细致温存,可是直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自以为是的错误。这一切,在她那儿,根本就是一场肮脏的交易。甚至雪崩,也根本不是什么意外。那是她巴不得的良机,藉此给了她足够充分的理由,忘了一切的理由!让他像傻子一样等待了七年的理由!可是她这细细优雅的颈项,此时只是低着。
御锦盯着心瑟黑发的头,他的心里,像有一座沉睡的火山突然醒转了一样。那样的灼热和膨胀,撑得他马上要爆炸。他紧咬牙关,毫无声息地握紧了她。越来越紧。
他断掉了她仅有的呼吸,她的脸庞也因为他的压力被迫抬起来。心瑟不由自主地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的眉头紧蹙、下压,紧挨着凌厉无比的眼睛,像利剑一样,深深地扎在她身上。他郁青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她看得见他微微翕动的鼻翼。
就在她眼前的那道黑幕再度袭来之际,他突然松开了手。一口空气瞬间闯进了心瑟的口腔,她本能地吸进去,却跟来一阵不能自已的咳。
一阵一阵,气管里抽来干涩的疼痛。心瑟刚刚惨白汗湿的脸上,涨的绯红。她扶着自己的颈项,勉强调试着自己。她的手下,胸前,空荡荡的。她低下眼睛。因为刚刚的这阵子混乱,她身上的衬衫扣子滑落了两颗。
她提起衣襟,把自己掩起来。他的手更快地横在她胸前。她条件反射般警觉地看着他。
御锦看着她的目光,凄然、战栗、一瞬不瞬。“放心,我不会再碰你了。”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些怪异,“我曾要过的简心瑟,早在那场雪崩中死掉了。你……只是一具无心的躯壳。”
他再度甩开她,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门。
心瑟匍匐在床上,她听见房门疾风般合上的声音。他的脚步声消失了。
心瑟昏昏沉沉在床上。刚开始,她还能感觉到身上的痛。后来,慢慢地,她自己就麻木了,糊涂了。她不知道自己沉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她对一切都浑然不觉。
间或,她听到小客厅里的电话声。或许,许阿姨也是来敲过门的。影子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自从前时扒了一会儿房门,它就不见了。
心瑟猛然地惊醒过来,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黑洞洞的房间。那样的黑暗和冰冷,多像她记忆中的那个狭小空间。她不能忍受这样地狱般的黑暗,她忽地从床上爬起来。她的左手手腕,脱骨似的痛。她爬到床边,摸索着开了灯。房间内瞬时大亮,刺得她赶忙又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她慢慢强迫眼睛适应了光线,找了鞋子下床。
她拖着步子走到梳妆台前整理了一下自己。镜子中那张苍白的脸庞和暗淡无光的眼睛,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嘴唇红肿了,她涂了些唇膏。她又用一只手搬出了房内的小药箱。把左手手腕放到桌子上,忍着疼痛查看了一遍。应该只是扭伤。她自己勉强处理了一下那刺目的红肿,没有包扎。
她到衣橱里挑了一件长袖的裙装给自己换上,又随便地绑起了头发。
弄好了一切,她站在房间内,突然没有了方向。因为突然静下来,她这才有功夫嗅到紧闭的窗子外面的气息。
她去找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刚刚上午十点钟。她注目看了半天窗子外面黑沉沉的天空。
心瑟走出卧室,刚关好身后的房门,就听见外面的门上砰砰砰地响起来。
她快走了几步,刚要出声,许阿姨已经在外面急急地叫:“心瑟,在不在?”
心瑟打开厅灯,顺手开了房门。门外,晕黄的廊灯下,许阿姨正立在那儿。地上已经湿了好大一片,风雨还是止不住地往里灌,抽的人身上的皮肤紧紧的。心瑟因为这冷风冷雨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心瑟,快到北医三院去一趟……”许阿姨望着她,脸上的神色少有的慌乱,交握着手。心瑟这才注意到,她刚刚不知道从哪里一路走来,身上已经湿了大片。
“怎么了?爷爷……”心瑟的心一下子悬在了半空。
许阿姨赶紧摇摇头,或许是看她脸色不好,伸手去拉了她一下。她的手,倒冰的许阿姨注意地看了她两眼:“刚刚夫人来的电话。让我瞒着老爷子和老太太过来告诉你。可轩在路上出了点意外,当时距离北医三院近,就送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沙袋猛然击中了心瑟的脑袋,她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让自己定下眼睛看着面前的许阿姨:“多久了?在哪儿?已经到病房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