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廊外白蒙蒙的天空,云层很低。空气并没有清晨该有的清爽。那直上高空白茫茫的一片里,由远及近破空传来了某种熟悉的飞行器的声音。她走着。那声音渐渐地来了,又渐渐地淹没在另一片空蒙里。她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被这高空中传来的声音搅扰的有些不平静。
影子正趴在心瑟的房门前。它那两只耳朵,随着她的脚步声,极为敏锐地动了动,眼睛也看过来。简夫人看到它在那儿就知道,心瑟是起床了。
影子朝她看了看,又朝房里望了望。从鼻子里略微哼哼出了一声。
简夫人也并没有想那么多,她直接奔着房门走过去。她到了门口,才发现房间里正立着两个人。可轩正背对着房门,瘦削的身形挺立在那儿。心瑟站在他面前,却是半侧着脸庞。她显然还没有梳洗,身上还穿着睡衣。在这样的天气,她的手臂还是习惯性地抱起来。
简夫人看着这样的情形,脚下就像生根了一样,没有往里迈步。她看到可轩的手臂又往前送了送:“拿着!”他的声音里有些重。简夫人看到他背上洁挺的衬衣,绷得紧紧的。
心瑟没有动,也静静的没有声音。
“简心瑟!我让你拿着!”简夫人的太阳穴,因为房内这突然的声音突突跳了几下。她握着皮包的手,不由往心脏的方向提了提。她还没有来得及换一口气,却看见可轩的右手臂有力地一摔。
简夫人的视线慌忙跟过去。一个十分精巧的小锦盒,在地上慌慌张装地翻滚了几下,静悄悄地停留在她的脚前。
这小小的声音,却同时使得房内的心瑟蓦然回过头来。她的目光先是只顾追随着那个小锦盒,然后,她才看到了她。母女两人的眼光轻触了一下,心瑟很快撤开。“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要……”她低低地说。
可轩没有等她说完,他手里的东西,重重地送到她手上。他的手,隔着翠如意握紧了她:“我没有别的东西给你。如果你不想要这个,随你摔了毁了!”
“哥……”心瑟直觉地往回缩了一下,但是可轩握紧了她。他的两只手,此时像收紧的河蚌的两个硬壳。他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地透出来。
心瑟没有想到,为了她不收这只翠如意,他竟然这么敏感起来。这根本不像一直以来的他!她低垂的眼睛很快又抬起来。眼神一接触上他的,他的眼睛里,苦恼、坚定、轻微的愠怒……那复杂的情绪就让她喉咙发紧。她的左手搭在被他握紧的右手手腕上,声音还是只能低低地压在嗓子眼儿的地方:“我什么都有了。你自己的东西你留着……”
她虽然动不了,可是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掌心,除了他的热力,就是那只碧绿的如意,温润、光滑。紧紧地贴在她的肌肤上,像是一下子溶进了她的血液。
她再清楚不过这只翠如意的来历。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是她知道这是他小时候过生日戴上的“长命锁”。奶奶亲手给他戴上的。简家的人从来不迷信,可是这只翠如意象征着什么,也是全家人都知道的。
她再试着动了一下,他掌心里的热度,热热地烘烤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可轩的的身体挡住了心瑟,简夫人再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她从两人有些僵硬的姿势看出来,这份别扭恐怕是要持续一阵子了。她瞅了一眼刚刚滚落到她脚前方的小锦盒,转身走开了。
简夫人刚走到正房门口,就看见院子里御锦一脚踏进来。白色西装裤、水蓝色的衬衣,迈着大步,在这个弥漫着白茫茫空气的早晨,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清新、潇洒的感觉。简夫人看着他,刚刚还有些沉重的心思淡化了些,脸上也不由挂上了笑容。
御锦冲着她喊了一声“阿姨!”,就直奔着上房来了。他停在简夫人面前,从手中的包装里取出两只盒子,拿给她看:“阿姨,我刚收到这个,正要拿给您看……”
简夫人接过来,脚下不由得背着正房门口往外多走了几步才停下。她举着盒子,取出说明书,十分仔细地看完了一份,再去看另外一份。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凭着多年的经验,她只挑了最要紧的几处看。她看了一眼一旁立着的御锦:“是你上次提过的金医生配的?”
御锦点点头:“他也先检测了之前瑟瑟服用的药物,结论跟您的基本上是一致的……瑟瑟的情况,我跟他做了最详细的探讨。他思考了一阵子才给出了这两种药。据他说,这是瑟瑟目前的最佳选择……”
简夫人把手中的说明书一一放回盒子里。她知道,作为一个选择性失忆的病人,之前又长达数年服用过抗拒记忆力恢复的药物,目前,这两种药物无疑是瑟瑟的最佳选择。可是她的身体状况,这么几年的乱用药物,毕竟是伤到了。她让御锦把两只盒子收起来,想了一下:“要让她先到医院把身体状况查一查。至于人……我先跟协和那边打好招呼。到时候结果出来,我们再对着看一看。还有,小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简夫人看着御锦,突然欲言又止了起来。
御锦望着她略微闪烁的神色,他也注意到许阿姨正从天井中的雨路走过来。是到了早餐时间了。
“你也留下来吃早餐吧。饭后咱们再说。”简夫人出口的话变成了这样一句。
简夫人没有在餐桌上看到可轩。她知道可轩对爷爷的检查时间是再熟悉不过了,或许他就是抽了这个时间过来,把那只翠如意给瑟瑟。
五个人的早餐,已经让两位老人很是高兴。瑟瑟坐在餐桌上,自始至终,都是淡然安静的。
早餐还没有结束,警卫室打来了电话。许阿姨接了电话,回头对心瑟说有一位江若琳小姐找她,人就在门口。
心瑟过来吃早餐的时候没有带手机。而且Lisa事先并没有电话给她。她知道Lisa一向有一种奇怪的恐惧症,就是见长辈。现在之所以找了过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必来不可的事情,还是怎样不可预想的一种心血来潮。
心瑟跟老人解释了一下,就站起身来。
她还没有出门口就看见Lisa正靠在那辆金灿灿的跑车车门前。她看清楚了,车里也再没有什么人。心瑟不用看Lisa的眼睛都知道,她这是从外面回太平街的路上绕道到她这儿。
看着心瑟走过来,Lisa回转身,从车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杂志送到她手里。心瑟抱着杂志看了一眼,是BBCMUSIC。封面上是一个简洁唯美的东方故事:一架古筝和一个仙子。
“像这种最重量级的采访,我们也要上……”Lisa的手掌拍了拍杂志,看着心瑟,“我拿给你,就是让你先看一看。我正在类似风格的几个采访中选择……”
心瑟知道,回来的这些日子,Lisa貌似每天都在“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她也从没有忘了自己的画展和画作,更没有忘了她的“经纪人”身份。心瑟原本并不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可瑜的一句话给了她提示。她才知道,她的那些寄售在画廊的作品,除了阿德曼?哈默本身的影响力和她猜测到的一些因素,为什么会卖的越来越快,标价也越来越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