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早上,天气仍是凉爽的很。看一眼外面,已是绿树成荫。
一早,石幽雪便已经起床了,给园子里的花浇了水,又发了一会子呆,正想着要吃早饭,却听到吴良辅那尖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第一眼倒不是瞧见皇上,反而先看到了皇上手中牵着的孩子。那是一个不过5,6岁的女孩,长的虽不算十分漂亮,却仍能看出起眉眼高洁。那孩子虽穿着简单,却能看出是上等的布料做到衣裳,梳了最简单的发髻,虽猜不出身份,却也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只是那怯弱的样子让人觉得心疼。
“这是哪里来的孩子。”也顾不得一贯的礼仪了,先开口这样问了。
皇上倒没理会石幽雪,反而蹲身对那孩子说道“可还记得朕对你说了什么。”
那孩子先是怯懦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如同天女下凡一般的女子,终于怯生生的跪下,乖乖的行了礼,说了一句“给额娘请安。”
一句额娘,瞬间让石幽雪落了泪,一手捂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直看着那孩子。那孩子也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石幽雪,只是眼神里似乎仍然是害怕的样子。
“这是柔嘉,安郡王岳乐的小女儿。”皇上开口说道:“朕瞧柔嘉虽才有六岁,却冰雪聪明,落落大方的,给你做女儿可好。”
石幽雪仍是捂着嘴巴,眼睛里流着泪,却不知是哭还是笑,良久,才轻轻唤了一声“柔嘉。”
只这一声,从此这世间便多了一段母子深情。
转眼花永开,转眼花落,转眼他们入宫已有半年。这半年里,皇上很是喜欢到永和宫去,间或去永寿宫走走。恪妃自打得了个女儿,便是满心欢喜,虽然柔嘉与她仍不亲密,可她却乐的很,觉得多年的夙愿总算了了。太后听闻此事也只说了一句随她去吧,一个女人,总是更能明白一个女人想要做一个母亲的心情。
只是,入宫半年,皇上到后宫的次数也不算少,却不知为何,从来不去景仁宫,这让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佟念锦很是焦急,赶上这一日,或许正是佟念锦的好日子。
这一日,不知为何,一夜之间,花竟然全开了,本已是萧条一片的御花园突然又争奇斗艳了起来,吴良辅说这是天下奇观,非引得皇上前来瞧瞧。
佟念锦一早便来了御花园,挑了百花茂密,鲜有人迹的一处,又让碧梳和碧桐取了她的焦尾琴来,细细的调了音,便弹了起来,一曲梅花三弄悠扬飘出,绕过花枝,往远处去了。
皇上本就不是个爱赏花的人,况且御花园的花天天看着,早已看腻,行至御花园,皇上早已没了兴致,虽是满园的春色,皇上却无心欣赏,倒是吴良辅在旁边一个劲的说“这花本是该落了,如今一夜之间却又开了,这可是好兆头,保佑咱们大清国泰民安呢。”
皇上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若是这花开便可保佑大清,他也没有那么多折子要看了。
便在此时,一曲传来,虽不真切,却暗合了这满园的春色。
皇上突然停了脚步,静静的听着曲子。吴良辅还想问一句是谁,看了看皇上的意思,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梅花三弄的曲子佟念锦似是特别的熟悉,那一挑一压也不必看便可信手弹来。
一曲终了,佟念锦叹一口气。
不得不说,到御花园弹琴,到底还是存了私心的,因为听闻皇上每日下午都会来御花园走走,所以才来的,如今一曲已完,仍不见皇上来,瞧这时辰,只怕是不来了,便不免又有些伤感起来。
一阵风吹过,枝上的花被吹得颤颤巍巍,竟然又落了几片,不免又伤感起来,随拨弄一下琴弦,也不成调,却又觉得格外悲凉,便轻声念到“皱白离情高处切,腻香愁态静中深。眼随片片沿流去,恨满枝枝被雨淋。总得苔遮犹慰意,若教泥污更伤心。临轩一醆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绿阴。”一首诗吟完,又是一声叹息。
“是无人赏花,还是无人赏人。”一个晴朗的声音从佟念锦背后传来。
“既无人赏花,也无人赏人。”佟念锦回答,这才起身,看到皇上,庄重的一行礼,丝毫不差。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时。无人赏花不可惜,无人赏人却实在可惜。”皇上说着,将佟念锦扶了起来。
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佟念锦不似皇后那般明艳,也不似贞妃那般飞扬,更不似石幽雪那般高洁,却隐隐有一丝高贵的气质,尚显圆润的身子更是衬得她与众不同起来。
“花好,人更美。”
佟念锦低头娇羞一笑。
永和宫中,璃秋依然还在描花样子,那纸上的龙凤呈祥早已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上天了。璃秋似是对这花样子很是满意,一边描着,一边笑着,等累了看看时辰才发现早已过了皇上平时来的时辰。茗雪依然还在收拾屋子,等着皇上过来。
搁了笔,伸个了懒腰,才说道:“茗雪,你去瞧瞧,怎么这个时辰了,皇上还不过来。”
茗雪听问才恍然答道:“可不是都这个时辰了,奴婢这就去瞧瞧。”说完,急忙出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又忙着进来了,说:“皇上今日不过来了。”说着,左右看了看,才附在璃秋耳边说道“听说,在御花园里碰见佟福晋了,两人聊了好一会子。”
璃秋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起来,似是自嘲一般,明知皇上的宠爱就像落花流水,虚无缥缈的,怎么自己还信了。只是这宫里,不受宠的女人还有什么活路,只怕是生不如死。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去和内务府的人说,就说我病了,这几日不能侍寝,把绿头牌挂起来吧。”
茗雪先是不解的看了一眼璃秋,突然又明白了什么,答了一声是。
争宠一旦开始,便注定不能停下,只是究竟鹿死谁手,便要看各人本事了。
夜总是如期而至。今天皇上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吴良辅能看出来,今儿皇上已经笑了好几次了。
内务府的人来请皇上翻牌子的时候,皇上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翻了佟念锦的牌子。
吴良辅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书和奏折,一边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还好有佟福晋,不然这贞妃娘娘病了,可如何是好。”
皇上这才恍惚想起,那托盘上似乎没有贞妃的绿头牌,只是当时一心想着佟念锦,倒忘了这一点。
皇上到永和宫的时候,璃秋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额头上扶着冰帕子,却仍能看出浑身发热,连枕头都湿了。
璃秋还打算给皇上请安,挣扎着要起身,却终究没有力气。皇上有些心疼,坐在璃秋身边,摸摸璃秋的脸颊,已是滚烫滚烫的。皇上道:“这是怎么了,身子这样热。”
璃秋也只是笑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都这样了还是没什么。”
“臣妾不过是中暑罢了。”璃秋仍是疲软的样子,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怎么好端端的中暑了。内务府不是给各宫都送了冰块吗。”
璃秋勉强牵了牵嘴角,仍然虚弱“大约是臣妾在日头下待得久了,才中暑的。”
“你就是调皮,好端端的到日头底下去做什么。这几天日头这样毒,别人都躲着,你怎么还往那里去。”
璃秋仍是艰难的摇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一旁的茗雪似是抱怨一般小声开了口“还不为了等皇上。今儿个娘娘等了许久都不见皇上来,所以便到外头去等着,谁知皇上已经去了景仁宫,所以娘娘才中了暑。”
皇上听了这话,笑道:“这么说倒要怪朕了。是朕让你中暑了。”
璃秋也不回答,倒是抬手要打茗雪“你这死丫头,怎么总是瞎说。”说完又对皇上说道“臣妾是自己贪玩,在外头待得时间久了才中暑的。”
皇上也不再多问,又摸了摸璃秋的额头,才换上的冰帕子此时又热了,甚至还有些发烫。“可有请太医看了。”
璃秋摇摇头“这点小病,也就不必请太医了,估计明儿就好了。”
“怎能不请太医呢。便是小病也该看看放心才是。”
也不等璃秋回答,茗雪又忙着插嘴“奴婢也是这样劝娘娘的,只是娘娘坚持不愿请太医。皇上要好好劝劝娘娘。”
“这丫头今儿个怎么这么多嘴啊。”璃秋抱怨了茗雪两句,又摇摇头“臣妾没事,不必请太医的。臣妾知道皇上今儿翻了佟姐姐的牌子,如今时辰不早了,皇上快去吧。”
皇上听了,倒是不急着走,反倒又低了低身子,说道“朕今日哪都不去,留在这里陪你可好。”
“臣妾今日不能伺候皇上了,只怕还要皇上伺候臣妾呢。”
“那朕便伺候你吧。”说着,果然亲自取了璃秋头上的帕子,又重新换了一块搭在璃秋头上。
璃秋推了推皇上,“皇上快去。皇上在这里呆着,臣妾这病更是好不了了。”
皇上笑笑,低头吻了吻璃秋,有些依依不舍的说道“朕走了。”
璃秋又推了推皇上,含情脉脉的说“快走。”
皇上却和衣躺了下来,说道“朕不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