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包子,丁小柔又和老板娘东拉西扯了好一阵,冯茜终于回来了,谭锐跟在她身后,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看到冯茜一脸的倦容,丁小柔关切地站起身来:“分娩顺利吗?听说是早产,怀孕多少周了?”
冯茜摇摇头:“不是早产,是胎盘早剥,我们已经护送产妇去县医院急救了。”
谭锐此时幽幽说道:“冯茜,我以前以为你就是个妇产科的小喽啰,现在看来你也不差,摸了一把就知道是胎盘早剥,你这次又帮一中心扬名了……”
冯茜毫不迟疑地顶了回去:“谭锐,你这个人怎么名利心这么重?胎盘早剥是产科重症,迅速做出正确判断是医生的基本功,什么扬名不扬名的,刚才我就想骂你了,人家产妇的老公哭得那么伤心,你还在那儿啰嗦什么席汉综合征,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你以为这是考试呢?”
见谭锐脸色不善,丁小柔急忙插进两人之间:“好了好了,忙了一上午你们也累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吃过午饭,冯茜拉着丁小柔回到房间,三下五除二地整理好行李,嘟着嘴说道:“咱们回去吧,我现在看见那个谭锐就心烦!”
直到坐上回S城的长线大巴,冯茜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丁小柔不禁有些好笑:“至于吗,你以前不是还说过眼科的谭锐长得不错之类的……”
冯茜冷哼一声:“我那是被男色蒙蔽了心智,那个人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知道吗,回来的路上他居然问我,珂珂有没有说起过他的事情什么的,听着真让人恶心!”
丁小柔听完陷入了沉思,看来谭锐以前真的暗恋黎珂,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他为什么好像还生活在过去的状态之中?而且既然喜欢,他又怎么会对黎珂的突然离开没有丝毫警觉和怀疑?
周一再去体检中心上班,丁小柔却得到了自己被解聘的消息。去向人事主管询问,她始终埋头整理文件,只是含混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是上面的意思……”
冷静下来之后,丁小柔第一时间想到了秦家安,正打算去一中心找他讨说法,冯茜却打来了电话,她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地说道:“小柔,我被调职了,他们让我去消毒供应中心搞登记……”
丁小柔正气愤难平,冯茜又抛下一枚重磅炸弹:“宁主任也离开一中心了,妇产科那边说她是主动辞职……”
想起亓宁过早刻上了岁月痕迹的美丽容颜,丁小柔不禁有些心酸,正想细问,电话那端却忽然一阵忙乱,还夹杂着人们惊慌的声音:“有人跳楼啦!”“快点,在医技楼那边……”
丁小柔心里一惊,冯茜简单打听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紧张起来:“小柔,我们这边有人要跳楼,听说那人是眼科的医生……”
不知怎么,丁小柔忽然想起谭锐俊美却阴郁的脸,她挂断电话,匆匆跑出体检中心,坐上出租向一中心驶去。
丁小柔赶到一中心医技楼前时,人们已经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警察和消防员都已赶到,地上铺好了救生垫,包括秦家安在内的几个领导都在警察的陪同下去了天台做疏导工作。
迎着刺目的阳光抬起头来,丁小柔模糊辨出了站在楼体边缘的谭锐。此时,他正迎风张开双臂,仿佛随时都会展翅飞翔。
秦家安举着高音喇叭不停地宣讲,听着他反复地说会想办法提高谭锐的待遇,会送他去同仁医院进修,会让他免试读博,丁小柔忽然觉得无比悲哀。谭锐以死相争的,难道就是这些身外之物吗?
果然,谭锐只是冷笑了几声,忽然打开藏在手里的美工刀,狠狠划过自己的脖颈,然后从十六层的高度,颓然倒下……
漫天血色中,丁小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为什么,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谭锐落在救生垫上之后,在场的几名医生急忙上前查看,随即震撼不已,他割得果断而决绝,几乎割断了自己脖颈的三分之一,此时早就没有了生命体征,一双眼睛似闭非闭,脸上却带着一抹奇特的笑容,众人骇得纷纷转头,急诊科主任叹息一声,上前合拢谭锐的眼睑,脱下自己的白衣盖在他的身体上,嗓音低哑地说道:“先送到我们科去吧,一会儿我帮他缝合一下……”
人们渐渐散了,丁小柔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冯茜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你疯啦,不戴口罩就跑到这儿来,咱们快回去吧。”
回到家里,两人相对而坐,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静默。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冯茜惊觉起身:“啊,都这么晚了,我去叫外卖……”丁小柔轻轻摇摇头:“冯茜姐,你自己吃吧,我不饿。”冯茜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阳台。
外卖很快送到,冯茜将丁小柔那份放到她的面前,自己草草吃过晚饭,又送来一杯清水和一个白色的小药片:“今晚应该很难熬,小柔,你吃片安眠药吧,争取好好睡一觉。”
丁小柔毫不犹豫地将药片吞下,随后神思恍惚地站起身来:“冯茜姐,我先去睡了。你……你也好好休息。”
尽管吃了药,那个夜晚,丁小柔还是睡得很不安宁。半夜骤然醒转,擦去额上的冷汗,她索性披衣而起,坐到梳妆台前。
望着镜中那张美得有些不真实的脸,丁小柔忽然泪流满面:“黎珂,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做过些什么……”
哭了一会儿,她猛然站起,从衣柜里拿出那只密码箱,然后又急匆匆地跑进厨房找剪刀。
随着她粗暴的动作,厨房里的厨具用品纷纷落在地上,冯茜闻声赶来,焦急地从身后将她抱住:“小柔,你要干什么?你冷静点!”
丁小柔渐渐没了力气,她哽咽着靠在冯茜身上,绝望地说道:“冯茜姐,我不想害人,可是我已经害了那么多人,先是我妈,然后又是谭锐,准确地说,还得加上靳晨星、亓宁和你,甚至连秦若桐也……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