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寻烟早早来到庙堂,一转眼师傅已经去世十年了,想到那个慈爱的老人,他有些悲伤。
祭拜过后,李总管从老宫主的排位后面拿出一封信,交给柳寻烟,转身就出去了。
柳寻烟打开信,师傅那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寻烟吾徒:尔乃陈之皇裔,齐灭陈后,流落民间,后遇为师,吾之所学,尽传与你,是否复国,由你定夺。阅信之时,血玉将出;命定之人,务必得之,然,断不可倾心与她。”
柳寻烟看完,呆在那里,原来自己竟是背负这样的使命,一时失神,从信封里掉出一块明黄锦帕,忙捡起一看,上面写着:柳呈璧,字寻烟,庚辰年八月初八申时生人,陈业帝之子。底下还有四行字:君不见苍天为证,天不怜生于帝皇,吾等即为顺天象,尔任则重于泰山。
那是父亲的字,他记得的,很小的时候,父亲教他认字,写得就是这样的笔体,可是,怎会是这样?难道当年父母的惨死也和这个有关?
命定之人,不可倾心?为什么?难道锁住她一生,而不交付真心?她会恨他吗?只为那个命定之说而娶她吗?不,师傅,我的心里已经有她的影子了,寻烟不能遵守您的命令了,而且,现在也不是留她在此的好时机,既然前方艰辛无比,我定不会让她一起承受这种种磨难。
柳寻烟从庙堂出来后就一直在书房坐着,眼睛直直的望着窗外。直到月上中天,有人急急来报:“宫主,玲珑姑娘醒了。”
柳寻烟匆匆来到玲珑的床前,“不是醒了吗?”看着她依旧昏睡,忙问道。
“宫主,她很虚弱,醒来后我喂她一颗天香丸,再睡到明天就彻底醒了。”罗易赶紧回答。
柳寻烟一挥手,其他人都退下了。他抬起手轻轻拂开玲珑额前的碎发,凤眼里漾出水样的温柔,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玲珑,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一夜,一室寂静。
玲珑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柳寻烟靠在床边,狭长的凤眼望着远方,黛色的眉毛紧皱着,是他,她脸上一热,忙坐起身来。
他忙把视线集中在她身上,“你醒了?”
“哦,我醒了。”
气氛很是尴尬。玲珑忽然觉得很闷,“这里是哪里?”
“蓝海天筹宫。”
“我想到处走走,参观一下,好吗?自己一个人。”她只是想躲开他。
柳寻烟迟疑一下道:“先洗漱一下,吃点儿东西再去,好吗?”
天筹宫很大,放眼望去亭台楼阁,比比皆是,莲池假山,交错于回廊,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正中间的大殿,只一层,但却非常高,占地也广。柳寻烟就住在大殿南边的小楼里,也是玲珑早上出来的地方。
玲珑转了好半天,真有些累了,看见前面有一个小角门,心里有些好奇,推门而进,这里竟有一大片枫树,穿过枫林,是一块空地。
那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尽头就是悬崖,玲珑心想,这天筹宫建的也很巧妙,只一个入口,其他地方想来都是悬崖峭壁吧,真是易守难攻之地呀,不过真要是被人攻下了,逃生也是个问题。她摇摇头,想这些干嘛。
她走到离崖边不远处,停下,坐在地上,双手抱膝,静静望着远方,六月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微风轻拂,她的心里似乎没那么烦了。
柳寻烟听着手下的回报,知道玲珑在后山晒太阳,便挥挥手让人暗中保护她。
傍晚时分,柳寻烟来到后山,暮色中看到,一个淡蓝的身影孤单的坐在那儿,那一片空地更让她显得那么无助。柳寻烟心里一痛,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就这么坐着,静静的,死一般寂静。
月亮不知不觉升上来了。
“柳寻烟,我要走了。”玲珑边说边站起身来,因为坐得太久的原因,她的腿很麻,活动活动还好,没什么事。
“好的,我们一起。”柳寻烟用手扶着她。
她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我是说我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你能去吗?”
他愣愣的看着她:“为什么不在这里?”
“这里不属于我,我只是想回家了。”她抬头望着他,仔仔细细的看着。
柳寻烟看着玲珑眼中的水雾,心猛地一颤,“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夫!”
玲珑摇摇头,看着他那一瞬的坚决,猛然一笑,“后会无期!”
说完抬腿向天筹宫走去,只要穿过正殿就可以到宫门了,一道绿影猛然拦在他面前,玲珑一惊,一看是柳寻烟。
“不准走!”那凤眼中闪出霸道的寒光,“本宫的人怎能说走就走?”说罢就要拉住她,“你只能选择留下来。”虽然离开是对她的最大保护,可是他还是不舍,当听到她要离开,竟不自主地拦住她。
“是吗?”玲珑微微扬起头,倔强地望着他,“可是我不会选择留下来。”
他黛眉微微一挑,向前迈进一步。
她忙退后一步,顺手拔下头上的玉簪,抵住自己的颈项,“那么,我选死!”
看见柳寻烟伸手,她手上略一用力,那尖尖的玉簪刺就已破皮肤,鲜红的血顺着脖项缓缓的缓缓地流了下来。
柳寻烟呆呆地看着那缓缓流下的血,妖艳的红色配着玉色的皮肤,竟是那般诡异,那画面似乎化成一把利剑狠狠地深深地刺向他的心脏。“你,走吧!”他吃力地说出三个字,挥挥手,闭上眼睛。
玲珑一甩手丢下玉簪,转身离开,快速的,极速的离开。
“保重!大花妖。”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因为她听见他在她昏迷时说的话,她知道他在乎她,喜欢她,玲珑也知道有些事他无法改变也无法抉择,世间哪有那么多幸运供她来挥霍?既然无从选择,那么就由她来决定,她不要那种不得已的舍弃换来的情意,那样时过境迁后,只会给自己留下后悔,而她也不需要施舍来的感情。
柳寻烟听着玲珑远去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他何尝不想和她在一起,可是突然加在他身上的担子又何其的重,前途又是那么的危险,那是没人知道的结局,成王败寇,他不要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当那日在凉城他看见她眼中的羞愤,他就不想她再受到一丝伤害,他相信离开也是一种保护,至少可以尽力护住她。可是,心还是很痛,很痛。眼前一黑,颓然倒地。
“宫主!”李总管和罗易由远处疾奔过来。
刚到柳寻烟身边,罗易忽然感觉眼前微弱的金光一闪,捡起一看,是那个玉簪,仔细看过之后,眼睛一亮,“李总管,你先扶着宫主进去,我马上就来。”说罢,飞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罗易端了一个碗进来,“宫主醒没?”
“你快看看吧,还没醒呢,宫主可从来没这样过。”李总管焦急地说。
“没醒就好办多了。”罗易说罢走到柳寻烟旁边,扶起他,把手里的那碗药灌了下去。
“罗护法,那是什么?”李总管沉声说。
“是泪草毒的解药。”
“金血做药引?世间罕有的金血,哪里得来的?”李总管忙问。
“玲珑姑娘的。还好宫主没有醒来,要不然依着他的智慧怎会想不出来这是谁的血做的药引呢?怕到时候他也不会服下的。”
“那玲珑姑娘呢?不会有什么事情吧?”李总管担忧地说。
“别人就不管了,可是宫主喜欢的人,我敢怠慢吗?她没事,也不会知道的。”罗易嘻嘻笑了一下,似乎很得意自己的做法,殊不知就因为他带给玲珑的灾难确是近乎灭顶的。
“你怎么知道是金血,也不还是红色的吗。”
“你看,”罗易拿出那个玉簪,上面一道血迹,轻轻转动一下,那血竟发出微弱的金光。饶是他俩武功高强,眼光如电才看出这细小的差别,一般人也绝不会发现。
“这下宫主可好了。”
玲珑睁开眼睛,四下看着,这里是,天筹宫外?确切地说是天筹宫的山下。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呀?她只记得出了宫门,然后,摔倒了,啊?不会是摔下山来的吧?玲珑忙看看身上,没摔伤呀,咦?这是什么?手臂上缠了一块白绸,什么呀,她忙扯下来,看看手臂,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印子,什么吗?一甩袖子继续前进。可是去哪儿呢?凉城,她不能去了,还是回京城吧,自己的老窝,没人敢惹。想想,还是先换身男装吧,省得人生地不熟的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