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就要苗疆从此以后尊齐国为兄,岁岁朝贡。”玲珑说道。
“你!”赤涯生气的一甩袍袖。
“大使,生气了吗?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现在你知道我无德无能了吧?赤帝后悔还是来得及的。”玲珑狡黠一笑。
“好,既然郡主话至于此,赤帝早已命我让出三座城池作为聘礼,不知郡主可满意?”
“还好,不知是那座城池?”玲珑依旧笑着说。
“宁城、西敏、歌郡。”
“嗯,赤帝是真要娶我吗?还是想让皇上杀了我?”
“怎讲?”赤涯有些恼怒,这个女子怎这般难缠?
“你看,大人,这几座城池都在苗疆西部,紧邻楼兰,与齐国相距数千里,怎么驻守?皇上要还是不要呢?要,就要和楼兰起纷争;不要,岂不拂了赤帝的好意,这般让皇上难做,还不如杀了我更好办些。”
“那你要怎样?”赤涯终于沉不住气了,这不像他的作风。
“不如换成近县、都水、灵城,可好?”玲珑说道。
韩仲儒在旁听着,心中暗暗佩服她,这几个城池都是富庶、相连,且紧邻犬戎,在部署上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赤涯略一沉吟,说道:“好,就依郡主。”
玲珑望着他,她不能太过忤逆他,那几座城池对于苗疆来说并不重要,与赤涯先前说得那三座城池差不多,但对于犬戎和齐国来说,那可是绝对的重要,这些年,犬戎与齐国一直有摩擦,玲珑这么做也是为了齐国,毕竟她和她的父亲都是齐国的子民。
下面群臣都面面相觑,这个雪茵郡主真不愧是南平郡王的女儿呀,对各国的地形了如指掌,可惜她是女子,如果是男子,则又是一个叱咤疆场的王爷。
楚至语望着一直含笑的玲珑,眼中透出不舍,这么个聪慧的女子,竟再一次与他擦肩而过。
“不知赤帝要雪茵何时启程呢?”玲珑问道。
“即刻。”
“可否让赤帝再准我一日,我与父王久别,”说到此处,玲珑眼中忽然涌出晶莹,“大使,可否?”
“好,后日我们出发。”赤涯不再看她的眼睛。
看着他们约定之后,楚至语抬抬手,管事太监尖声说道:“退朝!”
夜晚,和阳宫里灯火通明,依旧是楚至语宴请玲珑及南平郡王,不同的是,这是一次践行宴,而且是不知道何时再见的践行宴席。楚至语身旁坐着梁彩蝶,她依旧美丽温婉,带着特有的笑容看着楚至语,那是她的夫君,齐国的皇。
玲珑回想着今日见到苗疆使者的情形,心中不知悲喜。赤帝,赤涯?那苗疆的皇位是否能满足他的心?那相同的样貌,那截然的脾性,即便她揣度不透,却怕只怕他真扣押着她百寻不见的人。
楚至语还是喝了很多酒,他似乎有些失态,最后由太监扶着进去歇息了。梁彩蝶走到玲珑面前,对她一笑,美丽的眼中似乎闪现一丝不甘,红唇轻启,说道:“郡主,不知可否陪本宫走走?”
“好。”玲珑起身跟在她的身后,而梁彩蝶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二人走了一会儿,梁彩蝶停下脚步,双手在身前不自觉地握在一起,低头想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猛抬头看着玲珑说道:“雪茵郡主,本宫一直看不懂,为何皇上独独钟爱于你,论才情样貌,这宫中有很多女子远胜于你,论乖巧听话,你也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对你念念不忘?这一年,他几乎不曾宠幸任何妃嫔,只是一个人在和阳宫,你说,这后宫哪里还有一丝生气?”
玲珑心中微微颤动一下,对楚至语,她只是当他是兄长般的情意,看着幽怨的蝶妃,玲珑说道:“娘娘,其实,你想过没有,皇上虽是高高在上的,可他也是你的夫君,你和其他妃子都只把他当皇上,而没把他当成丈夫,可曾有人真正为他付出过感情,可曾忽略掉他的身份,真真切切的对他?扪心自问,你对他有几分真心,几分算计?”不远处,暗影里,一个身影不觉停顿在那儿,是呀,对于皇上,那些妃嫔会付出几分真心,怕多的都是算计吧!梁射青终于知道为何楚至语会那么钟情她了,因为她不付出则已,一旦付出感情就是倾其一生的爱恋!
玲珑说完,转身离开,这深深的宫门,真的是隔却了情爱吗?而自己也要进入苗疆的皇宫了,不过,她值得庆幸,她恨赤帝,所以不会去讨好他,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她也不会让赤帝钟情于她。对于进宫,那只是她的权宜之计,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苗疆,她会做个有名无实的妃子,她不觉轻笑,赤帝吗?抬眼望望漆黑的夜色,心中默念:凤姐姐,你看你教我的,我都学会了,玲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玲珑也找到爹爹了,凤姐姐,你在天上也要快乐,不然,玲珑这一生都不会安心!
夜晚,郡王府。玲珑和韩仲儒刚刚从和阳宫回到住处,韩仲儒就忙叫住玲珑。
“雪儿,你为何不拒绝苗疆使节的要求?”韩仲儒看着玲珑问道,这个女儿,他看不透,也猜不出她的心思。
“父王,我有些事情在苗疆没有处理,而当初赤帝不准我入苗疆,我只好去了西域,后来的您也知道,现在赤帝改变主意了,我也可以完成我要做的事情,为何要拒绝呢?”玲珑简单说着,避开柳寻烟的事情,“我会处处小心的,父王不用为我担心。”
“雪儿,”韩仲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柳寻烟是否……”
“没有!”玲珑异常坚决的打断他的话,“他会回来的。”
“可是,你已经答应赤帝为妃了。”
“虚名而已,我不会真正成为他的妃子的。”
“雪儿,为父不希望你有一丝闪失,我答应你的娘亲,要找到你,照顾你的。”韩仲儒的声音透出丝丝暗哑。
“父王,”玲珑搂住他,“孩儿会照顾好自己的,这次办完事情,我还要回来替娘照顾您呢。”
韩仲儒拍着玲珑的后背,久久没有出声,这是血脉亲情,那浓浓的父女之情并不因分开的久远而有一丝的减退,反而经久弥坚。
“雪儿,这个你拿着。”韩仲儒递给玲珑一个精铁制成的虎符,“这是我兵符的子符,可以号令我手下五万韩家军,而我手中还有一个母符,两符相合则可调集齐国八成的兵力,关键时刻,也许会用得上。”
“父王,孩儿一定不会有事的。”玲珑摸着那黑亮的小小虎符,小心的把它收好,这符让她感觉格外沉重,那是韩仲儒对她深深的父爱,人说父爱如山,巍峨、伟岸,抗住的是子女的一片天。
第二日,玲珑起身后,便告诉韩仲儒,她要出去走走,而天筹宫的十个影卫也都回到她身边了,自从上次玲珑被许幕抓去之后,初一他们竟不顾暴露行迹,轮流在明处贴身保护她。
玲珑走在前面,今日是初十跟在她身旁,他是十名影卫中最年轻的一个,个性直爽,今日却似有心事般,一直低头紧随着她。
“初十,你有话要问我吗?”玲珑停下脚步问道。
“夫人,初十不大会说话,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何答应赤帝的要求?”初十似乎很是不满。
“因为只有他知道寻烟的下落,而他也绝不会轻易说出来。”玲珑说道,至于赤帝的容貌,还是不要告诉他了,省的还得解释一通。
“那您就用这种办法吗?委身于他吗?”初十问道。
“我自有办法。只是名义上的妃而已,我想这赤帝要纳我为妃,也是有所图谋的,各有各的目的就容易交易了。”
初十看着玲珑自信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这个夫人向来行事怪异,今次定会有上好的计谋。
玲珑一路向南,来到齐都的南郊,这里有一座破败的院落,她径直走了进去。齐都冬日的风虽不算凛冽,但也瑟瑟吹来,满地的枯叶随风起舞,似在跳那离殇之舞。
院中有一间宽大的屋子,她走进去,那里赫然停放着几具棺材,而这里正是义庄,也是她乍醒之后出现的地方。玲珑四下看看,最后来到一具棺材的旁边,对身旁呆愣着的初十说道:“帮我把这个挪开一下。”
初十双手用力,那棺材“吱呀”一声挪开数尺。玲珑蹲下身子,在露出的地面上轻轻敲打,而后使劲一掀,砖的下方出现一个墨色的漆盒,她伸手取出,小心地捧在手里,放在胸前心口处,轻轻闭上眼睛,她记得,凤姐姐那日出去是为她取这最后的药丸,却不想突然内伤发作,只好把这药藏在此处,待玲珑寻到这里时,却看着她指着这处砖瓦,身体早已僵硬,玲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悲痛引发心疾昏死过去。今日再来此处,果真找到了这药丸,这是凤姐姐留给她的灵药,纵使在她弥留之际也不忘给她留下这救命的灵药,这份情谊浓浓包围着她。玲珑张开双眼,忍住就要落下的泪珠,心中暗暗说道:“凤姐姐,您的心愿,就让玲珑为你达成吧。”
玲珑打开盒子,里面有一颗赤红的药丸,她轻轻拿起,放入口中,随着那药丸的咽下,她的面上忽然现出异常痛苦的神情,身体直直倒向后面,初十忙过去查看,还没等他扶住玲珑,一道白影忽而飘到,抬手一掌,初十因为玲珑突然出现的状况,根本没发现那人的袭击,那一掌生生打在他的身上,他一口鲜血喷出,在他倒地昏过去之前,他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早已稳稳接住玲珑。
玲珑身上忽冷忽热,头脑似乎有些发木,她感觉有人抱着她,她使劲往那人身上靠去,那人似乎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紧紧的搂住她。不知过了多久,她恢复了正常,在她睁开眼睛看去时,却一把推开那人。
白衣人讪讪一笑,并不说话。
“你怎会在这儿?”玲珑皱了一下眉,有些厌恶地问道。
“朕来看看自己的爱妃,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你搞错了,第一,我还没有正式成为赤帝的妃子;第二,即便我会去苗疆,但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可以强迫。”
“噢?是吗?”赤涯一把拉过玲珑,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绕过她的身后把她的头迫向自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唇便被堵上,似掠夺,似侵占,又似安抚。
玲珑恼怒地推着他,可那唇竟胶着不开,她悄然抬起右手,猛向他心口点去。他按着那心口,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你怎会武功?”
“你忘了我是凤使吗?”玲珑笑着看着他,那笑带着挑衅,“我说过,没人可以强迫我,除非,”她故意停下,看着他,“除非是死!人死或者我死。”
“哈哈哈!”赤涯大笑,那笑透着无奈,“好气魄,那朕还娶你何用?”
“我们都是各取所需而已,你要齐国的郡主或是凤门的凤使,不都是想要巩固自己的帝位吗?我可以做到,而你也要答应我的要求。”
“你有何条件?”赤涯沉声问道。
“第一,我只是名义上的妃子,绝不和你行夫妻之实;第二,我想知道柳寻烟在哪里;第三,我在苗疆要有绝对的自由。”玲珑一一道来,“今日说清楚,省的到了苗疆再有什么变数,赤帝你也是一个堂堂君子,不会出尔反尔的吧?”
赤涯轻笑一下:“有名无实,朕可以答应你,不过他日你对朕有了情意,那就由不得你了;在苗疆的自由?朕能拦住你吗?至于柳寻烟,并不是朕不说他的行踪,而是他不想见到任何人,尤其是你!”
“什么?”玲珑一把抓住赤涯的衣袖,“他怎会这样说?你骗我的,对吗?”
赤涯轻轻拉开她的手,说道:“在入冥寨之时,我曾见过他,他说从此后永不出现,而后他就不见了,我也是诧异他与我相似的容貌,才和他多说几句的。之前没和你说,是因为不想你失望而已。”
玲珑呆呆地看着赤涯,眼睛虽是望向他,但却是空洞的,那大大的眼睛似无底的深洞,吸着他陷在里面,越来越深。
“你在哪里见过他?”玲珑问道。
“冥寨。”赤涯面无表情地说着。
冥寨,难道他被夜夫人凌辱而无颜见我吗?玲珑心中飞速想着,不对,他的武功那么高,怎会受制于她?还是因为他自己知道血蛊的事情?想到这儿,玲珑又问:“他那时离开冥寨了吗?”
“是,说完就离开了。”赤涯机械的回答着。
“你是不是柳寻烟?”玲珑最后又问道,虽然她知道这答案,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他。
赤涯忽然捂住胸口,颓然倒地。
玲珑吓了一跳,看着他躺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她只是用凤姐姐教的摄魂术,问了他几个问题而已,他怎么就这样了?虽然之前她点了他心口一下,可是她属实不会什么武功,当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凤姐姐并未教她武功,只是教了她摄魂术和一些简单的点穴之功,可以说是绝对上不了台面的,前次在河中溺水,使她的记忆完全复苏了,她的前世,她的今生,她都记起来了,那与凤姐姐在一起的十年,她学到的并不是什么武功,而是不少处事的谋略和观颜善辩的机智,所以她会把那些营生做得风生水起,想起那亦师亦友的凤姐姐,她有的只是无尽的感激,没有她,她也许早已魂飞魄散了,那年少落水后落下的心疾,让她无法正常的生活,而凤姐姐却寻来灵药为她医治,每年服食一颗,到第十年的时候,只要服食那最后一颗,她就可以痊愈了,而就在那时,凤姐姐却忽然逝去了,原来,她一直受内伤困惑,无法医治,只是靠意志活了下来,本来她以为可以挺到玲珑好起来的那天,可是却未从她愿,而玲珑因在她死时痛苦万分,而引起心疾发作,霎时呼吸全无,后来,竟被人误以为死去,安放在齐都南郊的义庄之内。再后来,不知是她求生意识极其强烈,还是命不该绝,她竟然从棺材中自行爬出,只是那昏睡的日子让她记忆缺失,所以才会有后来遇到柳寻烟及司马谨的事情,也就注定了她不寻常的经历。那手上的殷红血玉是在幼时偶然得到的,直到那日在崖边,她才记起,原来这一世竟是这般起伏跌宕,不过她愿意,愿意用一世的安逸换这世的倾情。
玲珑还在回忆着和凤姐姐的日子,赤涯却从地上猛然站起,玉色的手轻轻掸掸身上的尘土,似乎有些讪讪地说道:“爱妃见笑了,朕刚刚只是有些劳乏。”
玲珑不再看他,却一眼看见昏倒的初十,她愤恨地转头望着赤涯:“你把他怎样了?”
“呵呵,你倒很关心他呀!朕就杀了他,省的你随便关心男人!”说罢抬手就要打去。
玲珑闪身挡在初十面前,面上现出一派怒容:“你敢?要杀他,先杀我!”
赤涯看着她的动作,脑中一滞,不觉说道:“你走吧。”这句话,似乎他曾经说过,不是此时,不是此地,却是此景。只是,那是怎样的事呢?
玲珑并不理会他的呆愣,搀起初十就离开,这赤涯,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妙。
玲珑边走边想:赤涯说柳寻烟离开了冥寨,可是,听他所说的似乎漏洞百出,如果柳寻烟离开了,他怎还会拿他威胁自己呢?如果他见到柳寻烟,以赤涯的阴狠,他怎会放他离开?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容貌,他怎会不好好利用呢?这最大的可能,就是柳寻烟已被他囚禁起来。想到这儿,玲珑猛抬起头,哼,赤涯,待找到寻烟,我再和你算算这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