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到!”外面通传道。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门口,玲珑也不禁好奇看过去。
大厅的门口处,一个红色的身影由远渐近,红色的长衫曳地,身材修长挺拔,墨色的青丝随意束在身后,往面上看去,一张金色面具挡住容颜。那人越走越近,一股淡淡的冷意慢慢袭来,他周身竟带着无比的寒凉,玲珑望着他,心中猛然狂跳几下,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涌现,难道他是柳寻烟?不会,寻烟怎会娶她?而且他身上并不是那种独一无二的清泉味道,而是冰冷的寒意,似在严冬般的感觉。可是,那身形怎会这般像?她有些坐不住了,身后一心似乎感觉到她的异常,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玲珑勉强稳住心态,艰难地撑起一个微笑继续观看。
那人走到夜夫人身边,随即一转身,面向众人,夜夫人起身站在他身旁,那人也不看她,只对两旁列坐的来客说道:“今日各位能来,冥寨甚感荣幸,正好借此与各位相商一事,现在各庄各寨一直分据各方,以至于苗疆处处落后于人,受人牵制。不如我们联合成一派,既可以互相扶植,还可以联合对外,这样就不会再被人欺侮了。”声音暗哑,陌生异常,的确不是寻烟。
“什么?联合?”
“今日不是夜夫人下嫁吗?”
“你到底想怎样?”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玲珑只是看着,脑中似一片空白。
那红衣男子并未说话,夜夫人却微微一笑,那笑竟透出一丝无奈,而后又风情万种地说道:“今日这等大事不比我一个小女子的婚事重要得多嘛!”
“可是,”袁庄主皱眉道:“夜夫人也同意此举吗?还是您有什么苦衷?”
“袁庄主,我当然想这样了,不然我怎会请你们来呢?”夜夫人酥软的声音传来。
“联合成一派,谁来号令?”
“冥寨行吗?”夜夫人说道。
“冥寨?哼!原来今日是冥寨想吞并我们十二寨庄啊!”一个老者说道,“那何必想出这么个办法诳我们来?”
“是呀,原来冥寨想把南苗十三寨统一呀!”
“不行,拼了命也不可以!”
没等那些人吵完,一条红色的身影闪过,众人皆无声,玲珑再看,那些人竟似被定住般,应该是被他点住穴道了吧。
“各位得罪了。”男子又说道,“各位的庄、寨依旧是归各位管辖,只是作为南冥的分舵而已,各种利益皆不会改变,而冥寨则作为总舵,我南冥的规矩先由夜夫人负责制定,再下传于各个分舵。”
“是!冥主!”夜夫人对那男子躬身说道,神态异常严肃竟不见了刚才的风情。
“想必各位都看见了,还有什么不妥吗?没有异议的话,今日起执行!”说罢红影一闪,众人身子晃了晃,瞪着受惊的双眼直直看向他。
“你们先回去吧。不过,要是你们胆敢作乱,那本主就以他全寨的血祭天!”冰冷无比的声音从那金色的面具底下传出,“本主绝对可以办到!”
众人心中一惊,这人功力太高,实在是得罪不起,而冥寨又是他们这些寨庄中最强盛的一个,看来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归顺他了,毕竟性命是最重要的,而且归顺以后好像也没什么闪失。苗疆与中原不同,并不太在乎是否依附别人,只要自身利益没有受损即可。
众人都走了,偌大的厅内除了夜夫人和那冥主就只剩下玲珑和一心了,玲珑站起来,对二人一拱手:“今日我也告退了。”
“等等,”冥主叫住她,“你不是十三寨的人,那你是谁?”
“他是凤使!”夜夫人说道。
“凤使?”
“是的,今日凤使已经把玉凤凰带到冥寨了。”夜夫人命人把那凤凰拿了出来。
冥主看了看,递回给夜夫人,又望向玲珑,“夜夫人有什么打算?”
“凤使大人,您需要冥寨为您做什么事情?”
玲珑仔细听着他们的话,原来这玉凤凰竟是个什么信物,而拿此物的人应该是凤使,接此物就得替凤使做事,而且,他们定没见过真的凤使,嗯,先看看再说。
“现在并不是说的时候,我先在此处逗留一些时日,时机到时,我自会说与你听。”玲珑说道。
“好,那凤使您先在冥寨住下吧。”冥主说道。
这正合她意,与其到处打听,不如问当事人更直接。
玲珑故意左右看看,似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凤使有什么为难的吗?”夜夫人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最近身体微恙,每晚不能安寝,除非,除非有那样的被,”她故意顿了一下,“也罢,这苗疆上哪里找蚕丝锦绣的被呢?”
“哦,凤使有这样的毛病?”冥寨插嘴问道,声音透出玩味。
“见笑了,只因那里独特的蚕丝中所含之物与我体内之邪刚好相克。”玲珑心中暗暗叫苦,这冥主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凤使,刚好有手下日前得到一块蚕丝锦绣,我这就让人给您做一床被子。”夜夫人说道。
果然是他们去的祖山,只是那大大的箱子里真的装着寻烟吗?看来还得继续打探。
“那多谢夜夫人了。”
“凤使似乎不太关心苗疆的变化。”冥主突然说道。
这人心思缜密,属实很难对付,玲珑微微一笑:“我所关心的是我需要关心的事情,也是我职责所在的事情,其他的与我何干?”
“凤使果如传闻中一般,重大事而不拘小节。”
她望着那十分眼熟的身材,他不会是寻烟,不然怎会这般针对她,即便是自己扮成萎黄的少年,而那举手投足的习惯,他也应该发现。
“冥主,传闻永远不可信。”
“噢,看来凤使倒是看得通透,不如晚上凤使与本主一道用膳,再一同讨教如何?”冥主说道,那声音没有一丝喜怒。
“好。”玲珑应了一声,就跟着一个仆人走了出去。
随后,她被安置在一处安静的竹楼里,四处散发着竹子的清香。很累,玲珑伸个懒腰,然后靠在床榻上,一心也坐在了椅子上。
她歇了一会儿,本来想问问一心,可是忽然想到,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还是小心为妙,弄不好还隔墙有耳,真正露了底就不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少年进来说是冥主请凤使过去,玲珑紧跟着他走了一段山路,然后来到一座竹楼前,那红衣的冥主正在那里等着,四下看去,却不见了夜夫人。
“凤使,今晚本主为你接风。”
“先谢谢冥主了。”玲珑微笑着说。
“好,请随我来。”
她跟在他身后进入竹楼,宽阔的内室里面有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各色菜肴已经摆满,他示意她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玲珑和他在桌子的两边坐下,一心依旧站在她身后。
“凤使见多识广,今日却是屈尊了。”
“冥主太客气了,繁复缛节有何可取?不如坦诚淡薄更让人刮目相看。”
“好,今日真让本主长了见识。”说罢,他端起一杯酒,“薄酒一杯,凤使请不要客气。”
端起的青色酒杯上,一只如玉的手修长秀美,衬着绯色的衣袖,竟似符咒般把她定在那里,玲珑直直看着那手,那样的手她今生只看过一双,它曾在她的额头,为她拂开碎发;它曾在她的手心,为她驱走寒凉;它曾在她的肩头,为她化作港湾;它曾在她的心口,为她带来安宁……
“凤使,本主有什么不妥吗?”他问道,语气似乎有些疑惑。
“噢,不是,是我不能沾酒而已。”玲珑忙回神答道。那么多疑问,她要解开,如果他是柳寻烟,为何不与她相认?而且那周身的气息为何改变?如果不是柳寻烟,为何身形如此相似?又为何连手的样子都如出一辙?他与柳寻烟是什么关系?究竟在祖山之后,柳寻烟怎样了?
“那是本主唐突了,来人,为凤使备茶!”
玲珑看着那金色的面具,那面具后面会是怎样的面容?大凡带面具之人不是容貌丑陋就是怕被人认出,或者还有一种就是故意制造神秘感,而今日看他极有可能是不愿让人看见他的真面貌,怕人认出,这就足以证明他身份的可疑。
这饭吃的也极其无味,玲珑在想着心事,根本分不清菜肴的味道。
“夜夫人呢?”她似随意问道。
“替本主做事去了。”他只在那里喝着茶水,那金色的面具竟有一个连接处,那里留有缝隙,正好可以用来喝水。
“今日本来是贺夜夫人新婚之喜的,现下我就以茶代酒敬冥主一杯吧!”说罢端起茶一饮而尽。希望他不是真的娶了夜夫人,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直期盼他不要和夜夫人牵扯不清。
“多谢凤使关心。”他声音微微有些柔和,端起酒杯缓缓喝下,他真的和她成婚了?咽下的茶水冰凉哽在喉中,竟苦涩难咽。
“月色初露,我也该回去休息了,请冥主也早些休息吧!”玲珑心中懊恼,这究竟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呀?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可不行,忙起身告辞。
“好,本主送送凤使。”他起身站到她的身侧。
没有那清泉般清爽的气息,只有如冰的寒意充斥在他周围,玲珑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踏着月色走在山路上,一心在后面远远观望着。
夜有些微凉,淡淡的月光洒在身上,看上去那么飘忽,那么柔和,那异常熟悉的身影就在身旁,而那感觉却那么远,那么陌生,也许真是她猜错了,而她但愿是这都是错觉。忽而停下,她闭起眼睛,听竹叶沙沙的声音,似细语,似轻泣,秋夜微凉的气息漫布,那一刻回味从前。
等再睁开眼时,她的心绪平静异常,那崖底的誓言她岂能忘记?即便走到轮回的边界,你也会陪着我。今世我定要寻到你,即使抛却今生那又如何!
回望那冥主,她说道:“送到这里请回吧!”她的声音有些冷漠。
他点一下头,回身走开。
玲珑径直走向竹楼,不去看那背影,哪怕他是那么相像,不去看,不想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