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大殿上,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仿佛正在眼睁睁地看着日月更替,看着一切正在终结,而我只想在最后一刻得到一些答案。

在冥界之中,人已经完全没了时间的概念,而且在我印象中,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添草,火苗仍旧不明不灭地烧着,岂嫆也一直保持着跪在我身边的姿势,仿佛这一切好像几个世纪都没有改变过。

听到我的话之后,岂嫆半晌没有回答,让我隐约觉得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活着,其他的人也好,鬼也罢,都已经随着时间岁月,渐渐凝固成了雕塑一般的存在。

就在这时,火光摇曳起来,突然间蹿动着,好像几乎快要从那头颅之中跳出来了一般,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也能感觉到事情的发展情况超乎了我的想象,我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火苗,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感觉到了事情的非同寻常。

岂嫆蠕动着嘴唇,好像想要回答我的问题,但是话还未出口,也被面前这异象给打断了,岂嫆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有些警惕的样子,吞了口口水,沉吟一声道:“大人,外面好像出事儿了!”

“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岂嫆皱紧了眉头,好像也因为面前的情况而感到困惑,而且,更多的似乎是诧异,她转过头来,先是将我凝视了几秒钟,然后有些迟疑地低声道:“大人还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儿烧幽冥草?”

我当然知道,是为了将那些进入了人世间的阴魂全都召集回来嘛!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知道的话,我还坐在这儿做这些事情,岂不是太可笑了!

然而岂嫆的表情并未因此而放松下来,她有些试探性地轻声问道:“那大人还记得,为什么烧幽冥草就能将他们引回来?”

“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恼怒,尤其在听到岂嫆这样的语气之后,更是觉得心中很是愤懑,瞪着眼睛望着岂嫆道:“不然呢?那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因为这是冥典……”

正在我说完这话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声音,有点儿像是空旷田野上,冷风吹卷而过的呼号声,又好像是有人在空灵的山谷之中吟唱着分辨不清语言的歌谣声。

这声音打断了我和岂嫆之间的对话,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望着外面,空荡荡的幽冥府大殿大敞四开,那阵阵声音就这样涌了进来,不光是我和岂嫆,就连下面的众鬼也在凝神屏气地望着外面,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角色即将要出现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场面让我不由得紧张万分,下意识地抓住了岂嫆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鬼母……”岂嫆一字一顿地说着,一边说,一边转过头来望着我,“是鬼母回来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没听懂岂嫆的话,鬼母回来了?开什么玩笑?鬼母难道不就是我?

我和岂嫆瞪大了眼睛对视着对方,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的阴气涌动,即便是我也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些晕眩似的,很是难受,与此同时,在那雾蒙蒙的黑色阴魂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起初只是一团火红色的影子,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但是那颜色就好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玫瑰,颜色娇艳欲滴十分艳丽,让人无法忽视那个颜色。

在那个身影刚一出现在我眼中的时候,我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好像呆住了一样,甚至已经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飘忽而至,离我越来越近,眨眼间便到了那台阶上面。

那个火红色的身影速度很慢,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向我们逼近过来,四平八稳的步伐之中,也充满了十足的底气,不知为何,坐在王座上的我竟然因这身影而感到有些危险似的,即便她还离我那么远,但是那种充满了逼迫感的气息已经眨眼间便到了眼前似的,让人无法呼吸。

直到那个身影已经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的身子仍旧是一下都动不了,眼看着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那眉眼,表情,身材和动作,全部和我一模一样,别说是那一会儿看着我一会儿看着她却始终无法分辨出来到底孰真孰假的岂嫆,就连我自己盯着这个身影看得久一点的时候,都会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自己!

这世界上绝不可能有一个人看起来和另一个人那么相似,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一样,我使劲儿摇晃着脑袋,想要将这幻觉从我的脑海之中甩出去,然而,面前的一切却始终没有发生改变,唯一有所变化的,是面前这人的表情,只见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勾起的嘴角之上,写满的都是她对我的不屑。

“你是谁?”

我张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可是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的声音正在颤抖着,哆哆嗦嗦的。

面前的人听到我的问题之后,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冷哼一声道:“在这幽冥府之中,轮不到别人来问我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好像很适合你自己,你,是谁?”

我被她问得愣住了,一个想法在脑中迅速闪过--我是谁?我当然是鬼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家伙面前,我竟然连说出这几个字的底气都没有。

那一袭红衣,还有五官容貌,都和我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万芊一模一样毫无区别,尤其是她脸上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场,那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宁可相信她是真正的鬼母。

“我是……”我吞了口口水,好像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来我是谁,只能下意识地转过头来望着旁边的岂嫆,“岂嫆……我是谁?”

岂嫆跟在真正的鬼母身边那么多年,相信就只有她才是最了解鬼母的人,在这种连我自己都会怀疑自己的情况下,想来也就只有岂嫆值得相信了。

然而,岂嫆脸上仍旧挂着刚刚的那种迷茫,她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我,眼神之中满是不解和无奈。

“混账东西,难道连自己的主人都分不清楚了吗?”对面的万芊突然骂了一声,然后不由分说地对着岂嫆狠狠挥出一巴掌!

那红色的水袖在半空之中摇摆,就好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而在这样的扇动之下,只见岂嫆的身子轻飘飘的竟然被挥打出去,径直地摔下了楼梯,摔了几个跟头之后才重重地撞在了地上!

在这冥界之中,就连身子摔在地上的撞击声都是那么闷声不响的,可是我却觉得心里面好像被撕裂了一般,不由得替岂嫆感觉到疼痛,忍不住转过头来怒视着对面的人。

不管她到底是谁,哪怕是真正的万芊,尽管我还是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是如果她是一个这样的人,这样对待跟着自己多年的忠诚仆人的话,那么也不怪这样的女人不被寒烨喜欢,甚至要遭到背叛!

我怒视着面前这个万芊,怒火中烧,无数阴魂在我的意念调控之下向我逼近,就在那一团团黑影到了我面前,正准备向面前这个万芊攻击过去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万芊伸出手来。

在她的手心之中,一些细碎的东西正在闪闪发光,我乍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东西我见过,就在几天之前,它还是完整的--正是那只紫玉匣子的碎片!

被摔碎了的紫玉匣子竟然在万芊的手中?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掌心,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但是有个问题是我可以非常明确肯定的,那就是,面前这个家伙不对劲儿!因为,她和这只紫玉匣子有关!

当初是有人暗中操控了乔可可的魂魄,才导致紫玉匣子会被打碎,而现在,碎片出现在她的手上,这也正意味着她就是当初操控乔可可的始作俑者。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我能够操控阴魂,这也就意味着我才是鬼母,那么她,必然是个冒牌货!

对!一定是这样!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一切!更何况,我本身就是万芊的魂魄,既然魂魄就在我的身体内,这个以魂魄为本的世界,怎么可能出现另一个“我”?

我这样一想,立刻就觉得心中多了几分底气,对着面前的这个“万芊”也好,“我”也罢,我大手一挥,指挥着背后的阴魂向她面前涌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面前这个冒牌货突然发出了一阵阴鸷的冷笑声,她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我,嘴角勾起了一个狐媚的笑容,“怎么?你以为你那种误打误撞的控魂术,真的有用?不过只是偏偏小孩儿罢了!”

她在我耳边低声这么耳语了两句之后,突然转身面对着下面的万千阴魂,高高举起了她那两只红色的袖子,好像一只火红色的蝴蝶一般,对着下面高声道:“吾为鬼母万芊,效我者死,俑我者亡!尔等莫不速速听命,将这奸人拿下!”

万芊这话刚一出口,那些本来反应很慢的阴魂竟然好像一下清醒过来了一样,我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但是明显能够感觉到那种怒视的目光正在向我袭来,将我包裹其中!

我望着那些阴魂,忍不住浑身颤抖一下,我心里非常清楚,我知道我并不是冒牌货,可是这些话此时都堵在胸口中,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完全没有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那些阴魂好像龙卷风一般,竟然猛地向我卷过来,事情发生的速度太快,眨眼间,漫天盖地的阴魂已经将我包裹其中!

在这没有空气没有风的空间里,我感觉到了一阵杀气,向我猛扑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