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事情顺利得简直有点儿超乎我的想象,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胡天齐从水里面给拖了上来,翻身在地上吐了两口水,我迫不及待地爬了起来。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面前的胡天齐已经爬了起来,二话不说,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来回摆弄了一阵,看着我身上的情况,慌忙问道:“怎么样?没有哪里受伤吧?”
我望着胡天齐的眼睛,心里面觉得有点儿感动--面前的他满身是伤,那一身向来干干净净的白色衣衫也被血染得斑斓,上面一块一块的血痕,他自己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就连白皙的脖颈和手臂上也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你……”我低声喃喃着,伸手去触碰胡天齐身上的伤口,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疼,脸上却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小意思,不算什么。”
如果说可以的话,哪怕只是因为这些朋友,也让我找到了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只是,再仔细想想看,却不免会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太过自私,他们因为觉得是我的朋友,所以拼上了性命来保护我,而我却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能给他们带来的,就只有无尽的伤害。
我无法直视胡天齐的目光,他一点一滴的关怀神采都会让我感到留恋,是的,这世界待我不薄,让我感受到了这些真挚的友情,但是如果我真的拿他们当朋友,就应该尽快远离他们,以免让他们再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大概是发觉了我的目光有些伤感,胡天齐连忙岔开了话题,故作一丝轻描淡写的语气对我问道:“怎么样了?找到关于怎么召开圣殿的方法了吗?”
我点点头,按照书上记载的方法,我只需要找到幽冥草,在大殿里面点燃,然后在里面加上我的血就可以。
方法听起来好像非常简单,而幽冥草也很好找,只要去坟头上找就行了,据说,幽冥草是人离开人世间后,最后的一丝神气都会凝聚在上面。
似乎所需的原料都非常容易集齐,剩下所需要的,就只有我们返回幽冥府了。
不,不是我们。我决定,甩开胡天齐,自己去。
旁边的胡天齐听到我说起办法非常简单之后,还显得很是兴奋,摩拳擦掌想要马上开始。
在胡天齐看来,只要做到这件事情,我就可以摆脱所有的困扰,所以他不免显得比我还要着急,但是如果被他知道,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个新生,而是一个终结的时候,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不想告诉胡天齐真相,如果可以走,我希望能孑然一身,不带上任何悲伤的情绪。
趁着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胡天齐已经爬了起来,伸手将我拽起来,“走吧,那我们现在去找幽冥草。”
“等等,”我揉了揉太阳穴,“我还有些事情没办完。”
胡天齐疑惑地望着我,脸上的兴奋神采也好像凝固住了一般,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警惕,“你还要做什么?”
“我想……”我望着胡天齐,“我先去看看乔可可的情况怎么样,还有,你知道寒烨在哪儿吗?”
起初胡天齐只是有一丝迷惑,但是听到我这话之后,他的神情不免显得十分紧张,“为什么?办完这件事情你不就可以慢慢去处理这些了吗?干嘛非要急着这时候做完?”
面前的胡天齐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我话语中透露出了一些打算告别的成分,我不想被他察觉,笑着摆摆手道:“既然是要做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是想踏踏实实去做嘛,再说我今天已经有点儿累了,明天晚上再去吧!”
胡天齐蠕动着嘴唇,仿佛还想说些什么,我却对他摆摆手道:“我确实累了,想休息一下,麻烦你去帮我找幽冥草吧,明天晚上我们准时行动!”
说完,我也不等背后的胡天齐,转身便往学校里面走去。
学校的宿舍楼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响。
宿舍楼一楼的大厅里,闻人吉的办公室里一片黑暗,不知道他在不在,我的脚步稍有犹疑,终究还是快步走了过去,我不想去见闻人吉,更不知道见到他之后该说些什么,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如让他一直没心没肺下去,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个好的结果。
一路来到了寝室门口,我试着推开房门,发现门并没有关,刚进门就看到方甜和何景雯正坐在乔可可的床边。
两人发觉我进来之后,松了口气,方甜更是叽叽喳喳地对我道:“你可算回来了!”
看到方甜脸上的表情,我意识到乔可可应该是没事儿了,果不其然,刚来到她床边,就看到乔可可已经苏醒过来,此时正睁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我,只是人虽然醒了,看起来还是一脸倦容,显得很没精神的样子。
我望着乔可可那模样,心里面觉得阵阵刺痛,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她也不用遭遇这样的事情。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的事情,有些有原因,有些看似没有原因,但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我们看不到的,其实就像地下的根茎一样,虽然看不到,却也是真实存在着的。
乔可可一直拿我当她的亲姐妹一样,但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她所遭遇这一切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话,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拉着乔可可的手,静静地和她对视着,我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能再见到她--或许,等我将所有亡魂都召集到幽冥府之后,崔亦田就会马上将我带走。
命运早就已经不在我自己的手中,这让我突然想到了一句有些俗套的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时候看武侠小说就看到过这样的话,在我心目中就好像是武侠小说的符号一样,好像人人都在这样说,我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此时,才了解其中的真正含义。
房间里面亮着一盏幽暗的台灯,从那折射过来的光线里,我能看到乔可可的眼神中有一丝哀怨和不舍,这样长久的对视,好像已经向她揭示了我即将离开的事实,而她那不舍的目光,对我来说就好像是藕丝一样。
我不忍再看下去,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可是就在我别过视线的时候,乔可可轻声开了口。
“苏天浅,你答应我,别走。”
乔可可说这话的时候,我刚刚转过了脸庞,瞬间,这话好像一根钢针扎在了我的心脏上,眼泪扑簌簌地便掉了下来,止不住地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滑落。
我心里面顿时感到有些酸涩,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任由乔可可那冰凉的手抓着我的手腕,不肯撒开。
我不忍心推开乔可可,也不忍心和她对视,房间里面沉浸在一种长久的静谧之下,方甜和何景雯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往常早早就会睡下的她们今天就静静地守在我的身边,好像生怕我会离开一样。
直到夜色深沉,我换了衣服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声息,让她们都以为我已经睡去的时候,她们才终于睡着了。
我趁着夜色爬了起来,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室。
等我走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亮起来了,我出门吃了些早点,虽然已经很久都没有肚饿的感觉,甚至一整天不吃饭也不会觉得不舒服,但是我还是吃了些东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坐上最早的一班公交车,我自己去了郊区的一座墓园。
我不知道胡天齐去了哪儿,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是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我反倒不担心自己会在这儿碰见他。
墓园里面坐落着一座座墓碑,有的十分崭新,前面还摆着供果,有的看起来却已经非常陈旧了,上面落满了尘土,墓碑也被风剥蚀了一般,早已经没有了崭新墓碑上特有的那种坚挺轮廓,这就好像做人一样,年轻人总是有着各种各样新的想法,而年老的人却早已经被这个世界所磨平了棱角。
我走在墓园之中,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一般,对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已经失去了兴趣。
活着也好,死去也好,对我来说似乎已经都不再重要,并非是已经看淡了生死,而是,明白自己对于很多东西都没有选择的资格和权利。
我从一座座墓碑前走过,时不时地走走停停,摘下一些幽冥草揣在兜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白天的时候,会有人来扫墓,见到在墓园里漫无目的走着的我,脸上虽然闪过一些好奇的表情,但也终究是稍纵即逝,对别人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关心。
直到傍晚时分,墓园里面早已经没了人,而我的书包里面也已经塞满了幽冥草,我终于不用担心这些草木会弄脏我的书包,反正,也已经用不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干脆就坐在墓园附近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看着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上,才开始返身往墓园外面走。
一路上,时不时会有一些黑影从我身边不远处闪过,但是终究也只是擦肩,甚至于,一些黑影远远地发现了我之后,竟然就选择绕开了。
这样的情况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竟然连鬼都会躲着我走。
直到我走出墓园的时候,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道黑影,那个黑影并没有躲着我,竟然好像是在等着我一样,直勾勾地站在不远处。
随着我一步步的逼近,那个黑影的轮廓看起来也越发的清晰。
是岂嫆。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如果不是在这里遇上的话,我恐怕都忘记了岂嫆,对,差点儿忘了还有这么个丫头没有安顿。
“大人,”岂嫆的视线始终凝聚在我的身上,眼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才听到岂嫆的声音略显一些不悦地低声道:“您为什么自己来这种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