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记得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这么说过:恋爱的两人是否合适婚姻,一起旅游一趟便是最好的检验,大意如此。
这一趟云南之旅是不是让我们的心走得更近?!
我们告别闺密,告别你的新朋友、好哥儿们,告别蓝天白云、告别鲜花美景、告别了诗意的春城,我们回到了笼屉般的H市,我们忍受着酷暑的煎熬熏蒸。
你的热情盖过了这盛夏的高温,曝光我们的爱情,你是那样的迫不及待,表面依然波澜不惊的你,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我们两个加起来接近一百岁的中年人履行着本不该属于我们的生活流程。你随我去拜望我年迈的父母,又一次当上毛脚女婿。独身十多年的我,一直是沉默寡言老父亲的心病,离婚十五年来,第一次带着异性朋友上门,父亲依旧寡言少语,你也是那样的拘谨。
我的记忆中,父亲只问了你两个问题“小林,你父母身体好吧?”
你回答:“只有父亲健在,身体硬朗。”
父亲便如自言自语般“哦,身体好就好。”随后接着问你:“你们兄妹几个?”
“兄弟两个,有个哥哥,没有姐妹。”你如课堂提问般回答道。
这似乎就是你和我父亲第一次见面的全部交流,事后才知道当时父亲对你并不满意,他担心委屈了自小聪敏漂亮的小女儿,当然这是后话了。
倒是外向能干的母亲活跃着气氛,可是我母亲的基因里天生欠缺中国式丈母娘的特有素质,她不会审查你,更不会刨根究底,她有的只是热情待客,礼貌为人,母亲把这些基因毫无保留地给了我。
而拜见你的父亲,我心里是充满期待的,因为在我们初相处的那段日子,每当晚饭时,你总会接到父亲的电话,你便告诉我“爸爸问我是否回家吃饭,要不要准备我的晚饭。”那时侯,我总会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仿佛我们俩个是情犊初开的少男少女,而你父亲也风华正茂。可事实你已年过半百、父亲已是耄耋之年。
我好奇你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位老人,用他那年迈的躯体和慈爱的心灵在呵护着、宠溺着你这个两鬓斑白、形单影只的儿子。
我也替你感到庆幸,庆幸你在这十年,三千多个孤单寂寞的夜里,有老父亲为你留一盏灯、一份暖意的守候。
林先生,你知道吗?每每想到这些,侠义和母爱总会在我心里无限泛滥,我会又一次在心底发誓:我一定要好好爱你,我要补回你缺失了这么久的柔情与温暖。
今天向你袒露这些,你该明白了,为什么朝夕与共四年,我们的生活依旧浓情蜜意弥漫?因为我们的心太柔软,柔软得没有一丝硬物、没有一点锋利,柔软的两颗心温柔地交融、相互地取暖,柔软的两颗心将柴米油盐过出了诗情画意一般。
你父亲和我想象中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我明白那是我想象的偏差。硬朗的身板,银丝般的满头白发,颤颤巍巍,却行动自如,一切要求自理,拐杖也不愿意借助,老人骨子里有着一股好胜和倔强。
见到我,或者说见到你带回来的女友,老人很开心,他笑着打量我,我便告诉他:“伯父,我吃过您做的肉包子。”
林先生,那是你以前从家里带给我的。
老人听后,爽朗地哈哈大笑,不知是害羞还是激动,脸和头皮同时涨红了,又问我是否好吃。
我说:“很好吃,都是您自己做的吗?”你说父亲听力有些差,我便提高了嗓门。
林先生,你知道,其实,那包子是不怎么好吃的,面有些硬,肉馅味道也不丰富,我骗了老人。
你父亲听说好吃,很开心,又是爽朗的大笑,然后便如数家珍:“是的,和面、发面,剁肉馅、拌馅,都是我自己弄,上次做得不好,下次我再给你们做。”
后来父亲真的又做了几次肉包子,用食品袋封装好让我们带回家吃。虽然并没有比以前做的好吃,但是,我觉得那已经是世上最好的美味了。
包子中那浓浓的爱是我们一辈子都品不完的滋味儿。
后来,从你父亲口中得知,离婚十年来,我是你带回家的第一个女朋友,难怪老人家会那么开心。
老父亲也许从来没有向你催婚,可是他绝不愿意看到自己年逾半百的儿子孤身一人。
林先生,那时我也好开心,虽然我们相识恨晚,我们错过了彼此最美好的青春,但我们却留下了很多珍贵的第一次给对方,以慰藉我们迟来的缘分。
我常常会想,没有女儿的父亲是遗憾的,纵使把全部的宠溺给了儿子,却依然得不到一丝温柔的回报。
这种回报与赡养、反哺、孝道无关,它只是一个亲昵的脸贴脸、头靠头,或者是一次耐心地聆听其倾诉,亦或者就是一声发嗲地叫唤,那一定是父亲最极致的幸福。
我曾努力想让你把这种幸福带给你父亲,却失败了。
林先生,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天你父亲九十大寿,大家争相与寿星合影,气氛热烈而轻松。
轮到我给你和父亲拍合照,我举着的相机停下来,我示意你搂着父亲,你没有照办,我以为你没有明白,便走到你身边,小声在你耳边说:“你搂着爸爸,头和爸爸的头贴在一起。”你挺了挺身子,依旧笔直地坐在爸爸身边,以示对我的抗议,两个男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各自微笑着留影在镜头前。
以后的每次回家,你父亲总喜欢说一些你年轻时的趣事给我听,我便一边听着一边乐,老人看我听得乐,总会爽朗地大笑,笑完继续讲。这次讲了,下次还讲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好多遍,我还是如听第一遍一样乐呵呵,充满兴趣,老人便继续讲。
四年的翁媳关系,我们如亲父女一样的相处,直到你我决定离婚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父亲眼里深深的忧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