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前堂。

六名医师再一次聚集在此，为的是取下文锦脸上的膏药，观察效果。

婉陪在文锦身旁，握着她因紧张而潮湿的手。

纱布一块块被取下，再掀去贴敷的药膏，医师的目光都集中在文锦的脸上。这一刻没有人说话，空气沉闷中透着压抑，文锦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终于有医师开口了，“还是换第二种方案吧。”

“真是怪了，怎么可能没有效果呢？”另一医师疑惑地道。

“岂止没有效果，你们看这里——”有医师指着文锦额头的一角。

他所指的地方，是额头右侧下缘，原本边缘是清晰的，现在变成了细微的锯齿状，象是泼墨留下的痕迹。

“很明显，这是向下蔓延的征兆。”那医师继续说道。

其他几名医师，全部用沉默来表示他们的认同。

接下来他们又进行了一番短暂的讨论，便又给文锦敷了上另外一种膏药。这种药外观上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草药的气味略浓一些。

重新包好纱布，文锦又成了重症伤员。

她在婉的搀扶下步出前堂，婉感到她手的冰冷，难过又心疼。

堂外的飞鸟，看到婉忧心的表情，猜到结果不如人意。

他到堂上向医师们询问了详细情况，便将医师们送走了。

不一时陌瑾轩匆匆进了门。

“医师们来了吗？”他边拴马边问。

飞鸟将情况汇报给他，陌瑾轩道，“这第二种药，多久能确定效果？”

“要一两日。如果仍然没有效果，他们说，只有另觅良医，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陌瑾轩没有说什么，径直去往后院。

自从换药回来，文锦便一直靠在床上。从前堂到卧室，短短的路途她却步履维艰，心底的茫然绝望，将所有气力耗尽了。

希望在逐渐破灭，心痛是那么真实，前路飘摇昏暗。

“女主，陌大人来了。”婉进来禀道。

见文锦没有回应，婉走到床前道，“女主，不要失去信心，这个药方一定行的！”

“不要安慰我了。”文锦道，“去告诉陌大人，我想静一静，不见他了。”

“陌大人是专门回来看女主的。”

“可我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人也不想见。”

婉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走了出去。

“陌大人，女主她说，想一个人静会儿。”书房里，婉对等候着的陌瑾轩道。

“吃午饭了么？”

“从前堂回来，女主心情很差，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陌瑾轩沉默着，眸中浮现深深的忧虑。

“大人，女主的状态令人担心，真希望她象以前一样哭出来，可是——”

“去把午饭拿来。”陌瑾轩低沉果断地道。

婉应着出去了，不一时托着食盘走来。陌瑾轩接过食盘，向文锦的卧室走去。

文锦依旧呆呆地倚床而卧，发髻散了也不整理，任乌发如瀑布倾泻，显得纱布更白了。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接着听到杯盘放上案几的声响。

“婉，说了我不想吃的。”文锦幽幽地道。

“不吃午饭怎么行。”是陌瑾轩温润的声音。

文锦长睫微颤，却没有抬眼，“你怎么可以到这里来。”

陌瑾轩坐到床边，“不希望看到我？”

“我只想静一静。”

“你想让我担心你吗？”他低沉温柔地问。

文锦不语。

“一国之君，怎么能轻易被困难打败？”陌瑾轩话锋一转，“想想鄀国百姓，他们都盼着你带他们过上好日子，鄀国的新种子，都在田地里等你关注它们的成长。”

文锦抬起眼，有些怔然地看着他。

她被病魔打击，几乎忘记自己的身份。可是她无法超越自己逃避痛苦。

“我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国君。”文锦道。

“谁说的？难道鄀国不是在一天天强大吗？”

“那是因为有相国尽心竭力辅佐我。”

陌瑾轩看住她一瞬，“好吧。那我为何尽心竭力？”他星眸灼灼。

“是，是受先君托付。”

陌瑾轩感到无语了。

“小傻瓜，该吃饭了。”他说道。

文锦睁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陌瑾轩挑眉不答，取来粥碗，舀了一匙菜粥送到她嘴边，“来，乖乖吃饭。”

“我不吃。”文锦闷闷地道。他居然叫她小傻瓜？草包君主也是有自尊的好吗！

陌瑾轩略微沉吟，把碗先放一旁，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拂去她遮在脸颊的长发。

“你是想让我惩罚你吗？”看住她的水眸，他温柔霸道地问。

文锦愕然。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俯过身，袭上她的唇。

文锦努力挣脱他，羞涩又有些愠意地道，“你好坏！”

这是她的卧室，他不该出现的地方，可他不仅出现了，居然还——

陌瑾轩再次端起碗来道，“不乖乖吃饭还要被惩罚的。”

文锦迟疑着，她真的没有胃口。可又怕他来吻，只好接过碗，慢慢地吃起来。

却说文淑跟踪陌瑾轩，一直跟到大宅外。

她看着院门紧闭的宅子，不确定文锦是不是在里面。若不在里面，陌瑾轩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决定先窥探一番。

围着宅子绕了一圈，发现高墙深院，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忽然发现不远处长着一颗柳树，粗壮的树枝向院墙方向伸展着，应该可以利用。

她来到树下，挽起裙子，踩着树干上突起的地方，慢慢攀上伸展的树枝。

借着树叶的遮掩，她站直了身子向院墙内张望，刚好可以看到宅子后院里的景象。

院内无人。她等了很久，终于从前堂走来一名女子。文淑觉她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文锦的侍女婉。

文淑冷哼一声，文锦果然在此。怪不得陌瑾轩急匆匆往这里赶。看起来，他们还没有断，难道是文锦还不够丑吗？

婉在院中取了什么，又往前堂去了。不一时主屋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玉树临风，女的遮着面纱，正是陌瑾轩和文锦。

陌瑾轩小心扶着她，两人在院内散步走动。不时停下来，亲密地说些什么，陌瑾轩更不时对她深情相望……

文淑伤心欲绝，她不明白，为什么文锦丑到要遮面纱，陌瑾轩还对她不离不弃？难道因为她是君主吗？可凭他的能力和地位，他不会忌惮一个年少女君，更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幸福来换取什么。

她抓了一把柳叶，慢慢将它们在掌心揉碎。文锦，你不会得到他！我一定会再想出法子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