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洗澡的时候,纪娥去准备宵夜,而陌瑾轩也回房去沐浴。
他平乱归来即去寻找文锦,又守在楼阁附近,加上情绪焦虑,已经几天没回相府,感到自己都快发臭了。
文锦坐在浴桶中,一遍遍地冲洗着自己,仿佛要将耻辱洗得一干二净,可又知道,那已经不可能了。
而曾经对熊赀产生的一些好感,此时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恨,恨他更恨自己。本来她纯洁的身体是属于陌瑾轩的,可是因为自己的天真和任性,反受了熊赀的污辱。
文锦怀着一颗痛悔的心,洗了近半个时辰,才出了浴间。
当她穿着淡粉色宽松的睡服,走出浴间的时候,陌瑾轩正在卧房中等她。
文锦想向他奔去,扑进他怀中。可却停下了脚步,目光有些凄然地看着他。
“宝贝,你真美。”陌瑾轩走过来,抚摸着她湿润的发丝,看着她水嫩洁白的脸庞说道。
文锦柔情地道,“相国,感谢你救了我。”
“说什么感谢,你我还分彼此吗?”陌瑾轩将她拥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
他不是没有留意到文锦的忧郁,换作谁被劫持了几天,受了许多惊吓之后,情绪也不会马上恢复的。所以他用爱来拥住她,让自己怀抱的温度温暖她,使她重拾安全和幸福的感受。
文锦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爱和温暖,心底却是一阵阵的酸楚,她好想永远这样被他呵护着,可是会吗?发生了这件事,他还会象从前一样爱她珍惜她吗?
“相国,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文锦听到自己苦涩的声音。
“小傻瓜,你当然是原来的你。”陌瑾轩捧起她的脸庞,温柔抹去她的泪,“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我的宝贝,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变。”
“我曾对你说了那些绝情的话,难道你不介意吗?”文锦问道。
“我相信你是被迫的。”陌瑾轩深深看住她迷离的水眸,“难道不是吗?”
文锦的眼中渐渐盈满了泪,此时她对陌瑾轩的感激和爱,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可是他越是爱她,她心里越是悔恨和自责。
“纪娥已经做好了宵夜。”陌瑾轩温柔地道,“我们一起去吃。”
“不,我不饿。我有些累了,想休息。”文锦说道。
陌瑾轩理解她,也不再劝,只道,“今晚我陪你。”
“为了救我相国已很辛苦,不用陪我了,早些去休息吧。”文锦道。
“如果我坚持陪你呢?”陌瑾轩温柔的声音里有一丝霸道。尽管他真的很疲倦。
“相国,真的不用了!”文锦泪光盈盈,语气却是略带撒娇地。
“真的不用?”陌瑾轩十分不舍。
文锦点了点头,轻轻地离开陌瑾轩的怀抱,向里间走去。
陌瑾轩独自站了一会儿,出去叫了婉,叮嘱道,“这几天女主情绪受到很大的影响,你小心陪着她,有事马上来找我。”
“好的,陌大人。”婉应道。
“明早让她多睡会儿,不要叫醒她。”陌瑾轩又道。
婉心道,陌大人对女主真是体贴入微,女主好幸福。什么时候,飞鸟也能这样关心自己呢?可是那个呆瓜,竟然连一句表白也没说过。
文锦沉沉地睡了一晚,她太疲倦了,竟然连梦都没有一个。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女主睡得怎样?”婉拎着一篮鲜花走了进来,见她醒着,便微笑地问道。
“还好,感觉身体又有力量了。”文锦答道。
“陌大人终于可以放心了。”婉将花篮放在窗口处,将窗子推开一点点,微风吹来,满室的芳香。
“相国在哪里?”文锦问。
“陌大人早去了宫里了,许多事等着他处理呢。”婉边拿衣服给文锦边说。
“我这个国君,是不是全无用处啊?”文锦有些郁闷地道。
“怎么这样说呢?”
“不仅把所有的事务都推给相国,还总是惹麻烦,牵扯他的精力不说,还要为我焦虑不安。”文锦不无内疚地道。
“他是男人嘛,再说,辅佐你是先君的遗命,所以这些都是他份内的事情,女主不要多想啦。”
“话虽如此说,这样辛苦他,我还是过意不去。”
“这话女主还是留着当面和他说吧。”
文锦一嘟嘴,“偏和你说。”
婉呵呵地笑着,开始服侍着文锦洗漱梳头更衣。
这时纪娥走来笑眯眯地道,“我是来请女主用膳的。”说着便向文锦深深施礼。
文锦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份,道,“纪妈妈不要这样客气,象以前一样就好了。”
纪娥连声答应,对文锦越发喜爱了。
文锦吃了早餐,回到房间稍事休息,因挂念着宫里的事务,便带了婉,准备到院中寻找飞鸟,让他驾车送自己回宫。
快走到厅堂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交谈。
那是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很熟悉是纪娥,另一个却很陌生。
因两人谈话中出现了她的名字,不禁停下了脚步。婉也感到奇怪,这个陌生的女人是谁,为何会提到女主呢?
原来在堂上和纪娥说话的,是陌瑾轩的母亲陌姜。
她从陌轶口中得知当朝女君被楚太子劫持失踪的消息,便有些坐立不安。毕竟是儿子爱恋的女人,她很想知道她的消息,而陌瑾轩又忙着搭救文锦,好些天不曾回陌府。
这天终于忍不住,亲自来到相府打听。
时陌瑾轩已经入宫,她便坐下来和纪娥聊上了。
在扯了些闲话之后,陌姜问道,“纪娥,国君失踪的事,你知道吧?”
“回夫人,我有所耳闻。”纪娥答道。
“不知现在情况怎样?找到了吗?”陌姜问。
“夫人放心,轩儿已经找到了女主,女主安然无恙。”
陌姜松了口气,问道,“听说她是被楚国太子胁持的。那楚太子爱慕着她,一心想迎娶她,是这样吗?”
这些陌姜从陌轶那里已经了解了,只是在为自己下面的发言做个铺垫而已。
“这个我倒不太清楚。”纪娥如实说道。
陌姜面上露出忧虑的神色,“孤男寡女在一起好几天,我担心——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纪娥明白陌姜的意思,只是不作声。
她虽年龄和陌姜相仿,但思想却不僵化,发生了又怎样?难道这比爱情更重要吗?只要女主爱着轩儿,就没有问题了。轩儿对女主的感情,更不用说了,她看得最清楚。
陌姜瞅了纪娥一眼,自顾自说道,“我这个儿子,自小便与众不同,聪颖稳重。看着他一天天成长起来,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很是欣慰。”
“是啊,轩儿不论是学识气质还是品德修养,都是卓然超群,这是老爷和夫人倾心培养的结果,夫人如何能不欣慰!”纪娥道。
陌姜听了这番话很是受用。
却忽然叹了一声,“可就是因为他太优秀,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娶妻,又拒绝我和大人为他张罗。当然,也是怪我,没有怎样催他,我知道,配得上他的女子,委实不多。”
纪娥仍是微笑着,却渐渐皱起了眉,这话听着怎么越来越不祥啊。
陌姜继续道,“就连文淑公子那般美貌的女子,他都瞧不上,纪娥,你说什么样的女孩能配得上他?”
纪娥有些迷糊了,夫人是故作不知,还是轩儿没有把和女主的关系告诉她?搞得她象蒙在鼓里似的。她这般拐弯抹角,会不会是不赞同轩儿和文锦在一起呢?
“夫人,我看当朝女君是个不多见的美女,和轩儿配在一起,倒是十分的般配。”
夫人立刻有些不悦。
但仍是心平气和的样子,“纪娥,我实话对你说,我早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了。可他们真的合适在一起吗?一来文锦是国君,不可能做个顺从侍奉夫君的贤妻。且家里还好,外面我们都得向她施礼。”
“这二来,”陌姜继续道,“她与楚太子同住几日,定然已非完璧之身,尽管她是受害者,但对我儿来说,是不公平的。我儿自来珍视德操,对自己如此,对别人也是如此,个人感情方面也是宁缺勿滥,现在反倒要娶一个失身女子,这怎么能不让人忧烦呢!”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举国上下都知道女主失身,我儿娶了她,岂不成了笑柄,我们陌家的脸面又往何处去放!尽管她地位高尚,乃一国之君,但毕竟是女人不是?”
纪娥听陌姜说了这么一大段的话,却只想问一句,夫人,你真的了解你儿子吗?
但她不敢问出来。怎么说夫人待她这个乳母很不错,这辈子她也是得了陌家的恩惠,即便与夫人观点不同,也不会直言反驳。
门外的文锦听到这里,脸色便有些苍白,婉赶忙将她扶回卧房。
“她们的话女主可不要往心里去。你和陌大人真心相爱,未来也是你们自己的,别去管别人怎么说。”婉劝道。
文锦摇了摇头,“我不在乎别人的说词,我在乎的只是相国。”
她抬起迷离的雾眸,“婉,经过这些时日,我真真切切地知道,我爱相国,很爱很爱。”
婉笑道,“那就好啦,只要你们相爱,任谁也阻止不了的。”
婉没有听出文锦的话外音。
文锦也没有再说。她只知道,深爱一个人,就要成全他的尊严和幸福,为了爱,她可以牺牲自己的感情。同时她也是担心,她穿越到的是古代,她爱上的人,来自一个保守的家庭,即便他现在爱着她,不在乎她失身,将来呢?他还会对她珍惜如初吗?
“女主,不如我们去散步吧,这个时节荷花都开了。”婉为了让她忘掉不快,提议道。
“飞鸟在哪儿?”文锦问。
“他呀,一定是在树底下,练习他那傻不拉叽的功夫。”婉说道。
“让他送我回宫。”文锦道。
“不等陌大人回来吗?”
“不了,多日不在宫中,我心里有些不安。”
两人便经过走廊,向院中走去。时陌姜已经离去,纪娥来送别文锦。
她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孩子,回去多休息,女孩是越养越漂亮!”
文锦对她笑了笑,“我会的纪妈妈。”
到院中找到飞鸟,他果然在树下练功。
“飞鸟,你的伤好些了吗?”文锦看了看他缠着纱布的左臂,关切地问道。
“多谢女主,这点伤对我来说不是事儿!”
飞鸟说完想起婉在路上为他包扎上药,不禁用温柔的眼神看了看她。
婉有些受宠惹惊,表情一僵,怔住了。
飞鸟在心里偷偷地乐。听得文锦要回宫,立马备好马车,送文锦两人回宫不提。
陌瑾轩正在朝堂与夫叟等大臣开会,得知文锦回到鄀宫并来了朝堂,忙出来迎接,几员大臣也随在陌瑾轩身后,一同出门迎接文锦。他们对女主也很关心,现在知她平安,都甚感欣慰。
文锦道,“相国,是在朝会吗?”
“臣在召集重臣议事。”陌瑾轩深邃的目光看着文锦说道。
“那就朝会吧,我想知道近日的情况。”文锦道。虽然她是个草包君主,但多日不问朝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陌瑾轩见她气色尚好,显然经过充足的睡眠,精神已然恢复,便将文锦请上了御座。
在场的除了夫叟司马洪外,还有司农司寇等朝中重臣。
他们逐一向文锦汇报起工作。当听得暴乱平息,逍遥法外的暴徒都已抓捕归案,文锦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受伤的民众都送医了吗?情况怎样?”文锦问。
司寇回道,“都及时送医救治,伤得轻的都已经治愈回家。有几个伤重的百姓,是送到城中忆闻医馆医治的,那里的医师医术高超,现这几名百姓都已经没有性命之忧,请女主放心。”
“忆闻医馆?”文锦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正是,那主诊的医师叫苏玄,据说来自庸国,擅长针灸疗法,附近的百姓身体抱恙,都喜欢找他医治。”司寇说道。他知道女主向来关心百姓,因此对这事特别上心了解了一番,以备女主询问。
“哦,幸好有他,不然那几个百姓不是危险了吗?”文锦眨着一双雾眸,庆幸地说道。
她善良而纯真的表情,使几名精于世故的大臣有些莞尔,不约而同地偷眼看向陌瑾轩。
两人的关系在宫中已经不是秘密,只是没人敢提罢了。
陌瑾轩泰然自若,看向文锦的眼神越发温柔深邃。
“此次平乱,全靠主相国之力,不然会有更多百姓受伤。”司寇继续说道。
文锦将目光望向陌瑾轩,见他正对自己温柔以视,面上一红,“相国辛苦你了。”
“为国效力,何谈辛苦。”陌瑾轩拱手,用他温润低沉的嗓音说道。
接着文锦又详细询问了庄稼的长势。
司农早有准备,他取出农册,将详情做了汇报。
“新种子长出来的庄稼十分强壮,譬如玉米,平均已达四尺之高,全部抽穗结果,西红柿每株结有十到十五个果实,八成已经成熟,农民对它的味道赞不绝口。还是芸豆……土豆……”
司农足足汇报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有两个大臣都快睡着了。
“看来今年的收成一定不错。”文锦欣慰地道,只是还没有让鄀国的土地全部种上新种子,不然到了秋天,将会是怎样的一副丰收景象啊。
“老相国,对城中困难群众的补助发放了吗?”文锦转向夫叟问道。
“已经发放,另外技能学校的校址也已经选定,现正在招生和招聘教师,马上就可以开课了。”夫叟禀道,“这两部分支出虽然很大,但主相国实施的改革成果显著,经济增长明显,国库相对充实,因此对国力不会造成影响。”
文锦不禁又一次看向陌瑾轩,他星眸闪动深情回望,之后眸光一转,和大臣议论起了诸国形势。
司马洪在得知楚王病重后,一拍大腿道,“哎呀,那何不将熊赀杀了,一来报挟君之仇,二来趁楚王病重联合盟国攻楚?主相你为何将他放了回去?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其他几个大臣听了,也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陌瑾轩。
“杀了熊赀或将他羁留,楚王必会立即发兵前来攻伐。而若楚王已死,其次子必将掌权,我听说熊赀的弟弟无情而又残暴,杀了熊赀可能正中他的下怀,却又必会以此为口实向我国发兵。”陌瑾轩道。
“我们不是有两大盟国,还怕他楚国不成?”
“虽有盟国,但实力与楚国还是相差甚远,几乎没有胜算。”
“可是,就这样放走了他,也太便宜他了。”司马洪声若洪钟地道。
“最成功的复仇,便是以自身的强大,将仇敌踩在脚下。杀了熊赀虽然快意,却是将鄀国,将鄀国的百姓送上危险的境地。”
“难道熊赀就不会攻鄀了吗?”
“会,而且是一定。但楚王病重,他们断不会此时举兵,我们可以尽快思谋对策,与更多的国家结盟。而且,熊赀并不象他弟弟那样残暴,而只是任性放纵,沉溺声色,他做楚王,对我们来说反而有利。”陌瑾轩沉稳的声音道。
一席话说得司马洪不作声了。他不得不承认,陌瑾轩深谋远虑,自己与他相比,很明显鲁莽而冲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