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冬日,有花白水汽,大团大团的外涌,像是汽车烦闷的尾气。
手臂紧紧握着自己麻木的双腿,之前那么多天都没有哭,这一刹泪如雨下,胸腔被掏空,再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心口那么疼,想起他狰狞狠戾的眸:"在属于你的痛苦承受完毕之前别想着去死,敢带着我的东西去赴死,我拉你全家陪葬!江南,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想死了解脱,天下没有那么轻易的事。"想起他慌乱的无措,声丝沙哑:"无论多久不见我,哪怕以为永远也等不到的时候,也不要走开。一定要在那里等着我,我总会回来寻你。"
她不怕死,只是舍不得,她还有孩子,流着她和他共同的血液。
他才那么小,没有爸爸已经很可怜了,她怎么可以那么残忍让他再没有妈妈。等到长大的时候,说起来,他只得说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像个孤儿一样,旁人给再多的爱又如何?还是孤苦伶仃。
像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缠紧,将她拖离混乱的斑马线。身后车流重新奔腾不息。
江南哽得厉害,气都喘不顺。积压了仿如万年的伤疼,洪荒一样爆发出。没想过有朝一日她江南会这样凄惨,当街泪流不止,哭到哽咽,直到肝肠寸断却停也停不下。
没有熟悉的人,一转身看到是交警,掺着她一只胳膊。以为是吓坏了,安抚她:"别哭了,总算没有发生危险,以后过马路一定要看好了绿灯再过,不能胡乱的闯。"
江南听不清,拼命的点头,像是有人在她的耳旁终告:"不能死,哪怕没有希望也要等下去,等到白头,等到终老,豆豆需要妈妈。"他说:"你要勇敢,不是真的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她拼命的点头,想说好,可是喉咙嘶哑,发不出只言片语,声带似乎断裂了。
两条腿也动不了,坐到路边吹冷风,直到天蒙蒙黑。冷静下来,往回走,没有坐车,一直走回去。抬头看自家的窗子,一片漆黑,再也没有那么一天,每天下班回到家,站同样的位置抬头往上看,那一扇窗亮着明快的灯火,雀跃着上楼,只要推开那扇门就有可口的饭香,和洋溢的笑脸...
曾是她每天最温馨的期许。
黄宇敲了很长时间的门,都没有人开。怕江南居在里面刻意不见人,不放心,刻意返回医院向离正扬拿备用钥匙。
离正扬那边的人已经将查属的信息反馈回。
没把钥匙给黄宇,告诉他:"是有人给江南发了短信,告诉她南风死去的消息。话语很狠戾,明显是故意刺激她。我让人查过了,是一个叫做林向阳的人,是林乐的父亲。"
其余的都不用多说,知道林乐一直在黄宇的大富豪里做小姐,怎么做,不用他说,黄宇心知肚名。
抓了外套就往外走:"我回家去看看,孙青两三分钟就到,你等她过来。回去把这件事情处理一下。"
急急地出了门。
可是回家之后挨个房间看过,仍旧没找到。那个时间还早,问了楼下的邻居,也都说没有看到江南回来。
给江妈妈打电话问过了,众口一词,都说没有看到。不可能去找熟悉的人了,否则谁会任她这样折腾自己,这个时候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从楼里出来,夕阳西下,天边那抹残破的红深切刺着离正扬的眼。
想不出她会去了哪里,所以怕得瑟瑟发抖。怕她想不开,怕她做傻事,怕她不知道珍重自己折腾出好歹来...
更怕辜负了薄南风的嘱托,没能好好担待照顾她。
上车离开,黄宇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
"没有,不在家。"
黄宇听着,彻底偃旗息鼓。亦是深切的伤心和难过,怕故事到了这里,再没有节制的凄惨下去。
挂了电话,给手下人打电话。
"把那些东西发到网上去,再给林家所有的亲戚寄一份,让他们人手一份..."
"是,黄总。"手下人乖乖照办。
室中一片通黑,江南换掉鞋子把灯打开。太亮了,映着一双红肿的眼,眼瞳生疼。换了一盏相对昏暗的,直接去了卧室,翻箱倒柜,找出所有的包包,挑选出大的放一边,再将小的重新放回去。
拿到客厅里,转首又找来大的方便袋,将几个大包折好放进去。又去鞋柜中翻找,把所有的高跟鞋也装进去,开门扔到门外。
即便室中很暗,还是适应了这光色,穿梭于各道门之间,把积攒的衣服拿出来洗,外套和内衣要分开。能手洗的不许扔到洗衣机里面...
江南安静做事,即便一双腿酸痛,仍旧一声不吭。默默记得一些话。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不许穿高跟鞋,好好吃晚,好好睡觉,不要工作到太晚,再忙也不可以忘记吃饭,别吃那些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外套和内衣要分开洗,容易找不到钥匙就不要背那么大的包。既然那么不想,以后晚上就不要出门散步了,常给爸妈打电话,不许跟朋友出去喝得烂醉如泥..."
默默难过,默默想一个人,默默的后悔昔日种种,便不该讲白君素和容岩那个故事给谁听,不想竟这么一语成谶。
筋疲力尽,内衣在手中泛着花白的泡泡,手指也是又酸又痛。
能为他做的已经没有什么了,像这样陪他吃苦受罪,是不是加负在他身上的便能轻一点儿,再轻一点儿?
江南想,她实在太累了,痴傻了一般,拿起地上的搓板抱进怀里,去门边坐着休息。
想起来,曾经对他不好,很不好,报应便来了。
任谁想到,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跟她不共戴天。故事像这样结束的时候,你能记得多少?
江南觉得,他就像是一朵昙花,开在她的手指尖,日日看着,那么美好。却不知,他既是朵昙花,花期就只有一瞬,开过了,便败了。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叫做"薄南风"的男子,会在她的生命里,来了又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