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气氛有些凝重，文涛再度给他们倒了几杯茶，几个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小女警萧潇风尘仆仆地赶来：“队长，陈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指认可以开始了。”

“陈方？”易点点眨眨眼睛，文涛回答她：“刚才那位目击者。”

“哦……”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但指认是怎么回事？

“徐先生，我们得耽误你一些时间了，待会会让你站在一群人中，配合对凶手的指认。”

徐子霖这次没有叫律师，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总之，有易点点在身边，那颗心便安定了许多。

一开始，陈方对着他的背影情绪失控，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颇为费解，可现在，经过了办公室静坐的思考后，他确定这是对方玩的把戏，看来，游戏升级了！

一把搂着易点点的肩，他疲惫地将头靠上：“文警官，结果是什么，我们心知肚明，陈方一定会指认我的，现在人证也有了，你们只需要把凶器找到就可以结案了。”

文涛发现徐子霖真不像凡人，任何人遇见这样的情况都会惊慌失措，可是他，却好似知道了一切，对所有的事都不慌不忙。

当真是不慌不忙吗？

徐子霖的紧张只有易点点知道，此刻，他靠着她，心跳砰砰砰地传到骨头上，他的心跳很快，也很乱，甚至时而强烈时而轻飘，易点点握住他的手，发现手心一片冰凉：“你放心，我相信这事不是你做的，我一定会证明你的清白！”

大手转而握住小手，他轻叹一声：“如果我猜得没错，凶器很快就会出现，并且会留有对我不利的证据！”

凶器……

易点点的眼皮子跳动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觉得雯子拿走徐子霖的衣服会出事呢？那夜她怎么能被情绪冲昏头脑？怎么能让雯子拿走了外套？

“徐子霖，对不起……”她笃定地认为，自己会害了他，所以满心愧疚。

“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我……”她刚准备将外套的事告诉他，这时，满脸青春痘的刘彬敲响了房门：“一切都准备好了，徐先生，请吧……”

他们打断了易点点的思绪，她藏起了心中的秘密，一行人匆匆向门外奔去……

果然不出所料，陈方一眼就认出了徐子霖，特别是背影，当他看到背影时精神就会出现狂躁：“杀人狂魔……他就是杀人狂魔……你们不知道他的刀有多快，你们不知道人血可以溅得多高……”

“他、他、他！他就是杀人狂魔！”陈方指着徐子霖，易点点的心都沉了，这下可真麻烦了！

“陈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易点点不甘就这么放弃，目前，除了她没人能帮助徐子霖了。

“什么问题？”

据说，小巷到了夜里灯光非常的昏暗，请问，你当时是怎么看到凶杀案的过程？你又为什么会走入一个死巷中？”

陈方的情绪再度高涨，甚至抱着头蹲在地上，他的手大弧度地摆动着，似乎不愿提起往事。

“点点，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你别胡来！”文涛算是警告，他已经做好叫救护车的准备。

“不，我没有胡来！你看看他，我有预感，案发当晚没有这么简单！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单单只是看到杀人不可能吓成这样！”易点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轻轻拍着陈方的肩：“陈方，你先别激动，现在是安全的，周围全是警察，他们可以保护你……”

“他们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我害怕，害怕……”他陷入癫狂，萧潇给他送上一杯清茶，将他带到了椅子旁：“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易点点不依不饶地冲上去：“你在怕什么？”

“我怕他……”他指着玻璃背后的徐子霖，易点点朝文涛开口：“文警官，麻烦你先把徐子霖带走吧！别让他出现在陈方的视线中。”

“嗯，好。”他吩咐着刘彬，很快，徐子霖从一排人中消失了。

果然，当陈方看到徐子霖走后，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茶，甚至连茶叶都吞下了，萧潇惊呼一句：“那是开水！”可陈方已经不知疼痛了。

易点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渐渐的，男人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红着眼扫视一周，确定自己安全后终于开口：“那晚我从酒吧出来，准备换家场子去玩，为了抄近路走了小巷……”

易点点立刻用手机录音，而萧潇也麻利地做着笔录。

“然后呢？”易点点有些迫不及待。

“然后，我突然想尿尿，于是就钻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他低着头，摩擦双手，膀胱有些尿意，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

“是那条死巷吗？”萧潇脱口而出。

“是的！当时我躲在里面，就在方便的时候，听见外边有人说话，好像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人？”易点点和萧潇异口同声道，易点点想起，在案发现场的确发现过女士香烟的烟蒂和灰烬。

“我听着应该是女人，然后往小巷的出口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女人被他遮住了……”他轻轻擦了一把汗，接着道：“我当时以为是小两口，所以继续方便我的，等我穿上裤子准备离开时，就听到一阵刀插肉的声音！”

重点来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切。

陈方痛苦地捂着脑袋：“当时，我往前走了几步，踩到了一滩烂泥，刚准备擦擦鞋底，就闻到了血腥味，我好奇地探头看去，发现一个男人正一刀一刀地捅着拄拐杖的人，他……”

萧潇打断了他的回忆：“陈先生，麻烦你仔细想想那个男人的体貌特征。”

“体貌特征……”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徐子霖的形象不由自主地蹿进脑子里：“我当时只看到他的背影，他很高大，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手握着一把刀。”

“哪只手，那把刀是什么刀？”

“右手！刀……我看不清，反正不是西瓜刀，是一把很亮的小刀，又或者是匕首吧！我看不清，只看见血不停地飞啊飞，飞啊飞……”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易点点发现，在陈方回忆凶手杀人过程时，并没有多大的痛苦，他顶多体现了自己的害怕，而面对徐子霖的那种疯狂是非常强烈的。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他痛苦地敲打自己的头，砰砰砰的作响：“我、我……”

“没事，你慢慢想……”易点点想起了脚印：“你当时看到了凶手，接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呢？”

“后退？”陈方经过提醒终于想起来了：“对，后退，我当时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他发现了我！我的后脚跟踢到了一个易拉罐，他妈的是谁乱丢垃圾的！我……”

“咳咳咳，脏话就免了吧！”萧潇指着警徽提醒他，这儿是警局！

陈方果然收敛了：“我踢到了易拉罐，然后吓坏了，我开始奔跑，想着快点逃走，千万不能让那个恶魔发现我，于是往小巷中跑去……”

“他追来了吗？”易点点都快急死了，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岔子啊！那人一定不是徐子霖，一定不是！

“我跑啊跑，突然，在一个路口被一道黑影拦下，我没看清是谁，但看到了他的刀，就是刚才捅人那把，上面还滴着血，我得腿都软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就跑，没跑两步就被他逮住了。”

陈方回忆到这儿，全身又开始战栗了，头发都被汗浸湿：“当时他想杀我。”

“谁？”萧潇停下了飞速的手指发问。

“我看不清脸，那里太黑了，根本就没有路灯，我只能看到轮廓。”听到他的话，易点点松了一口气，陈方没看清凶手的脸，一切都还有救。

“好吧，你继续说吧！”

“我吓得趴在地上，被他的脚狠狠踩着，然后，他蹲下了身，在我耳边问我想怎么死……我当时动弹不得，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他抖抖空荡荡的纸杯：“我还能再要一杯水吗？”

萧潇给他倒水去了，这时，易点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总之，又惊慌又害怕，同时还抱着一丝侥幸，这一切本与她无关，她为何会这样？

喝了水之后，陈方沙哑着开口：“我求饶，不断地求饶，并告诉他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可是他不肯放过我，就在这时……”突然，提到这个关键时刻，陈方的脑子里出现了滴滴的一声巨响，头痛欲裂。

“啊……”他痛苦地哀嚎着，双手猛烈地敲打着头：“好痛，好痛……”

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鬼魅般挥之不去：“睁开眼看看，看看这个人，是这个人要杀你……”

他睁开了眼看到的是徐子霖的脸，于是脱口而出道：“有人出现救了我，我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他离开的背影和侧脸……”说着，他指着玻璃房里的空缺位置，那本站着徐子霖：“是他，是他，就是他！”

所有的人都陷入沉默，易点点瘫软地趴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原本，她以为这只是个误会，或许凶手的背影跟徐子霖相似，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人——徐子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