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颤动着，每一个字符似乎都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可那些字符所组成的字意，却给不了他一个心软的借口。她为何非得将自己往路上逼？还是她在一心求死？抱着某个目的进府接近他，不成功便成仁？

“你就是不松口么？你真的以为本王在你死之前撬不开你的嘴？”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么？为什么她顺着他说了，他反倒怀疑起来？为什么？蔺珂蹙眉想揣测一番，可是一想心就痛，一想脑子就泛晕，祁煜的心思，她果然是猜不得的。“王爷还活着，蔺珂毒杀王爷失败了。”

她笑了，她居然笑了。离得不远，他看到她峨眉间那点朱砂依旧红似冬梅，似一点毒药，似一个诅咒，深深的刺透他的双眸印在他的心上。

祁煜在她的眼里越来越模糊了，她努力集中的神智在一点一点的涣散，她看到祁煜开口说着什么，听在她耳里却是轰隆轰隆的一片。身子顺着冰冷的壁墙倾倒下去，意识终是逝去坠身黑暗。

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让人费解难猜的，例如祁煜和奕王府。

蔺珂恢复意识是因为听到一阵低微的哽咽声，是谁在哭？难不成是死了之后遇到了娘？缓缓睁开眼，看清周围布置和人的瞬间，她知道要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夫人，您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半个月了，再不醒老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袁妈悲喜同露的脸看上去很是怪异。

看到袁妈，蔺珂第一件想到的是玉蝉，张了张口想问玉蝉如何了？可是干涩的喉咙直让她咳嗽不已，“咳——咳——。”

袁妈赶紧去倒了杯水服侍蔺珂喝下，泪水不再淌下，可泪花依旧在眼中辗转，“夫人，身上感觉好受些了吗？如果还不舒服，老奴这就去将周大夫唤来。”袁妈一直不相信珂夫人会做出毒害王爷的事情来，得知珂夫人出事后她更是心焦心急，可怜她一个奴才根本就是有心无力。没想有一日繁伯突然让她回归欣苑来，当她第一日见到满身是伤，奄奄一息的珂夫人时，吓得六神无主，七魂俱散。这些日子天天害怕珂夫人熬不过去，现在见她醒来终是松了口气。

听袁妈的意思是她已昏睡了半个月，身上的伤已经不痛了，只是浑身虚弱乏力。更让她疑惑的是她不在阎罗殿，不在牢房，却在归欣苑里。祁煜，他到底要干什么？颓然的靠在榻头，想不透，何苦妄自揣测，若是让他知晓，岂不是又要以在他身上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而残害于她？

“玉蝉怎么样了？”

和夫人您一样，刚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袁妈心下忖道，不过是一先一后罢了。想来今年府里怕是多是多非，有空得多去求求菩萨。“玉蝉已经能下榻走路了，只是她好像不愿意让自己好起来。”

才受到同样的待遇不久，蔺珂深有感触，所以缄了口，也不问及原因，倒是听袁妈说：“夫人，老奴多谢您将女儿还给老奴，您的大恩，老奴就是下辈子还侍候您也还不清呀。”

袁妈虽然是个奴才，可是在这奕王府的门第之中，怎会缺少小心儿眼儿和察颜观色的本事？故此她对她言谢，毫不掩饰自己的笃定。“袁妈，我没有救过玉蝉，玉蝉是周良周大夫救的。”

为何夫人要否定呢？难道真的是她老婆子错疑了么？不会呀，想来那夜玉蝉的情况，若不是有珂夫人那样的本事，她的玉蝉又岂能真保得住性命等周大夫回来。但事情又转过头念想，珂夫人不愿承认，一定有她不愿承认的理由，她是她的主子，既然她说不是她救的玉蝉，那就否了罢，只要自己心里清楚就知道了。“老奴知道了，老奴已好好谢过周大夫了。”

蔺珂轻轻的笑了笑，似乎好些日子没有如此轻淡，如此纯粹的笑了。祁煜发了慈悲让她活了下来，然她确是不能再等在奕王府里了。如果可以，谁能在这个时候带她离开呢？离开这个让她绝望的府邸，绝望环境？

有祁煜在的地方，她再也不会要想多留恋分毫。

“袁妈，我周身乏力，你扶我躺下罢。”

袁妈就扶着蔺珂躺下，且替她压着被沿且言道：“夫人自从回到归欣苑后，王爷就下令让周大夫全力医治夫人身上的伤，想来王爷也并非那般心狠，这都是夫人您的福气。”

如果是她的福气，她根本就不会受这些伤害了。望着白纱轻垂的帐顶，蔺珂虚弱的问了一句，“这些天王爷有来看过我么？”

袁妈干活的手一滞，随即笑道：“王爷定是有事才没来看夫人，等到一会儿老奴让人去将夫人醒来的消息告诉他，他一定会赶过来的。”

她没有期待，可还是有种落寞从那些横横竖竖的伤口里溢出来，她分不清是伤口在痛，还是心在痛了。“不要去告诉他我醒了，我不想见他。”

夫人怎么能说不想见王爷的话，又是转念一忖，当日王爷是何等的宠幸珂夫人，岂知有一日会将珂夫人责打成重伤，夫人会生气会恼，耍些小性子也是应该的。可是就怕王爷不吃夫人这一套，万一王爷生气起来，又将夫人关进大牢里毒打一顿该如何是好？不行，夫人醒的事情还得说，只是就让夫人权当是王爷撞见她醒来吧。口里应着：“是，夫人，那您好好休息，老奴去给您瞧瞧新煎的药好了没？”

听到门棱扣响，蔺珂疲惫的合上眼帘，睫羽在颤，她睡不着，却也不想醒着。

时隔不久，门棱再次响起。这回的脚步声，是她熟烂于心的印迹。就算不是袁妈去通报，这归欣苑中亦有其他的人存在，她醒来的实情，根本瞒不住多久。

“醒了就不要给本王装睡，本王饶你性命可不是白饶的，只要你告诉本王那毒是从何处得来的，本王就既往不咎，这归欣苑你依旧是主人。”

好无情漠然的声音，他站在榻前看着自己一定十分勉强罢。那语气里的不耐烦和厌恶，都彰显着他此刻被人要胁的心境。他到底还是不能让自己死，因为他想知道松罗的存在。蔺珂心下自嘲，她活了下来，是不是还得感谢凤蓉儿？

她仍旧一动不动的躺着，她不惧他的要胁，不惧他的恐吓，就这样平平静静如同安寝般躺着。这些天祁煜有仔仔细细的想过蔺珂，在不长亦不短的一年里，她怕过什么？她看他的目光除了温柔外还有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