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吃不准蔺珂此时的心思,祁煜警惕的问。
蔺珂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意明显,一字一句的说:“蔺珂,我放弃你了,今生今世永不再见。”
脊背上掠过一层寒凉,更震得他神魂一滞。赫然间他明白了方才蔺珂的所有疯狂的举动为了什么,她就是等他的这句话。她想要永远的离开他了,她想让自己活在他的记忆里,她舍不得看到他为她和太后之间如此难为,舍不得看到自己心痛徘徊的犹豫和难堪。
伸出手去想触碰她,却被她冷情冷面的挡开,“请皇上把那句话还给我。”
“蔺珂,我放弃你了,今生今世永不再见。”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碎了,看着蔺珂傲然离去的背影,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却了。她那样舍不得他,为何他可以残忍的说出那句违心的话来?不,不,他不能容忍她不在自己的视线里。
“够了,皇帝,这场闹剧已经该收场了。”太后拉住皇帝展步时摆动的宽袖,“你应该去看的是皇后,她的眼睛可能会瞎了。”
皇帝偏过头无声的看着太后,随即叹息着合上眼。
蔺珂是欧阳静和祁旭一起带走的。
这皇宫为何要这么大呢?初春的太阳温暖极了,可蔺珂的浑身却置入冰窑。欧阳静怕后面有人追似的在前面走得极快,而蔺珂偏偏以那副身子就跟上了。祁旭想开口让欧阳静慢点儿,可又偏偏开不了口。仿佛现在谁都想快点儿离开皇宫,否则他那个变数极大的太后娘娘,不知道就会干什么后悔的事情来。
直到坐上马车出了宫门。欧阳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随即对坐在对面的蔺珂竖起了大拇指,“蔺珂,我可真佩服你的胆色,你居然敢跟太后叫板,还叫她‘死老太婆’,她的脸可都是被你气得绿起来了。”
祁旭地瞪了一眼欧阳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消遣,也不帮着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王兄可没说今日让我带着蔺珂回德亲王府啊。”
欧阳静耸了耸肩,说:“也是,你得小心点儿,出了宫她可就危险了,所谓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得小心着点儿太后,还有皇后凤蓉儿。”
祁旭直觉得胸口堵得荒,看着脸色不佳的蔺珂,担心的问:“你别伤心了,王兄当时如果不说出那句话伤害你,只怕太后会不依,到时咱们连宫都出不了。王兄不是怕太后,只是她是母亲,我们得给她尊重。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瞧你眼里都出血丝了。”
蔺珂闻声,突然喷出一口血来。惊得祁旭和欧阳静脸色突变,再想问蔺珂有什么时,她已经作惊怕状缩卷着自己晕厥了过去。
祁旭和欧阳静都高估了蔺珂的承受能力。她先前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祁煜的母亲,要对自己心爱男人的母亲那样不敬来达成目的,天知道她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
暮春正浓,阵阵春雷惊醒了冬眠的大地。本就是生机开始盎然之际,寒意却依旧袭人刺骨。
蔺珂已经晕厥十日了,她睡得越觉,越让祁煜忧心如焚。近日来她一睡在德亲王府的厢房之中,静静的梦着窗外晨明暮昏。
此值夜深,房中灯火明亮,但未能耀得睡着之人睁开眼睛。祁煜已经坐在榻沿上握着蔺珂的手看着她恬静的容颜发了好一会儿呆了,他是多么的希望她能及时醒来啊!醒来看着他,大骂他的无情,大骂他的不负责任,居然能对她说出那么绝情心碎的话。
祁旭撩摆迈进屋子,一眼便瞧到王兄阴郁的的狭目流露着无尽的温柔和悲伤。温柔的视线里携满了希望蔺珂尽快醒来的期待,悲伤的神情中又集聚了自己未能好好保护她的愧疚和自责。如让王兄如此为之神伤的,只怕尘世间惟有蔺珂而已。
“怎么样?”祁煜知道祁旭进来了,却不曾移动视线问他。
祁旭轻声叹息道:“我隐在暗中看过了,此时意图接近德亲王府的都一接近就晕倒在了墙外,很快就被同伙给带走了。”德亲王府周围都撒了梅翁先生带来的丧息花粉,那花粉无色无味,但在夜间却有使人嗅入鼻息立即晕厥的奇效。
祁煜听完没说话,倒是祁旭走到他身边,同样看着昏迷不醒的蔺珂,“别担心了,梅翁先生不是给她用太极金针法刺过穴了么,她很快就会醒过来了。”祁煜依旧没有出声,他继续说:“不过来王府欲行不轨的人今夜已经是第四拨了,皇后和太后还真是不打算放过蔺珂。”
祁煜徒然松开蔺珂的手将其掩入被子里,抬眸间所有温柔化作严肃,“旭弟,你考虑的如何?”
祁旭睁帘微睁,委实而言,初始听到王兄那个提议时他很惊愕,但仔细一想,为了蔺珂那不是应该在情理之中么?如果他们想平稳的度过这一辈子,那个提议是惟一的选择。“我有拒绝的余地么?”
起身拍着祁旭的肩臂,感激中又带着内疚,“对不起,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了。”
祁煜却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轻柔痛苦起来,“你何必这样说呢?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喜欢蔺珂,她是这辈子惟一惦念的女子。如果有方法能使她幸福无忧,我愿意为我曾经对她和对你做出的残忍设计献出自己的一切。何况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我逃出京都遭到祁玚追杀,如果不是在破庙里遇到蔺珂,只怕我现在根本就不能在这儿和你说话,也不能害得你们硬生生别离那么多年。”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也许他早就动了杀意,例如说这话的人是沈绥湫。可是听到祁旭这样讲,他非心平气和,还觉得他对蔺珂的那份感情纯净得就跟雨水一样。他感激他没在这个时候抛弃他们,感激他能在这个时候帮助他们一把。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祁煜笑道。
“咱们两兄弟有什么好谢的,只怕到时候你没那么容晚脱身。”
“无妨,只要有一个好的计划就成。”
两人都自信的笑了,随即祁旭又道:“很晚了,快回宫去吧,明儿还得早朝。”
祁煜微微颌首,再俯下身温柔的抚着蔺珂脸上的柔线后,和祁旭一同举步离开。
明媚的阳光斜照进窗棂,淡淡的斑痕参差不齐的洒在地面上。院子里停下来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蔺珂轻轻地睁开眼,迷茫过后问自己怎么又躺在床上,此次又躺了多久?而且这间屋子,她有些眼熟。眸仁略转,将房中一切尽收眼里。她忆起来了,这是德亲王府,祁煜登基那年她拦下他为梓渊要说法,失败之际还险些让他中伤。结果是体内毒愫发作,醒来后就是在这间屋子里。
吃力的坐起身,感觉到身子虚浮无力至极。掀被落榻坐到梳妆台前,轻撩掩着锁骨的衣襟,那朵绽放得娇艳的梅花刺眼的开在那里。这些年来,她到时常莫名的看着这痕迹凝神发愣,听雨说这是胎迹,渐渐地她也认为这是胎记。孰不知,这只是她的生命被七角梅蛇毒侵嗜的一个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