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你错了,沈绥湫一直礼待珂儿,他根本就没碰过她。”
太后觉得皇帝的辩驳很可笑,“你居然会相信这种话,天下间是个男人都不会相信。你居然会相信?皇帝,这么些年来你当皇帝是越当越傻了吗?”
“这皇帝不是我想当的。”祁煜抱着蔺珂起身,抱着她回到龙榻上放下,又在众人的眼中细心的替她掖好被子,接着伸出手露出无比心疼的目光看着蔺珂脸上的五指印,“疼么?”
蔺珂的心在溢血,可是她却表现不出来该如何面对此时的祁煜。
“你刚才说什么?”太后听着方才皇帝的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问:“难道你为了蔺珂这个贱人又要丢下我和整个熙月的江山不管?”
“如果太后你再逼儿皇,儿皇就带着珂儿离开。”祁煜偏过头去,轻轻的瞥着太后逐渐冷白的脸,他的母亲眼里只有权势和地位,现在她已经都得到了,她还想要什么呢?“别以为你们还能将我和珂儿分开,我不会再犯那种错误了。永远不分离,这是我对珂儿的承诺,也是我对她的责任。”
祁煜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已将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再说他不负责任,自己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她憎恨的看着蔺珂,她的儿子在为她和自己闹翻,她却一脸事不关己一般睡在那里。胸中的怒火熊熊的燃烧着,她沉默着转身离开了泽阳宫。
对于太后这样安静的离开,众人的看法都是不一的,但结局大家似都能断定,那就是宫里有好长一段时间难得太平了。
春来秋去燕彷徨,柳摇丝摆湖添香;何处红墙花似血,几间宫房烟如霜?
雨,连续下了好几天。忽大忽小的雨声吵得整个世界都不得安宁。
自从那日太后过来泽阳宫后,蔺珂就极少说话了。祁煜也不勉强她开口,只要她有好好吃东西好好服药,他也就放心些。
雨,终于停了。
冷朦朦的细雾却并未在白日尽散而去,凉冰冰的气息也仍旧弥浮在空气里。蔺珂在软榻上躺了一个时辰了,她望着窗外无垠的天际有那么一点儿阳光呈现,但很快又消失了温暖。
祁煜束袖迈进寝殿,一眼就看到蔺珂又在看向窗外发呆。问过侍候在侧的宫娥她有没有吃过东西或是用过药,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就吩咐被殿里侍候的人都下去。举多走到蔺珂身边,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晶莹别致的玉簪,“好看么?看看有没有印象?”
这玉簪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玉质制成,簪头雕工綄制细致,是件难得的上品。她没有印象,所以摇头。她看到祁煜眼中掠过失望,可俊颜上的笑意依旧温柔,“你曾经摔断过两根玉簪。第一枚是因为我伤了你的心,你说我们之间就如这断了的簪子不可续;可是后来我再遇到你时用了同一块玉石制作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第二枚玉簪是也是因为我伤了你的心,你气得将其掷碎了。现在在你眼前的是第三枚,可惜它不是同第一枚第二枚出自同一块玉石。”说完,他扶着蔺珂起身,走到新搬进泽阳宫的梳妆台前坐下,将那枚玉簪插进她的发间。“珂儿,你还跟从前一样美。”
蔺珂望着菱花镜中祁煜温柔的笑脸与自己的全无神色,头上的玉簪真的很漂亮,清雅的品韵是她喜欢的色泽。良久,她问:“你为何会一二再的伤我的心?”
伸出双臂拥着她的瘦弱的肩膀,祁煜贴近的脸庞带着无尽的感伤和歉意,“我感谢你一次次的原谅我。”
蔺珂微微敛下眼来,她让祁煜炽热的目光看得难为情。想躲过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却停在墙上挂着的一只竹笛上。这只竹笛她先前就看见了,只是没想到过祁煜也会有吹笛子的雅兴。也不知从前她可有那个耳福听过他吹奏否?
是夜,雨又开始了飘摇。
然而此时除了雨,还有其他的声响……
真是:‘萧萧琴瑟潇潇雨,半弯银勾藏云里;听闻湘帘声脆脆,原是清风伴竹笛。’
阳光下褐黄色的琉璃瓦泛着庄严和肃穆的光泽,那连成一片的朱色墙围成了一座权力鼎盛的皇宫。
初春了,不记得冬日里最后一场雪是什么时候下的,只是近期宫里的氛围严谨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一切暗涌似乎都在平静的水面下蠢蠢欲动,让整个沉默的世界在静谧中忐忑难安。
祁煜和蔺珂虽是同处一个泽阳宫,可平日里蔺珂会躺软榻,到了夜里祁煜回来时那软榻就是他躺了。在他的眼里,此时的蔺珂可容他靠近,偶尔还不排斥他的怀抱他就很心满意足了。他不愿意看到蔺珂受伤抗拒的眼神,更不愿意瞧到她眼里有麻木之色。
这日,祁煜起身早朝时蔺珂就醒了。她只是一味的躺着不曾睁眼,而祁煜亦如往常一样,临行前在她的额眉间印上一味才摇身离去。那个时候蔺珂总会醒来,微微的睁开眼帘,看着祁煜带着一身属于至高无尚皇帝气息的祁煜逐渐模糊消失在她眼里。
她的身子依旧时好时坏,偶尔会贪睡得很。一旦醒过来,她就会想到她可怜的女儿柒柒。柒柒就是那样贪睡后就不再醒来,那么,她又能坚持多久?她起了离开的心思,然这皇宫可比沈绥湫的定安候府难缠,她连出宫的方向都找不见,何况自从她随祁煜回到皇宫后,根本就连泽阳宫的大门都没出去过。
如果她就这样死在皇宫里,惟一不甘心的就是忘记了她的儿子‘瑾儿’生得如何模样了?或许他早就当她这个娘亲死了,更不会知道他还有个妹妹也早夭人世。她可怜的孩子,现在生活得还好吗?可会在梦里梦见过她?据花旑柔说瑾儿今年大概有十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是最需要娘亲陪伴的,为何她偏偏就不再他身边呢?就若她没了他的记忆,那怕只是静静的陪着他也好不是么?
敛下眉,澈莹的玉目里渐朦水雾,心里的遗憾和难过将她重重紧裹,缠得她心碎难耐。徒然间泽阳宫的小宫婢走了进来,站在蔺珂面前且欠身且道:“夫人,皇后娘娘差人来说御花园里的腊梅就快谢了,请夫人一同去游赏。”
皇后凤蓉儿,真不知她又打了什么主意。这些天几乎每隔一两日她就会差人来请,她都谢绝了。没想到今日又来,“你让来人回话,就说我身子不适,感谢皇后娘娘美意。”皇后每次差人来请,她每次都这样回答。皇后倒是乐此不疲,她却有些麻木和疲累。
“是,奴婢告退。”
小宫婢去回话了,蔺珂忽然忘了自己先前都想了些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心口很闷,闷得她要张着嘴呼吸。如此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的功夫,她才渐渐顺过气来,斜躺在软榻上,眼睛也涩得难耐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