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梅儿闻声终于哭出了声,她的孩子还那么小,为何要遭遇这样的残忍,“你再去将智音寺的主持大师找来好不好?他一定有办法救柒柒的对不对?”
她明明就清楚,如果有办法又会岂挨到现在?关心则乱,梅儿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梅儿,你冷静点儿。”
“我怎么冷静?”梅儿猛的拉开与沈绥湫的距离,像个陌生人一样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难道你不想救我们的孩子么?”
又是这句话,她可知道她的无知有多伤他的心么?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就不会再这样说,更不会再待在这里。“梅儿,我和你一样在乎她,和你一样的痛苦和不舍,可是我们都已经尽力了。我们现在该做的只有好好的照顾柒柒,别让她带着遗憾离开我们。”
她还活着,他为何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她觉自己的心似破碎那样的痛,又明白沈绥湫这样说只是想要安慰她,毕竟若是自己出事,他也一定会难过。“就没有办法再救救柒柒了么?我舍不得她,她还那么小,她还没有走出过方圆百里呢。”
梅儿的悲恸让人动容,她此时的模样就像当年他在青松树下找到她时露出的表情。也许落梅谷的梅翁就算不能救柒柒的命,或许也有办法延续一段时间,梅儿不就是这样活过来的么?可是一旦去了落梅谷,梅儿就不会再是他一个人的梅儿了。
不,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个机会不能由自己亲手抛开,他做不到。可是他也不想看到梅儿痛苦啊,“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他在宽慰她,他根本就不会找出办法。
梅儿突然想到什么,“方才大夫说了什么?他说如果是宫里的御医或许有办法,候爷,咱们带着孩子去京都好不好?你是候爷,你一定可以请皇上赐御医给柒柒看病的,是不是?”
“不,不行。”沈绥湫蓦然怔怒起来,如果说落梅谷不能去,那京都皇宫就更不能去了。他不能让那个人再见到梅儿,就算此时两人失去了记忆都当对方是陌路也不能。
梅儿被夫君莫明其妙的愤怒给惊震了,印象中她从未见过这样张皇无措的沈绥湫,他一向是游刃有余或是从容不迫的,谁也难不到的夫君。她说错了什么?还是他真的不想救柒柒的性命?她的疑惑不解,茫然不明全然写在脸上,就这样微睁着眼看着沈绥湫。煞时间,满室的沉默充满了诡异和压抑。
沈绥湫被梅儿的视线直盯得猛然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想若无其事的笑起来,可是才掀起的弧度僵硬毫无笑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可以想象得到有多么的难看和虚假,“梅儿,你听我说……”
相处四年,也许不止四年,梅儿头一回心下的距离感那么沉重。她总是刻意去拉近和沈绥湫的距离,可是沈绥湫总是能轻易就将她用心拉近的距离又不费吹灰之力的力道推开。他们不是夫妻么?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不,我不想听,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柒柒静静的呆一会儿。”本以为抓住了一条救命的希冀,可是那个能给她希望和期待的人却这样回应。她在痛恨自己带给柒柒这样一具身体时,又对沈绥湫的表现失望到了极点。
柒柒,告诉娘亲,娘亲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她已将视线从自己身上别开,沈绥湫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梅儿心里自己是候爷,去京都向皇帝请赐御医是件极为简单的事情,他能救孩子,他能给她希望,可是他去对她说了‘不,不行’。如此柒柒有个什么不测,她会怨恨他一辈子。他能承受得住她一辈子恨他么?不再对他笑,不再对他温柔,不再对他展露一丝情愫?
能做到么?
缓缓转身离开,沈绥湫此时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己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是安抚不了梅儿质疑不安的心的。
晚些时候花旖柔过来陪着梅儿,说的那些宽慰话丝毫没有作用。梅儿只能拿微笑来感激她的好心相待,可是那笑里却不含任何情绪,不再自然如花开花绽,似被人强迫压下花衣,做出开得很灿烂的样子。
花旖柔也明白梅儿此时的心情,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够左右的。她能永远都站在沈绥湫那边,可是梅儿却不一定。这些年相处得平安无事的宁静,是沈绥湫偷来享受却也是折磨她的。她眼睁睁的看着沈绥湫如何在欺骗中宠爱梅儿,误导梅儿那是他对她的感情对她的爱。比起梅儿,她更像个旁观者默默的注视着这荒唐可笑的一切,那一幕一幕清晰的闪过眼前,她多想滑稽的大笑。可是她又不敢,因为那笑中也包含着她的眼泪。
柒柒当晚就高烧不退,惊吓得梅儿连眼都不敢轻易眨,何况是信步离开。沈绥湫有过来相伴,可从他的出现到离开,两人从始至终并非谈过一句话。似乎这么多年来如此僵硬的气氛还是头一回。
第一夜高烧,服用了药汁后,大热虽是退下了,可小热却顽固的持续不断。这次梅儿不会再认为是什么地方照顾不周,清楚这完全是柒柒与生俱来的病所致。再加上柒柒始终不算清醒,梅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求起了沈绥湫。
沈绥湫到是没在若先前她提意那样态度强硬,可是他的犹豫不决依旧让她整颗心如被绳勒紧。一日,他终于松了口,答应了梅儿带柒柒前去京都找御医看诊,但前提却是梅儿须得留在府里。梅儿听完自是不依,她是那么的担心柒柒,怎么可能让她留在府里等着一个好像很遥远很遥远的消息。
两人的关系又僵持下来了,直到柒柒恢复到受伤前的模样,二人统共说话也不下十句。
梅儿看柒柒看得紧了,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瞬间。每每看到她额头上淡红色的伤痕,她就心疼不已。说到伤痕,到是自己的眉宇也有那么一点,就像从前那里有着什么似的。有问过夫君,她说那里从前不小心受了点小伤,后来伤口愈合但却留下了那么一点红痕。
“夫人,您就别跟候爷呕气了。”庭院里,梅儿坐在石凳上看着柒柒惮下花朵上的枯枝,听雨且倒着茶水且说,“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您和候爷闹得不愉快,咱们底下的人瞧着可着急了。”
“着急什么?”斜眸觑视着听雨,语气里不乏自嘲和冷笑,“担心我惹着候爷不高兴,他会生气将我休了?”如果沈绥湫是这样的人,不用他休,她自己会就会离开。
在下人的眼里,她只是定安候的侍妾,根本就没有矫情的资本。若是换作其他人,敢与候然使气,只怕是早就被休出府去了。可惜不是其他人,换作了她梅儿这样使性儿就是奇迹。从听雨一瞬闪烁的眼神中她便清楚自己说中了她心中所虑,“也许候爷休了我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