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溪破声而笑,摇着头说:“他不敢。”
“我嘴里有些难受,倒杯水给我喝。”
“好……”
后续的日子平静中带着热闹,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又有林月溪和青音相伴,蔺珂的日子过得倒也容易。此时她却不知道在这与世隔绝的落梅谷外,一幕惊天动地的改朝换代正血腥的上演着。
一恍半年,这半年里除了青音和同个孩子,谁也没出过落梅谷。偶尔蔺珂有些担心独在丰淮城里的萧云灏,林月溪如此陪着她不能父母公婆膝下尽孝,这多少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她体内的毒像颗不定时的意外,时而放过她,时而让她痛不欲生。几番想就这样去见祁煜,可当看到瑾儿还有林月溪的期待关怀,她又强忍着坚持了过来。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这样轻轻的游走在溪水里。近来她沉思太多,她不知道自己真的还能坚持多久,因为体内的毒似乎已经习惯了苍鹤血的药性,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藜儿,你别在跑啦。”林月溪在一片梅花飘冉的空地上与孩子们嬉戏,虽然是语带责备,却又能从语调中听出无尽的宠溺和宽慰。
蔺珂站在溪边,望着那温馨的一幕勾唇浅笑。身边响起脚步声,回眸轻言:“师傅。”
梅翁捋着胡须朝她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有着这欢快的天真笑语,这半年梅儿生活得也并没那么辛苦。枝桑墨已用完了,只是苍鹤血已不能尽其药效,梅儿的身子正频临绝境。他清楚,她也掩饰得很好,不想让那林中相互追逐之人伤心。
“瑾儿好像又长高了。”梅翁悠悠的腔调里满是期望和自豪,瑾儿算是是由他一手带大的,他继续了他父亲的睿智沉稳,又袭得母亲的清灵卓越。他断定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必有一番作为。只是不知他父亲那怪异的性子袭下来没,若真袭下来了,那将来还真是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听出师傅话里的欣慰,蔺珂也很是欣慰,瑾儿聪明极了,这点儿像极了祁煜罢,可惜他看不到了。心下微微一涩,蔺珂颜容上的神色尽逝,一手单扶着身畔的梅树才捂住心口,灵台穴、中枢穴、命门倏地让师傅点下。
“怎么心绪又动荡了,梅儿,切忌心浮气躁。”
心绪渐渐的平缓下来,蔺珂抱歉的看着师傅说:“近些时日,越发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弱了。”只要一想到祁煜,她便没有了自制力,或许说她的自制力在祁煜那里毫无作用可言。
梅翁没再说什么,他也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抬眼间满目花雨飞舞,视线却渐渐被一直团绕在空中的青鸟吸引。谷来又有人来求医了,这几日青鸟总是这样飞转个不停,算算时间这种情况应该持续三四日了罢。
想来那人应该还未曾离去。便唤来梅叔,吩咐他去谷口看看怎么回事。
梅叔驼着身子朝谷口方向而去。师傅为她封谷了好些日子,不见不医,也不知罔顾了多少性命。想来她这条性命死去,也不知得抵多少条人命。又想到自小常住尼庵的原因,她的罪孽还真不是一般的深重。
梅叔很快就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较小的男子。先前蔺珂不曾注意,可越是临近,蔺珂越是觉得那男子似曾相识。他脸色难看极了,一瞧便知是因常时间焦躁和不安所致,那一身脏乱定是在谷外游离几日了。
敛眉间,蔺珂当知他的身份,道是谁人如此面善?他是陆家庄的侍从陆吉。
陆吉见到梅翁和蔺珂伫立在一株碗口大的梅花树下,疲惫的眼神顿时恢复神采,撒步超过梅叔身旁冲到跟前,扑嗵一声跪拜在地,竟还哭了起来,“梅翁先生,梅儿姑娘,快去救救我家公子吧,小的奉家老爷之命前来已经二十多天了,在谷外徘徊了数日仍不得见到二位,如今终于是见着了,快求二位救救我家公子吧,救救我家公子吧。”
陆家庄就一个儿子,陆吉口中的公子自然是陆梓渊无疑。陆梓渊出事了?蔺珂的脸色刷一下白了,“梓渊出事了,梓渊出什么事了?”
陆吉依旧哭着说:“小的也不知道公子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公子去了一趟京都见一位玉商,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被人打成重伤。抬回陆家庄时已经不醒人事,说话迷糊不清,群医无策,后来请了智音寺的住持大师看治,主持大师也只能拿药吊着公子的一脉呼吸,救不得公子性命。家老爷才差小的赶忙到落梅谷求见梅翁先生,梅翁先生,家老爷就公子一个独子,求梅翁先生救命,救救陆家上下吧。”
陆吉不停的磕头,当梅叔走过来时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泽。林子里面孩子们发现异常都要过来瞧热闹,林月溪怕这样的场面惊吓到孩子,和青音一起拦住孩子不让他们过去。
智音寺的住持大师颇懂得些医道,若他都只能吊着陆公子一脉呼吸不能救得其生,那么事情应该真的难办了。梅翁捋了援胡须,“好了,你别在磕头了,你的血腥气会浊了这梅花林。”
陆吉闻声,只是止了磕头,却未曾起身。梅翁转过头看了看梅儿,“我去陆家庄看看。”
“师傅,我不相信梓渊,我也想去。”
他清楚梅儿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想去看看陆梓渊而已。可是,“不行,陆家公子身子要紧,为师这一出谷势必车马不停,你身子本就不好,如何经受得住这样的操劳。”
尽管师傅这样说,可蔺珂还是去意坚决。当日她没能见到佑璟最后一面,难道这回也要在梓渊身上冒险?想起曾经种种,蔺珂忍不住浑身直颤,“师傅,我担心梓渊,如果不见他一面我不会安心的。”
梅翁张了张口,又懂得梅儿的固执,此时实在不宜耽搁下去,于是叹息道:“这样吧,我先和来人一起赶去陆家庄,你和梅叔可缓些时日到。至于瑾儿,就让他随萧少夫人一同回丰淮城住几日吧。”
“好。”蔺珂出声应下,心下却早已开始担忧陆梓渊的糟糕境况。
梅翁出声让陆吉候着,回身院中简单收拾。此时蔺珂却屏着心神忧虑着问陆吉,“梓渊到底怎么样了?”
见着梅儿姑娘担忧急切的模样,陆吉心下忖思,还算不妄公子时常想着她。老爷再得知公子伤势严重后,也有想到过立即来落梅谷,可是一想到谷中的梅儿姑娘,他才放弃选了智音寺的主持大师。只是没想到结果还是逃不过来救到落梅谷,顾不得额头上的伤,陆吉抹着脸上的泪,带着哭腔说:“公子浑身都快冰了,夫人给他添了好几条冬被都没将他身子暖和过来。表小姐天天照顾着公子,可公子醒不过来也只能守着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