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夫人徒然滞神,柏瑛没再说话,轻轻的摇着扇,在蔺珂无从注意的时候,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阵阵急的脚步声,蔺珂回过神来对柏瑛说:“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夫人。”柏瑛应下搁下扇子,起身朝门口走去,在门口显些撞到管事,“怎么了?这么神色匆匆的。”
管事的也真着急,一把拉开挡在身前的柏瑛,紧步来到里间站到桌台边,“回夫人的话,宫里苏太妃娘娘传来口谕,让夫人立即进宫呢。”
这的确是件着急的事情。她记得祁煜说过他的母妃身子不好,需要休息,所以在她面前还无从提起自己。难道这会子苏太妃的身子好了?罢了,她在这儿独自究其原因也不是办法,见到苏太妃便一切明朗了。
将书册递给柏瑛,又略作收拾。她向来清素惯了,这府里也未曾备下多少换洗的衣裙。柏瑛拉开衣柜,瞧着里面发愁,“夫人,您是去见太妃娘娘,这里的衣裳都太素了,穿成这样去太妃娘娘会不会不高兴呀。”
“你何必烦恼,太妃娘娘要见的是我本人,并非我穿的什么衣裳。”坐在梳妆台前,回眸看了看柏瑛一副眉头紧锁,觉得她这点儿到是和玉蝉很像。“你也休要再去翻腾了,我觉得身上这身就挺好的。”
来到夫人身后,看着镜中的女子,柏瑛摇着头,“不行不行,夫人这样进宫肯定会被人看笑话的。”且说且拉开手饰盒,岂知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连手饰珠钗都没有,爷也太……。”
柏瑛突然住口,然而蔺珂已猜到她想说什么,她想说祁煜小气。“我头睥玉簪不好么?”
柏瑛伸手轻触着那玉簪穗儿,指腹冰冰凉凉的,又再仔细的瞧了瞧,“这玉簪的确漂亮精致,是世间难得的精品,只是奴婢夫人既是要进宫,首饰少了不像样子。”因为她知道宫里的人连宫娥都会有几样不错的手饰。
“可是于我而言,这就是我最好的手饰了。”蔺珂且说且起身,刚想说什么,管事又进来说:“夫人,车辇已准备好了。”
苏太妃召见自然马虎不得,瞧着管事谨慎的态度,蔺珂却只能感受到悲哀。“知道了。”
在府门口上了车辇,当帷幕垂下的瞬间,她有种被车室禁固的感觉。心想只是去见祁煜的母妃而已,怎会无端生出那么多的不适和感叹。
从微颤的窗帷缝隙中,她看到行人穿梭。些久时候有些乏了,便阖上了眼。也不知走了多久,车辇停了下来。有柔声尖细的声音响在车室外,“珂夫人,请落车。”
缓缓眨开眼,她似乎休憩了好一会儿。眼前的帷幕让人掀开,蔺珂伸手抚着车沿落来。这是一处宽敞所在,假山俊木互映,倒也是相称得宜。
“夫人请随奴才走。”
蔺珂颌首举步,与她讲话那人总是躬着身垂着头,让她都看不清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只是那一副哑音,倒可断定他是宫里的宫侍太监。
既是让跟着他走,蔺珂也就目不斜视,所以她没看到途径她身边或是不远处的人都在缓步或是顿足惊诧的看着她。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斜廓,看着她端正却又不失体统的举止。无不猜测她是宫里何时新来的娘娘,更笃定她的姿色定讨得陛下欢心。
蔺珂不是没听到响在耳边那些不深不浅的议论,只是她习惯自然随性。谁让她天生就如此一副皮囊,林月溪说她生出来就是让人羡慕让人妒忌的。听得人议论多了,她也不知真是这样,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罪孽。
迈过一道门,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在来京途中想过,到京后却突然忘记的事情,——凤欣儿。祁煜入宫,定会遇到凤欣儿,今时她入宫会不会遇到她呢?若是遇到她又会是何种场面呢?老实说她不擅常和凤欣儿等人打交道,这到不是她曾想要取她性命,只是能避免就避免。
前方引路的宫侍缓步至停,蔺珂亦跟着止步,抬眸间看到一着青绸缎锦锈花纹的宫侍甩过拂尘站了过来,“人带来啦。”
“回梁公公的话,奴才已经将人带来了。”引路的宫侍腰又弯了些许。
梁公公挥了挥手说:“得了,事情已办妥你可以下去了。”
“是,奴才告退。”
就这样,蔺珂又跟着这个梁公公移步。这个梁公公就比刚才的那个宫侍似乎有来头,至少他是挺直了腰板走路的,路过她二人身边的人不时朝他施礼,恭敬的称呼:梁公公。
宫里的延廊似乎走不尽,又见前面梁公公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似乎好奇的不时拿眸角的余光打量自己,又不时瞟来些许冷嘲之意。蔺珂不介意但不表示她没有脾气,“敢问公公是那个宫里的?”
身后的女子终于问话,梁公公心下忖度她的耐性也不怎么样嘛,才带着她绕着两圈就受不了了?也不知她怎么得罪皇后娘娘了,居然吩咐他引着她到处转悠来拖延去见太妃娘娘的时间,好以此惹恼太妃娘娘觉得她不懂规矩摆架子。
“咱家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梁公公,专程侍奉皇后娘娘的。”
蔺珂闻声止步,就算皇宫再大,太妃召见,怎么不带她立即前往,还悠闲的引着她步履款款?明显其中有异。
感觉到身后之人未曾跟上,梁公公回身不悦的问道:“你怎么不走了?”
蔺珂躬身甩袖似拂去膝间的尘埃,随即侧步到廊沿下,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美景,“走了太多的路,我已经乏了,休息一会儿吧。”
“你放肆。”梁公公伸出食指指着蔺珂瞪眼道:“太妃召见你竟敢如此怠慢,就算你是奕亲王妃的爱妾,咱家告诉你,若是太妃娘娘想把你怎么样,就连王爷也莫可奈何。”
原来凤欣儿打的这个主意。在丰淮城她算计自己,乃是让人相请,此番倒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若梁公公的话意肯定,那么这招到是比当日她在佛云塔放火来得阴险厉害。
已是知晓这梁公公的目的,可是她又当如何呢?既不想届时如凤欣儿预期那般让祁煜为难,可这深宫的陌生亦将她难住。若是没有眼前之人引路,她又该如何前去到苏太妃跟前?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梁公公身后突然从拱形门下转过来一个男子。此人生得威风俱仪,举手投足间气宇轩昂,且五官俊逸非凡,眉宇清明,不禁一瞧便让人先怯了一分。风从他左边吹进,扬起他如墨青丝滑至胸前,那金冠上的黄缎带却被拂至和肩后。
瞧着蔺珂的那双眸子本是柔和,却不免让人产生一种会被窒息而亡的错觉。蔺珂禁不住轻退了一步,半阖起了眸子似乎警惕着由远而近的危险。
梁公公以为蔺珂被他的话吓到了,得意的挑着眉,“珂夫人,知道害怕就是好的,咱们还真没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