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合上眼,脑海里浮现在千万个不同的瞬间,她捕促不到自己到底要在那个瞬间处停留,只能任由思绪快速飞转。
淋浴完毕上榻歇息,夜深人静之时,她逃不开那份沉重的孤寂。
早前飞鸽传书回落梅谷,算算时间应该有消息回来,岂料至今仍毫无音讯。师傅自有他的处事原则,定不会因为血虎门的逼迫就犯前往,可她还是有些担心血虎门会不按规矩乱来。落梅谷中有师傅一生的心血,她不能坐视不理。
辗转反侧之际掀被落榻,拿了件披衫出了房门。中庭处月色白华,夜风清凉,转眼她已离开落梅谷数月了。
祁煜没在限制她的行动,或者说他有自信自己不会离开他的身边。出了华缈轩,想到花园假山顶上的小亭子里呆会儿,她很乏,却毫无睡意。
携裙迈上台阶,不经意间手轻触着两旁的假山石,冰凉的触感让她又清醒了不少,这融融的深夜,凄凉如月之水缥缈。
落坐在栏椅上,手持一绢轻倚栏杆,空气中湿漉漉的馨香味沾染在身上。蔽月的云絮游移开后,大片月光照得夜如白昼,甚至能清晰的见到远处湖边垂柳正在皎色中随风飘曳,身姿翩跹。湖面上起了并不浓厚的雾,如梦幻般的静谧优雅。深深的一个呼吸,蔺珂沉浸在这样的陶醉里放松身心。
然而,当她不经意间看到一座庭院中相互依偎的一男一女时,想要放松的心情赫然绷紧。捂着渐疼至痛的胸口,蔺珂淡淡的笑了,苦涩的笑,悲哀的笑,让笼罩在她身上的月光突然从温和变得冰冷如霜。
祁煜果然是在归欣苑,昨夜他是否也如此体贴的陪伴在她身边?凤欣儿是在哭么?祁煜正伸出手去拭抹她脸颊上的泪痕。她看不清晰,却可以想像得到这时的祁煜会露出怎样的温柔怜惜的眼神。因为她有幸见过,可他看到的不是她蔺珂而是那归欣苑真正的主人。
归欣苑,是属于凤欣儿的,她成为替身住了进去,那是沾了凤欣儿的福气与荣幸,与她同生了一粒朱砂痣。手中的巾绢随风飘走了,蔺珂目不转睛的起身,缓缓移步,却感到举步惟艰,身上似压了千斤重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巾帕随风飘走,却挂在了归欣苑墙外的枝头上。祁煜不经意见的抬眸,瞧着那巾绢浑身赫然一颤,再见到远处假山小亭上走下的那的纤弱的身影时,不禁眉目深遂。拉开与凤欣儿的距离,视线却仍旧停在那里。
凤欣儿偏过头,顺着祁煜的视线远看,除了墙外枝头上挂着一块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巾绢外什么都看不见。“煜,怎么了?”
祁煜的呼吸变得沉重,他知道方才的一幕让蔺珂看入了眼中,他告诉自己不在乎,却控制不住不去想蔺珂现在的情形。她是清楚自己与凤欣儿的关系的,当年她撕了欣儿的那副画像,自己亦曾那般残忍的待她,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为自己的残忍感到后悔和痛心。
“没事,时候不早了,让彤儿侍候你早点儿歇息吧。”
祁煜转身欲走,凤欣儿却含泪拉住他的衣袖,“煜,像昨晚一样陪着我好吗?”
对于凤欣儿祁煜不负她却欠她,她为他付出太多,他在乎她所以会因为她的付出而难过。当年若不是她愿意嫁给祁玚为后,他不会有机会顺利离开皇城;若不是她在宫里细心照料母妃,他也不会如此安心。
这些年也是因为祁玚捏住他的两条软肋,所以他忍耐至今不敢轻举妄动。此番他攻下了赫连城却不曾上交兵权,祁玚该是急了吧,这才会让欣儿奉旨前来抚慰他,实则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他的手中还有筹码。祁玚甚至都不担心凤欣儿和佩环是不是能回去,因为母妃还在皇宫里。
“欣儿,你本就车马劳顿,昨夜又未曾歇息,还是快去睡吧,你没那么快离开丰淮城,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握着她的手,祁煜这样说并非全是敷衍之词,他是真的担心她的身体抗不住。“彤儿。”
“奴婢在。”
“侍候娘娘上榻休息。”祁煜看着凤欣儿微微一笑,随即松了她的手摇身离去。
凤欣儿唇边的笑意在祁煜消失在视线后慢慢的淡了下来,她不曾入室休息,而是偏过头去看着墙头那枝头上正随风飘摇的巾绢。她见过那巾绢,那是今日上午珂夫人手中所带的。她虽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可她还是悄然打量了她几个来回,她笃定那是珂夫人的。只是为何会飘到这里来?
轻搓着手中的巾帕,凤欣儿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压抑得难以喘息,如水的眸子温柔不在,让阴冷的妒忌所代替。煜是她的,为了她他可以不立正妃,可以以她的喜好建立这所归欣苑,她怎么可以容许他的心里再有别的女子走进去?
蒙蒙的迷雾加深了夜色,数不清的星颗如雪粒般眨眼在天空。白色的月光如泄铺满地的梨花,苍白得让人心碎。
蔺珂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前行,恍惚间她似乎弄不清自己到底要回去哪里?站在一条十字花径中央,她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斜步而去,长长的身影覆盖着好些花影。
走到花径尽头时,突然听到一阵鸟雀扑翅的声音,那声音极大,惊得蔺珂脊背生寒。她抬眼四寻见到一只鸽子停在她手旁的石头上,借着月光她可以清晰的看到鸽子的脚边绑着什么。
信鸽?蔺珂回过神来,忙拿起鸽子解下它腿脚的束缚,打开纸笺后只见上书:主子应请,尚安勿念。
师傅应了血虎门的请求,尚安勿念,也就是说师傅暂是平安,或许梅叔现在对师傅的情况也一无所知。师傅去了血虎门,按说师傅若是不愿意血虎门也奈何不了他,只是与那血虎门沾上关系,蔺珂如何也不会放心。
思绪太过深沉,手中的纸笺突然让人夺走。蔺珂回过神来,愕然的盯着祁煜,心顿时停滞瞬间,他不是该在归欣儿么?怎么会来到这儿?
瞧清了纸笺上的字,祁煜逼视着蔺珂,“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好冷清的声音,这就是她与凤欣儿的区别,别过头去,她也一样的冷漠,“字面上的意思。”
赫然掰过她的身子,紧紧的捏着她的弱臂,在云絮遮月的阴影中他看到她苍白黯然的神色,“蔺珂,你到底还在多少秘密瞒着本王,这奕亲王府就真的让你难以安份么?回答我,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摇晃着她的身子,摇得蔺珂头脑发晕。远远的朱峰领着一队侍卫夜巡,看到王爷和珂夫人时立即调转了方向。
待到视线清晰,蔺珂深深的凝望着祁煜,他问她想干什么,她亦想看透他想干什么?倏然想要挣脱开去,无奈祁煜的十指将她钳得太紧。蔺珂冷冷的笑道:“你不在归欣苑和心上人温存缠绵站在我跟前做什么?我能有多少秘密你奕亲王不知情?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不是你奕亲王府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妾,我做什么都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