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派去照顾白衣男子的小丫鬟夕儿便敲响阮红俏的房门。
阮红俏翻身下床,扯了件袍子披上,顾不上点灯就来开了房门。
燕藜搬到新的魏府后,亦是同阮红俏住一个小院子里,此处依旧叫做"竹苑",只不过现在不是植栽竹子的季节,院子里并没有一颗竹子。
阮红俏刚踏出房门,燕藜也开了门朝二人走来,想来也是没睡实的。
夕儿支着一只四角府灯,见着二人,有些羞怯的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公子,那受伤的公子醒过来了,想见你们。"
这样宁儿是不是就不用冒险的去大楚盗珠了?燕藜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抢着问道:"哦?那去请云公子复查了吗?"
"云公子已经过去了。"
阮红俏扯着燕藜的手,大步亦趋的朝那公子居住的"兰园"走去,也不在意打着灯笼的夕儿是不是跟得上脚步。
两人都是披散着一头黑发,随意的披着浅色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少了些平日的气势与霸气,多了些慵懒和随和,晓风微微之下,广袖轻摆,袍子翩飞,走在九曲回廊上,夕儿只觉得二人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踏月而去。她想,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人了。
竹苑与兰园就隔了一汪人工湖泊,跨过九曲回廊就到了。
阮红俏二人轻手轻脚的推开好几道门,才转到那白衣公子的寝室。
室内燃了两支婴孩臂膀一样粗细的高烛,将硕大的房间照得形同白昼。那能四人并排睡都不闲拥挤的榻上,男子虚弱的靠在一大堆的软垫上,原本白皙莹润的脸上,已是失去了光泽,徒留了一片苍白。云泽斜坐榻前,正一匙一匙的亲手喂着男子喝药。
许是听见声响,男子微蹙着眉望向二人,那眼睛,依旧温和得如一汪无波的池水,待看见二人交握的手时,他的嘴角方才扯出一抹了然的微笑。
阮红俏放开燕藜的手,大步跨到榻前,看着云泽,轻声问道:"怎么样?"
云泽望了男子一眼,再将目光看向阮红俏,淡笑道:"不太好,无法根除,但是给你争取了两个月的时间。"
"我明白了。"阮红俏思索片刻,才道:"这里到大楚京城快马来回一个半月就够了,就是要探得那珠子在何处有些困难,呵,到时候如果实在没办法,咱就挟持那大楚皇帝,以他换珠。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天亮后我准备一下就动身。"
"宁儿,不如让我去吧,或许让寻夜离欢去也成。"燕藜趋上前,忧心的说。
"你们在说什么珠子?"男子气虚的问,那声音,仍然如阳光一般和煦。
"千年蚌珠,是彻底解除你身上'失魂香';的药引。"燕藜淡淡的说。
"千年蚌珠?"男子复了一句,低笑道:"我想我的命应该没那么容易丢了。"
三人听男子的话说得肯定,一番对视后,再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首先,我的身份可能会让你们觉得尴尬,但是请你们放心,我到溯原非为别的,只因杀手逼得太急,我才躲到这里来的,我的手下随从全部命丧,我等在这里这许久没离开,是在等救兵......咳咳......"男子说着一阵咳嗽,胸口剧烈起伏着。
阮红俏赶紧端过几上茶杯,斜坐在床头,左手抬去他的脖子,缓缓灌了两口茶,男子才缓过气来。阮红俏将茶杯递给燕藜,慢慢的放他靠好,温声道:"你别急,慢慢说。"
男子点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继续道:"我叫渚晗......"
听了这话,云泽惊异的看了燕藜一眼,才道:"渚姓的大楚皇室的姓氏,你是?"
"是的,我的大楚太子。"男子浅笑着,打量着众人的反应。
燕藜放下茶杯,趋前一步,淡淡的笑道:"其实没什么觉得尴尬的,大楚大燕历来交好,大燕皇帝的惠妃是大楚人,我的母妃亦是大楚人士,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伤你分毫。"
"谢谢你,逍遥王。"渚晗眼里竟是有些顽皮的促狭,这让阮红俏觉得自己似是看花了眼。
"哦?"燕藜一惊,才道:"原来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啊?"
"溯原城的百姓把你和'胡周公子';当作神一样在膜拜,想不知道都难。"渚晗说着有意无意的望着阮红俏。
"哈哈,胡周公子实则胡诌。"云泽大笑着,指着阮红俏道:"她叫做魏宁,是咱们心目中最最厉害的小公主,你认识她,算你倒霉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阮红俏斜睨了云泽一眼,转头问渚晗:"那些刺杀你的人,你自己清楚吗?"
"呵,如果我没猜错,那便是我的好弟弟'郁王';派来的人吧。此次我微服巡查泰州太守贪赃枉法一事,除了父皇和他身边的总管太监,再没有人知道,现在想来,那总管太监怕是也给他收买了。这一路,杀手叠叠,回楚京的路肯定被堵死,是以我才和十来个护卫逃到溯原,除了两名从水路回去搬救兵的贴身护卫,随从们在昨夜为护我,全数被杀了。如今,父皇身体不好,眼看就要涉及储位之争,我本无心要这王位,只是他为人暴戾,我怎可将大楚百姓交付于他?他野心勃勃,心狠手辣,而大楚皇室男丁单薄,只要我一死,他就是最有机会继承王位之人。"渚晗说起这事,竟让人觉得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淡淡的,若春风拂过,顿了顿,继续道:"那'失魂香';是日暮国的国师萧敬元研制出来的,因为材料极难寻齐,是以珍贵无比,如今他却能够得到,想来和日暮国的某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吧。只怕我大楚国将要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内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