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帝先前的寝殿益生殿,现在成了燕藜的寝殿。
躺在先帝生前的龙榻上,燕藜辗转反侧。
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自己的父皇躺在自己的脚下。即便是睡着了,半夜也会惊醒。醒来之后,满脸满脸的泪。
阮红俏这些日子以来,总是陪着他,等他入睡了,才会离开皇宫回怡宁山庄,第二日一大早再到皇宫,在燕藜下朝后,总能在御书房看见她。然后一天的日子,除了用膳,基本上都是在御书房度过了。动乱之后的国家,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多,是以,再不若以往那般逍遥自在。特别是朝堂之上,因为斩杀了一百多官员,人丁稀薄,许多位置还闲置着。然而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急不得,乱不得,还需的小心谨慎。在其他事上,燕藜在处理不了、或者是拿不定主意时,总会听取阮红俏的意见。比如在纳贤良一事上,他便采纳了阮红俏提出的科考制——全国招考,广纳良才。不论富贵,不论出生,只要有能力,人人都可以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再不是靠以往的举荐制度,从而大大的避免了拉帮结派的弊端。
阮红俏端着云泽配制的汤药来到御榻前,坐在一侧,狠费了些时间才将燕藜从榻上拉坐起身来。
燕藜没病,这药只是凝神之用,他害怕喝药,觉着苦,总想着赖掉。
于是乎,在益生殿里,每天的子时,总会上演这样一幕——
看见那一碗黑乎乎,冒着浓烈药味的汤药,燕藜总是会苦兮兮的问道:"宁儿,这药喝了一点用也没有,可不可以不要喝了?云泽那小子整个一个庸医,改明儿我把他扔回师傅那,从头开始学过。"
阮红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一个大男人,还害怕喝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哪里没出息了,父皇可说了,我是整个皇室之中,最有能力坐这个位置的人。"
阮红俏再次赏他一个白眼道:"你就得瑟吧!是男人就把这药喝了。"
燕藜眼冒金光,抓住阮红俏的双手,道:"宁儿,要不咱换个方式来证明我是不是男人吧。"
"什么方式?"阮红俏脱口问道。待问完之后,心思一转,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那莹白的小脸霎时就红了。挣脱他的手,一拳狠狠的擂上他的胸膛,道:"你小子找死。"
"嘿嘿,开玩笑的拉!这么多年我都守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年多的时间。"燕藜傻笑着,把自己说得伟大至极。看着阮红俏还泛着红霞的小脸,那眼中的温柔,一下子就盈了出来,情话也傻乎乎的跟着脱口而出:"宁儿,你真的好美,让燕藜怎么也爱不够。"
阮红俏的脸羞得更红了,装着恶狠狠的道:"少岔开话题,这药你今儿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某人听了这话,死皮赖脸的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燕藜抵死也不喝。"
"呃,什么条件?"阮红俏问。
燕藜带着期盼的眼神,期盼的语气道:"今夜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有你在身边,燕藜不喝药也会睡得很好。"
回想这动乱都过去一个月了,他们二人还没有如今夜这般亲密的说过情话。不是她不想留下,可是,他现在是皇帝,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的。于是乎,那拒绝的话就冒了出来:"这不合规矩!你现在是皇帝,要做好表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某人不要脸的辩解道:"你也说我是皇帝了,哪个敢不要命的说我闲话?再说了,皇帝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皇帝就不能和喜欢的人亲密了?况且,我们又不要做什么,你说对不对?不过,如果你想要做些什么,燕藜特定舍命陪娘子。"
原本阮红俏听了前半段,心就软了下来,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下不由怒火大盛,当即抽出他握着的另一只手,吼道:"死小子,谁想要和你做什么了?你爱喝不喝,我回怡宁山庄了!"
阮红俏说着就起身往外走,燕藜鞋子也顾不上穿,赶忙跳下床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李德海公公正守在外面,听见吵闹声,慌忙推开殿门进来,却看见这样一幕,赶紧识趣的低下头,道:"老奴什么也没看见,老奴这就出去。"
"放我下来,我要回去!"阮红俏使劲擂着燕藜的胸膛。
燕藜忍着疼,将她抱得更紧了,可怜兮兮的道:"燕藜马上喝药还不成吗?今晚就留下陪燕藜吧。"
"呃?"阮红俏这才停止手上动作,看着可怜兮兮的他,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任由燕藜将她平放在龙榻上,为她脱去外袍,取掉发簪,为她盖好被衾。
做完这一切,燕藜赶忙将一侧高几上的汤药三两口灌进嘴里,挥手熄掉灯烛,翻身上榻,在阮红俏身侧躺下,小心翼翼的搂她入怀。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阮红俏莫名的感动。
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燕藜那浮躁的心,霎时便定了下来。或许,不是或许,她一定是自己真正的良药。
两人不说话,就这样相拥着。
好半晌,燕藜才开口问道:"宁儿,睡着了吗?"
"没。"
燕藜狠吸了口气,道:"宁儿,燕藜知道你不喜欢被束缚在宫中,给燕藜两年的时间,等燕藜将一切打点好,我们云游四海去。"
阮红俏又小小的感动了一把,柔声问道:"你把其他六位皇子都赶出京城,独留了燕昀在朝中,莫非你想着将他培植成下一任燕帝?"
"是啊。昀弟秉性纯良,敦厚老实,是做皇帝的不二人选。最主要的是,他的母妃没什么地位,我不会担心外戚专权。"
"柴如意的父亲柴荇如今位列丞相,百官之首,一旦她做了皇后,那柴荇也极有可能专权擅政啊。"
"柴如意倒是良善之人,柴荇还算正直,昀弟也应该有个靠山的,不然难以压制住人。放心吧,先观察观察,如若有异动,我会作出处理的。"
"嗯,睡吧,一早还要早朝呢。"
"好。"燕藜答着,在阮红俏额上轻轻一吻。
这一夜,他似乎睡得特别香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