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日,辰时,怡宁山庄——
小五派人送来消息——靖王打着勤王的旗号,实则是为了声援阮文渊。
他们两百余人在昨日混进靖王的队伍,已经在卯时出发,这会估计离京城不过二十里地。
听了小十九传达了这消息,阮红俏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揉揉惺忪睡眼,凝目静心半晌,才下了榻。
还以为迟勋是皇后的人咧,没想到却是阮文渊的人!哼!勤王!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啦!当皇上是傻瓜吗?
着丫头打了盆凉水,静了面,一番漱洗,随便梳了个发髻,插上见魏王时得的那支名贵的簪子,换上一身白色紧身劲装,在外套了件白色锦袍,扎了一条同色腰带,再配上一双鹿皮小软靴,顿显神采奕奕。
取出枕下燕藜送她的那把匕首,插进靴筒,再取下床栏上挂着的凰舞宝剑,斜挂在腰侧,对着穿衣铜镜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这才踏出竹屋。
魏衍、小越等人早已等在外面,院子里站不下了,就站在院外目光能及的地方。只见他们清一色的黑色劲装短袍,腰上别着一把弩弓、三只箭囊,背上交叉背着两柄柳叶刀,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符皖夷一身紫色袍子,飘逸若仙,俊美无铸,手中抱着欺霜宝琴,立在最前头,显得鹤立鸡群。
小七的手上亦抱了阮红俏的天阙宝琴,那俏生生的脸上说不出的严肃,让人觉得和她可爱的脸颊很是不相符。
站在竹廊下,看着院内院外笔直而立的手下与符皖夷,阮红俏心生感动。
今日一劫,她不知道他们会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笑着叫她"公子",但是她知道他们会为了大燕,为了她魏宁,奋力而战,哪怕是死,他们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昨日的种种,如图册一般,全数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在她的心中,这些个手下,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从来没有对她有一句怨言。只因为她给了他们饭吃,给了他们衣穿,给了他们瓦遮头......他们便以命相报,无怨无悔。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抛却一切画面,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觉得有很多话说,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嗫嚅了好一阵,才冒出这样老生常谈的几句话:"打不过就跑,千万不要逞强。逃跑并不可耻,活着才最重要!我要你们都好好的活着!为了我,好好的活着!"
众人情绪激昂,朗声回道:"我们一定好好活着!为了公子,我们一定活着!"
是的,活着!活着才最重要!
阮红俏眼中隐隐有了一层薄雾,吸了吸鼻子,问道:"刚才受伤的人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受了轻伤的一百多人中气十足的答道。
"那就好。"阮红俏转而对君娴道:"娴儿,你带两百红楼的姐妹去把阮家的人全数抓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过。若有大哭大闹、不配合者,杀!"
一个"杀"字,说得冷冽无比,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一般。那一张清丽绝尘的面容,多了一丝刚毅与决绝。衣摆在晓风吹拂下,轻柔的翻飞着。
"是!"娴儿答着,点了两百人,立马下了山。
"小越,你带三百谍组手下密切注意城中兵士动向,一有消息,立马发信号通知。"
"是。"君越亦带了三百人离开。
"魏衍,你带三百人去把南城门拿下,为楚国大军把好城门,方便他们入京。"阮红俏顿了顿,语调清泠的道:"若是阮文渊的人,全数杀掉,以绝后患!"
"保证完成任务。"魏衍答着,手一挥,便有三百人自行出列,随着魏衍而去。
直到最后一枚身影从视线中淡去,阮红俏才移回目光。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替我自己,替燕藜,替大燕皇室,谢谢大家。"阮红俏说着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缓缓的直起身子,看了看剩下的接近两千人的队伍,这才一挥手,道:"我们出发吧。"
"是!"
清晨第一缕曙光穿透稀薄的雾气,洒在那经历常年累月践踏,已经有些光滑、带着些许露水的青石板的大街上,竟是让人觉得有些生生的寒。
京城的大街上,竟是人迹寥寥。
城中的百姓大概是从来来往往密集的马蹄声,以及到处调度的大队的官兵中,嗅出了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大多都紧闭着屋门。有胆大的推开一丁点的缝隙,从门缝或者窗户间观望,却还是被眼前的阵仗及萧杀之气给震慑住了心神。
此刻的玄武街上,行驰着这样一对人马——
那带头的白袍男子眉头微蹙,眼神犀利,皮肤莹白如玉,面相虽是俊美,那表情却是严肃得不得了,身下一匹枣红色的乌兹骏马,在一群黑马当中,尤为显眼。驰骋的速度让他衣袂飘飘,宛若谪仙,有人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为他的周身镀了一层金辉,独独髻上那碧玉簪,为他紧绷的面颊添了一丝柔和的光华。
在他右侧那男子虽是男装妆扮,可柔美的五官,宛若一个女子,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甚至比女子还要媚上几分,再配上一袭紫色上等云丝锦袍,那个美,让男子嫉妒,让女子自叹弗如。在他的后背,斜背着一只朱色的琴囊,琴囊上,花纹精美,单以琴囊来看,便能猜到里面是一架价值不菲的好琴。
在他们的身后,两千来骑黑衣黑马的年轻男女,个个紧闭双唇,满目凌厉,一看也能知道不是寻常之人。
"驾——"
听见这一声长喝,稀稀拉拉行在街上的行人赶忙闪到一旁,让开宽阔的大道,满目忧心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为大燕的明日,为今后的生活担忧着。
"驾——"
大队人马策马扬鞭直朝那巍峨几百年的皇城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