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曹念念的影响,路兮琳心情低落得很,一直到晚上看到贺文渊后,才稍微的有了些许精神。不过贺文渊还是看出了端倪。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贺文渊问。
路兮琳笑笑:“没有,可能是白天逛得累了。”
“那晚上就早点休息。”
“嗯……”路兮琳点点头。
躺在床上,路兮琳枕着贺文渊的胳膊,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说道:“文渊,小叔,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之前发布会的事情之外。”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他?”贺文渊声色柔和,但说到贺文策,却不难听说他语气里的严肃。
“还记得我的那个朋友吗?和小叔一起出现在发布会上的那个女孩儿。”
“嗯。”
“她爱上小叔了。”路兮琳低声说,“就算小叔做出过欺骗她又伤害我的事,可是她还是很爱他,但是小叔……我很担心,所以就想问问,小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语气有些惆怅,贺文渊听了,也默了几秒钟才开口。
“文策……”只是刚说了两个字,却是不知该如何继续后面的话。
贺文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老实说,贺文渊自己都不太好形容。
他除了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之外,自己所知的他,便是一直处在自己的对立面,和邓琪一起处心积虑的想要谋夺贺家的产业。
至于他的为人,如果真的严格说起来,再仔细想想的话,其实似乎也没那么差劲,至少他的私生活并不靡烂,做事认真,对人友善……如果这些都可以算是优点的话,贺文渊忽然觉得,其实他的优点还是挺多的。
“他怎样?”见他说了俩字儿又沉默了,路兮琳便忍不住又出声问他。
贺文渊敛了神,轻叹一声,说:“其实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人吧……”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对贺文策做出正面的评价,一直以来,他都是痛恨他的。
“怎么个不错法?”路兮琳追问。
“嗯……”贺文渊默了默,接着说道:“私生活不乱,对人友善……这样算不算?”他把刚才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末了却一副难以判断的语气反问路兮琳。
路兮琳点点头:“当然算,不过……就这两点?”
难道他想了半天就想到贺文策两个优点?还这么不确定,那这个人事实上到底是有多差劲?只是她不知道,对于贺文渊来说,贺文策的这些东西本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类,他在意的,只是贺文策对贺家的一举一动,而他要做的,就是与他抗衡而已。能想到这两点,并且对他做出评价,已经是他对贺文策最大最高的赞赏了。
“两点还不够?”贺文渊垂眼看她,问。
“也不是不够,只是觉得是不是太少了点。”路兮琳嘀咕。
“少?那你觉得一个人该有多少优点才正常?”贺文渊又问,至少他觉得对贺文策来说,这两点是已经足够了。
路兮琳想了想,说:“最少也有五六个吧……”
“那你说说看我的优点。”
“你?”路兮琳抬眼看了他一眼,借着灯光见他瞳眸里满是期待的样子,她莞尔一笑,问:“这么想听?”
“废话,赶紧说!”
贺文渊竟是有些迫不及待,路兮琳却是故意蹙着眉头,一副思考的模样。
好几秒钟,她都没有说话,这让贺文渊有些着急。
“让你说说我的优点就这么难?还要想半天?”他忍不住开口追问,路兮琳“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看你,急什么,你以前这么差劲,给我的回忆本来就没有多少,我不想一想怎么想得出来。”
“我差劲?我怎么差劲了?”贺文渊不满,连声质问她。
路兮琳鄙视的白了他一眼,便开始数落起他的“罪行”:“脾气差,三天两头找我麻烦,对我态度僵硬,冰冷,还老不拿正眼看我……”
只是说到最后,路兮琳却是有些难再继续,而她突然发现,自己所谓的他的“差劲”,到最后却只是这些不足为道的小事,除了这些之外,他在自己心里,竟然没有什么不好。
贺文渊听了,眉头紧皱。
他真的有这么差吗?他以前对她真的是这样?
“我真有这么对你?”心里想着,贺文渊竟是忍不住直接问了出口。
路兮琳撇撇嘴,“你以为呢?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对我有多温柔?”说时,她的语气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都带着一种幽怨与委屈,故意渲染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对自己带来的创伤。
贺文渊见了,果然心里一疼,臂上的力量也随之收得紧了一些。
“那我现在不是在弥补吗。”
他将她的头固在自己胸前,双唇贴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似乎还带着愧歉之意。
路兮琳贴着他的胸膛,心里甜滋滋的,脸上露出微笑。
两人就这样相拥了好一会儿,路兮琳忽然一个激灵,连忙挣了一下,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喂……我说,咱们是不是太夸张了,不是在说小叔吗,怎么发展到最后成了说你了?”
说着,路兮琳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自己和贺文渊的行为很是无语。
不过贺文渊却似乎并不在意,他勾起唇角,不以为意的说:“他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俩在一起,当然是说你跟我。对了,你刚刚光说了我的缺点,我的优点你还没说呢!”
一句话,贺文渊又成功的将两人谈话的主题回到了自己身上。
路兮琳听了,很是无奈的吐了口气。
“叹什么气?赶紧说!”贺文渊却是不依不饶,又催促她。
路兮琳朝天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要是不说,恐怕今天晚上会很难过了。于是她只好开口一一的细数了起来……
“你长得高,长得帅,又有钱,简称高帅富……以前很冷,现在很体贴,以前很凶,现在很温柔……”
路兮琳想到什么说什么,听起来似乎都是些很不起眼的小细节,但对她来说,都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而听到贺文渊耳朵里,虽然他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好笑甚至有些幼稚,可是不得不说,他的心情是愉悦的,尤其是听到她把这些细节的东西说得这么认真这么仔细的时候,他知道,她对自己是如何的用心。
想到这里,贺文渊心里暖暖的,也更柔软。
因为没再上班,路兮琳干脆回了一趟家,只是对兰姨,她只字未提自己工作的事,她实在不愿让兰姨担心。对自己非周末回家,她也用了加班补假来搪塞。
出去旅游的一个月,她正好错过了中秋节和国庆节,所以这次回来,兰姨很是高兴。
但高兴之余,有些事情却也不得不面对。
两人闲叙的时候,路兮琳忽然提到钟肖萍。
“兰姨,这段时间,纪夫人有来过咱们家吗?”
之前和钟肖萍见面,没有听她提起苗苗,所以路兮琳不由疑惑。
“一开始来过几次,但是……后来就不来了,不过电话倒是没有断过。”兰姨回答。
“怎么突然不来了呢?”
“还不是因为苗苗。”
“苗苗?”路兮琳讶异,“苗苗她怎么了?”
说到这个,兰姨就忍不住叹气。
“她来的时候,苗苗连见都不肯见她,不是躲到同学家,就是拉着行宇跑到镇子上不回来,每次她都是高高兴兴的来,结果却是垂头丧气的走。”
“这孩子,也不懂事了。”路兮琳不由的责了一声,“她不是都认可和纪夫人的这层关系了吗,怎么还这样?”
路兮琳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的出声,末了又继续问道:“那纪夫人在后来的电话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兰姨轻叹一声,无奈的笑道:“还能说什么?还不就是问问苗苗的情况,然后拜托我,希望我好好劝说苗苗之类的。”
“那苗苗现在是什么态度啊?”
“苗苗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乖巧懂事听话,可出倔,她认定的事情,有多少能够轻易改变的?”
说到这个,兰姨多少有些无奈,而路兮琳也能理解,就像她说的,苗苗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倔,认定的事要她做出改变,那非得费九牛二虎之力不可,更何况这件事这么突然,换作自己,也未必承受得了。
“唉,那也没有办法,换了我,我也接受不了啊!只能慢慢再做工作吧!”
路兮琳叹了口气,颇是无奈的说。
兰姨点点头,以示附和,只是末了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回头啊,你好好劝劝你妹妹。”
“嗯。”
晚上,路兮琳给贺文渊打了电话,说自己要在家住一晚,贺文渊得令,嘱咐了她几句后又给她找了理由搪塞谢娇容的询问。
虽然她已经知道路兮琳身份的事,但在所有人的面前,该演的戏仍然然要继续演下去,即使每个人的心里都心照不宣,可是谁都不能说,谁先说,谁就会失去先机,被对方压制。
这样的状况实在太过微妙,但却每个人都很好的把控着自己。
见到路兮琳在家,苗苗开心得不得了。
除了兰姨,路兮琳就是她最贴心的人了。而有些对兰姨不能说的话,也能毫无保留的向路兮琳倾吐。
“苗苗,我听说纪夫人来过咱们家?”路兮琳问。
“好好的干嘛提到她?”
苗苗并不想提到钟肖萍。
“兰姨说你躲着连面都不见?”
“什么叫躲着不见?我那是忙,没有时间!”
“你一小破孩儿,有什么事能忙到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的?”
路兮琳轻责一声,苗苗顿表不满:“什么叫小破孩儿啊?再说我怎么就不能忙不能有事?”
“你还顶嘴是不是!”说着,路兮琳故作不悦的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说纪夫人一把年纪了,大老远过来看你,你却躲着连面都不见,还有理了?”
“那我又没叫她来!”苗苗撅着嘴,嘟囔了一声。
“既然你之前已经认可了和她的关系,就应该试着接受她,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你的亲生母亲。”
“认可是一回事,接受是另外一回事。我认可,那是不想让你为难,省得她天天找你,让你来说服我,那你还不得烦死?”
“合着你这意思我还得感谢你了?感谢你帮我省了她天天找我的麻烦?”路兮琳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就是嘛!”苗苗鼓着腮帮嘀咕道,说着顿了顿,又继续:“至于你说的什么接受,那就算了,我接受她,那就是等于承认我私生女的身份,我不想,我宁可做个孤儿,也不要做一个明不正言不顺的不明不白的私生女!”
的确,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私生子这种事,如果她和钟肖萍相认,身份必然会被公开,即使不是现在,将来也会包不住,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还不是过世的纪老爷,而是一个连钟肖萍都已经没有了联系的男人。
这样的状况对苗苗来说,的确太过尴尬。
“那你也不能这样对纪夫人啊,她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找到你,一心就想着跟你团聚,你这样做,岂不是伤她的心吗?”
“既然都不可能跟她相认,那又何必再做些给她希望的事?倒不如就这样,时间长了,她也就死心了!”
听完苗苗的话,再加上她认真的语气,路兮琳忽然有些无言,而那一刻,她也蓦地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甚至没有苗苗想得多想得全面。
而事情,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所想的一样才比较好呢?
她突然有些迷惑。
苗苗睡下后,路兮琳却是有些轻微的失眠。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
他在做什么呢?心里暗筹,从下午打了电话过后,一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再通电话,路兮琳多少有些不太习惯。
想着,她干脆拿着手机来到外面,不过就在她准备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手机忽然传来短信的声音。
“睡了吗?”只有短短的三个字,路兮琳却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还没有。”
“怎么还没睡觉?”他可不认为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夜生活,所以不免疑惑。
“和妹妹聊天了。”路兮琳老实回答。
“精神真大!”贺文渊回得很快,并且不等路兮琳回复,他又发来一条:“有没有想我?”
路兮琳见了,虽然明知道两人隔了甚远,可是她还是不由的红了红脸,害羞的笑了笑,然后键指如飞。
“这才几个小时,有什么好想的。”手上是这么打着,心里却刚好相反,她不仅想,还是很想。
而她之前都没有发现,原来有些感情一旦有了突破之后,很多东西也会随之做出改变。
比如说现在。
如果说以前她也曾想念他,但还没到这种才十几个小时不见就已经快思念成灾的程度。而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大抵不过如此吧。
这条短信发出去好一会儿,都不见贺文渊回复,路兮琳蹙着眉头,疑惑的同时,竟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就这么不在意,还是本来就是随口问问?
不过正想着,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不已。
路兮琳赶紧接了电话然后走近一旁的楼道里。
“喂……”
“接了电话又半天不说话,搞什么?”
刚“喂”了一声,贺文渊略带不满的声音就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路兮琳苦了苦脸,从阳台到这楼道,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怎么就叫“半天”了?
“大家都睡了,你突然打电话过来,我不得找个地方接呀。”路兮琳压低声音反驳,接着又道:“短信发得好好的,怎么又突然想起来打电话了。”
“那还不是得问你!”贺文渊有些没好气,“说,到底有没有想我?”
听他突然又提到这个问题,路兮琳先是一怔,接着却是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严肃点,笑什么笑!”贺文渊故作不悦,路兮琳赶紧陪不是:“好好好,我严肃我不笑了!”
“那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不想……”路兮琳语气认真的回答,贺文渊刚要接话,她又赶紧加了两个字:“才怪!”并且说完,自己就“嘻嘻”的笑了起来,颇有一种恶作剧后的快感。
贺文渊原本因为“不想”两个字而涌出的一丝不悦,在听到“才怪”两个字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那还差不多!”贺文渊连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那你呢?有没有想我?”
来而不往非礼也,总不能光自己说想他,他却不说想自己吧?那也太亏了。于是路兮琳赶紧趁机反问。
“不想!”
路兮琳以为他会说“想”,却不料他这“不想”两个字却几乎是脱口而出,心里顿时一阵失落,而正要开口抱怨,却又听他继续说道:“才怪!”然后路兮琳才算阴转晴。
且不等她说话,贺文渊又主动加了一句:“我想你!”
这一次,他的语气少了几分捉弄,多了几分温柔,也让路兮琳心里一软。
而对贺文渊来说,他也的确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短短十几个小时的分别中,对她如此想念。
随后,两人又抱着电话磨磨叽叽的聊了好久,直到路兮琳终于哈欠连天,这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从旅游回来到现在,已经又是快一个月过去。
在这一个月里,路兮琳除了分别回了几次叶家和自己家之外,几乎没有做过任何其它的事情。
她原本想要找新的工作,可是她看中的那些单位,在看过她的资料过后,都以同样的理由婉拒了她。
而那个理由仅仅是因为她是贺文渊的太太,这让她一想起来就哭笑不得。
“你说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呀?难道就因为是你太太,我就不要工作不要生活了吗?”
书房里,路兮琳坐在贺文渊对面,一脸郁闷的抱怨。
贺文渊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张小脸上,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忍不住轻笑一声,说:“别人都巴不得有人养着,在家养尊处优,你倒好,还千方百记想要出去工作,到底是怎么想的?再说了,我说了照常按月支付你在定远的薪水,难道不够?要是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加!”
辞职到现在快两个月,上个月底路兮琳有事取钱的时候,的确发现自己的卡里面多了一个月薪水的金额,她虽然没有大方的取出来还给他,但接受也不是那么心安理得的。
“这不是什么钱不钱的事儿!”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矫情,自己一边接受着他的钱,一边又跟他说不是钱的事,但在路兮琳心里,除了钱,的确还有别的因素。
她不想这样成天无所事事,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毫无用处的废人,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好了,既然别人都不敢用你,而你又真的那么想工作,可以考虑一下到贺氏来帮我!”贺文渊笑着说道。
“去贺氏帮你?”路兮琳眨了眨眼,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有什么问题吗?”
路兮琳摇摇头,的确没什么问题,而且这也是个很好的提议,可是她却莫名的没有马上答应他,只是笑了笑,说:“可以考虑一下!”
“还端架子呢?”贺文渊打趣。
“那当然了,我也不是谁一请就去的!”路兮琳顺杆上爬,一脸傲气。
“行,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随时可以找我!”
路兮琳不是不愿意去贺氏,但说到底,她对自己的身份依旧介怀,这也是她宁可在外面找工作,也不愿去叶氏的原因,而贺氏对她来说,跟叶氏一样。
在这种心理下,工作的事情又只得暂时搁置下来,只希望能够有新的机会。
过了几天,路兮琳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W市的福利院打来的。
旅游回程之前,好曾在那里做了一天的义工,走的时候留了联系方式。
打电话的是福利院的常院长,电话里,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叶小姐,很冒昧给你电话,但是这通电话真的很重要,请你帮帮孩子。”
路兮琳听了,不免疑惑,于是忙安抚她:“常院长,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于是接下来,常院长便把来电的原因说了出来,而路兮琳听完,也大为震惊,接着,更是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便匆匆出了门。
连通知贺文渊,都是在机场的路上给他的电话。
“文渊,我要去趟W市,大概会待几天。”
“好好的去W市做什么?”
“现在我也说不清楚,等我回来了再说吧。”
就这样,路兮琳搭乘最新的一趟航班飞抵了W市。
而刚到W市,她甚至来不及去酒店登记,便马不停蹄的打车到了常院长所说的医院。
原来是福利院的一个孩子,因为脑瘤入院手术,结果手术过后超过了正常时间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并且医生也下达了最后的通知,说孩子有可能熬不过去了。
而这个孩子正是路兮琳之前做义工的时候一起接触过的。
孩子很喜欢路兮琳,路兮琳走后,他经常问别的老师,问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叶姐姐,路兮琳走的那天,更是哭得跟小泪人似的。
而进手术到之前,他还拉着常院长的手说想再见叶姐姐。
常院长安慰他等他做完手术,叶姐姐就会来看他,可谁知,到现在他都还没能醒来。
想到医生说的话,想到孩子手术前的愿望,常院长这才决定给路兮琳电话,希望她能来看看孩子,哪怕是最后一面,也算是圆了孩子的心愿。
路兮琳记得这个孩子,并且对他印象很深,也记得那天他哭泣的样子,所以在医院里,隔着玻璃窗看着躺在病房里仅靠各种仪器维持着生病体征的时候,路兮琳眼泪扑漱的往下掉。
常院长和另外两个老师陪在一旁,见路兮琳这样,也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叶小姐……”常院长拍拍路兮琳的肩膀,轻轻的唤了一声,“叶小姐,你刚刚到,不然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过来?”
看她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直接赶过来的,于是提议道。
路兮琳摇摇头,抹着眼泪说:“没关系常院长,回头我会自己安排的,别为我操心了!我想在这儿陪陪孩子!”
常院长又劝了几句,但都被路兮琳拒绝,见她坚持,于是她也不再勉强,只得随了路兮琳的意。
这一陪,一直到深夜,路兮琳困得直接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得并不沉,只是迷迷糊糊的眯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常院长为免她的身体出状况,强行把她安排到了酒店。
这一住便是三天,而三天过后,孩子终究还是没能撑过。
孩子下葬那天,路兮琳哭得跟泪人似的,就像自己离开的那天,他哭泣时的样子一样。
她不敢相信,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突然之间就这么没有了,就在自己面前,眼睁睁的看着仪器上的那条线变成直线,自己却无能为力。
回Y市之前,路兮琳给贺文渊打了电话,所以下了飞机刚到出口的地方,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贺文渊。
贺文渊迎身上前,刚到她面前站定,还没说话,路兮琳就忽的“哇”的一声扑到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被她突然的举动搞得一愣,但贺文渊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任她释放着自己的情绪,等到好一会儿过后,她的情绪终于平定下来,才替她擦着泪眼,既是担心又是心疼的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几天路兮琳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他一直跟她联系不上,一连担心了几天,好不容易接到她要回来的电话,结果刚一见面就见她哭成这样,他怎么能不疑惑又怎么能不心疼。
路兮琳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垂着睫眸低低的说了一声“走吧”,然后便走向大门。
贺文渊见状,赶紧跟了上去,直到上了车后,路兮琳才把这几天在W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而说话时,她的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漱漱而下,一想到那个孩子,她的心里就痛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贺文渊听罢,震惊之余,也不由沉默,好一会儿,他才侧身抱了抱她,安慰道:“别哭了,你已经尽力了……”苍白无力的慰语,是他唯一能说的。
回到家里,贺文渊一直在房间里陪着她让她睡个觉好好休息休息,可是路兮琳不仅睡不好,还短短一个多小时就醒了过来。
贺文渊心疼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也不知该为她做些什么,只能轻轻的拥着她,希望给给她一些力量。
他能理解路兮琳的心情,因为她从小就是个孤儿,在兰姨的收养下长大,和那些福利院的孩子其实是一样的,所以她会对那些孩子的遭遇感同身受,也更加的同情和喜爱那些孩子。
这也是在她会如此伤心痛苦的原因。
路兮琳花了几天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虽然偶尔仍会想到离去的孩子,但相比之前,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而几天来,她也想了很多事,面对病痛和死亡,也许她无能为力,可是有些事,她却可以尽己所能。
于是她决定,继续去福利院作义工,帮助那些跟自己一样,却不一定如自己一般幸福的孩子们。
这个想法意外的得到了贺文渊的支持,这让她兴奋不已。
且凑巧的是,这个时候正好有一家叫天使福利院的在对外招聘护工,于是路兮琳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去报了名。
护工没有高薪收入,一个月只有区区数百块钱的补贴,但路兮琳还是义无反顾。
而所谓的护工,其实也就是变相的家长和老师的双重身份结合。
路兮琳负责照顾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她虽然不像做过妈妈的人,有丰富的经验,可是家里弟弟妹妹好几个,却让她对和孩子相处并不陌生,所以几天下来,她很快便跟孩子们融到一起,孩子们对这个新来的老师也甚是喜欢。
这让路兮琳很有一种成就与满足感,不过照顾孩子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成就与满足感并存的同时,她也累得够呛,好几次晚上都疲倦得早早的就入了睡。
她原本还想做全天,晚上也留在福利院的,但无奈贺文渊不答应,所以她只得做罢,好在福利院也并未强制要求这一点。
日子再次变得充实而忙碌起来,季节也在这样的忙碌之中一点一点的变化。
原本空气里还有些夏季残热的天气,现在已经到了即使有阳光,但空气里却是带着凉薄之意的地步。之前的短衣短裤,也被长衫外套所取代。
这天,因为贺文渊晚上有事,杨岸飞也要同行,所以不能前来接她,原本是要让杨管家来的,但被路兮琳拒绝了。
下班后,路兮琳一个人去了附近的车站,刚上车,就接到了纪远的电话。
纪远出差一个多月,昨天刚回来。
这段时间虽然两人也有联系,不过因为彼此都很忙,所以每次聊电话也说不上几句便匆匆挂断。
“晚上有空吗?不知是否赏脸陪我吃个饭?”纪远在电话里语气轻快的问。
路兮琳想也没想,便一口应允:“好啊,说地方吧!”
“你在哪?我过去接你。”纪远又问。
福利院离定远那边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路兮琳没让他来,纪远也只好作罢,于是两人约了地方。
半个多小时后,路兮琳总算到了地点,一见面,两人都不由地笑了起来。
真的有好久没有见面了,这也是路兮琳一口答应的原因之一,当然另一个原因则是她把纪远当成真真正正的朋友,没有半点其他的念头,所以才会如此坦然。
得知路兮琳的近况,纪远有些讶异,却又随即释然。
他似乎总是这样,对路兮琳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感到奇怪,即便是她放弃在定远的高薪,到福利院做一个普通的护工,对他来说,都是很自然的事。
她有一颗纯净而善良的心,纪远如是想着。
“和孩子们在一起我特别开心,经常会被他们的情绪心情感染,然后就觉得自己其实也只是个小孩一样。”路兮琳眉飞色舞的说着,纪远听得很认真,一双星眸里,不时露出温柔的笑意。
“孩子们一定很喜欢你。”纪远柔声说。
“那还用说!”路兮琳显得有些得意,接着又道:“哎,其实有时间你真该来看看,那些孩子啊,那么天真可爱,却从小就遭受命运的不公,要是见了他们啊,我保证你也一定会很喜欢他们的。”
纪远点点头,说:“好,我一定去!”
“真的?”路兮琳挑眉问。
“当然,为什么不?”
“嘿嘿……你要能再助养就更好了!”路兮琳想啥说啥,没有丝毫顾虑的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才是你的目的?”他当然不会认为她是为了拉资助才会跟自己说这些,这么说,不过是想要逗逗她罢了。
而路兮琳听到他这么说,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见她眉一挑嘴一撅,嘻嘻笑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啊,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
天使福利院原本就是一家小规模的福利院,虽然有政府扶持,但资金方面毕竟有限,其中有很大一部份的资助来源,仍然是来自于民间。
如果有人愿意助养福利院的孩子,那当然是再好不过,这样也可以减轻一些福利院的负担。
两人边吃边聊,这一个多月来,纪远对路兮琳的想念,也在这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中得到了弥补。
他不能说他想她,也不敢说他想她,可是只要看到她,和她说说话,吃个饭,静静的待一会儿,他就心满意足。
吃过饭,两人又小坐了一会儿,路兮琳才在他的坚持下任他送了自己回家。
贺文渊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洗漱上了床。等到他洗完漱收拾完出来,路兮琳便把跟纪远吃饭的事向他做了汇报。
虽然她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但两人的关系已不像从前,可以彼此不闻不问,而路兮琳也很自然的,把这些坦诚当作了现在相处中的一部份。
“你没生气吧?”坦白完,路兮琳还不忘问贺文渊。
“如果只是朋友间正常的接触,我为什么要生气,除非——”
“去去,哪有什么除非呀,我跟他不要太正常不过。”
路兮琳打断他的话,赶紧断了他的联想力。
贺文渊见状,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问:“最近纪夫人还在约你吗?”
“干嘛又突然提到她?”
“她以前三天两头把你约出去,所以问问。”贺文渊回答。
“有啊!”路兮琳也不隐瞒,就昨天还接到她的电话呢,“不过你知道我现在这么忙,不像以前那么多时间,所以我跟她好久没见面了。”
说着,路兮琳瞟了他一眼,疑惑的问:“怎么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特别不喜欢伯母?”
“一个对我的妻子虎视眈眈的人,我能喜欢就怪了!”贺文渊没好气。
他不仅不喜欢钟肖萍,而且从一开始,就莫名的对她没有好感,尤其是后来还听到她跟路兮琳说那些话后,就更加对她有了戒备,只是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就偏偏对路兮琳感兴趣了。
“有人喜欢我那是好事啊,难不成你希望我被人嫌弃?”
“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她有一个对你意图不轨的儿子!”
“噗!”路兮琳忍不住笑了出声,“我被人喜欢是不错,不过还没到这种地步。”
“当局者迷!”贺文渊强调,而说罢,他忽的似想到什么,恍悟的说:“啊,该不会纪夫人说那些话,都是纪远在背后搞的鬼吧?”
“晕……你想哪去了……”路兮琳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的谈话因为手机的响起而停了下来。
看看床头的闹钟,路兮琳眸光一暗,尤其是听到贺文渊轻柔的声音的时候,心里更是顿时一阵酸涩。
贺文渊很快挂了电话,等他转身回到床边的时候,路兮琳见他眸光黯淡,脸色有些微恙,于是不由问他:“怎么了?”
贺文渊看着她,轻声说:“她要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