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煜一怔，呆立在那里。他知道后宫向来多事，自他有记忆以来，父王对他们兄弟极好，对个性好强的母后也很宠爱迁就，但他从来没有想到母后竟然也曾经会几次三番陷入悲惨境地，是以他一直都以为父王和母后几乎就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却哪知这背后竟然掩盖了如此的惨况。

“当年，皇甫远的生母，也就是先皇后见你父王心系于我，暗中不知对我下了多少次毒手，让我身处绝望，甚至有一次，我被她设计，让你父王误会，直接将我打入冷宫，当时我的腹中已经有了你，为了保住你，不管我如何苦求你父王，可惜他听信先皇后谣言，一味不理，结果当夜冷宫失火，眼看我们母子就要被活活烧死，幸亏宁清涵得到消息，甘冒杀头之罪，夜潜皇宫，将哀家救出，事后又多方追查下去，最终发现这一切都和先皇后不无关系，定了她的死罪。自此，哀家才算舒了一口气，本指望把你扶上王位，哀家就不用再过如此提心吊胆的生活，哪知你却如此不争气……”想起从前几次死里逃生，太后的眸中渐渐闪着薄薄的泪光，声音越来越是低沉，带着一抹浓浓的痛心失望。

“母后，我……”皇甫煜听到母后过去的遭遇，语声渐哽，如同鱼刺卡喉，痛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先皇后去后，她的孩儿皇甫远就跟着我，和你们一起长大，这孩子心底还算良善，但我一直担心他将来有朝一日会为母报仇，虽然是他的母亲先要置我们于死地，但是死的毕竟是他的母后，所以我才尽心费力的教导你，希望你能坐上皇位，改变这一潜在的隐患，哪知你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然将母后这十余年来的心血完全让给了别人，你……真的气死哀家了！”想到以后，太后的眼中隐隐显出担忧，一向坚强的她此刻站在狭长的地牢通道中，在两旁忽明忽灭的烛光中显得那么的单薄脆弱。

“母后，我……对不起。”皇甫煜定定的看着母后，但见那绝代风化的容颜上，充满了疲惫，眼角也印上了岁月的沧桑，浅浅画着几条细纹，就连鬓边也跳出了几丝白发，他张了张嘴，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化为浓浓的心酸，化为了一句沉重的歉意。

“煜儿，其实这都是哀家的错，怪不得你。”太后上前一步，想要像从前一般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头顶，却发现儿子已经长大了，长高了，再也不是从前的孩童了，她略带遗憾的将手抚在他的肩头，摇头叹道：“常言道，上强下弱，的确不假。都怪娘吃了太多的苦，你又是娘的第一个孩子，娘真的不舍得让你跟我一样，对你很溺爱，所以一直以来将你都保护的很好，很少让你见到那些血腥黑暗的一面，所以你的心智还不够完全成熟，遇到事情才不够沉稳，等到娘亲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你的急躁脾气已成，性格又很固执，很难再改，所以娘就对老五要求更加严厉，俊儿也总算没有让娘失望，为人处事上比你冷静了许多。唉，算起来，这都是娘的错，怪不得你。”

虽是盛夏，但这里却阴风阵阵，夹杂着地牢中特有的腐臭气息丝丝弥漫在空中，太后一边自责的说着，一边轻掩鼻尖，低咳了几声，蹙起了眉尖。

“母后，我先扶您出去歇息，待会孩儿在将那……宁沁儿带上去见你。”皇甫煜低头看着她，柔声劝道。

“不！”太后断然拒绝，左右瞄了一下，神色凝重的说道：“煜儿，皇甫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已经暗中派人在追查当年先皇后的死因，虽说先皇后的死纯粹是咎由自取，但毕竟母子亲情，如今皇甫远登基为帝，正极力笼络朝臣，万一他若心存执念，只怕我们母子前景堪忧……”

皇甫煜浑身一震，看着她那略带担忧的脸庞日现苍老，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懊悔。自己这两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为了和倩儿在一起，不惜推掉太子的封号，放弃了皇位，不但没有换来倩儿的心，让母后对他失望到了极点，更让母后心有隐忧，不能安心度日，他这个儿子做的也太失败了！

此后，他再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儿女情长所困，即便不能活的轰轰烈烈，但起码也要保证家人安枕无忧才是！

“母后，您放心，此后一切有我！”站直了身躯，定定的看着母后的双眼，皇甫煜仿佛突然间成熟了许多。

“嗯。”太后点了点头，欣慰的笑了起来，突又迟疑的问道：“那宁御史……当年他虽救了我们母子，但却被先帝不喜，所以一直被先帝压着，不能出头，不少惜才的老臣嘴上不说，但私下里却曾为他抱屈，如今你皇兄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极力拉拢他，由此换得了朝臣的赞叹，更有不少老臣开始真心扶持你皇兄，而你若要再随心而为，只怕……”

太后点到即止，皇甫煜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若是他若再继续针对宁清涵的话，只怕会大失去人心，前景一片惨淡。

可是，父王临终前那带着遗憾的面容，却让他心中始终对母后怀有一丝一缕，始终不能让他对宁清涵释怀，母后和宁清涵之间，到底有没有……

“煜儿，娘亲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母后可以告诉你，母后和宁清涵之间清清白白，绝无一点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只是当年母后入宫之前，曾和他是朋友，即便中间曾经有过什么，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彼此也各自成家，有了儿女，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吗？”知道儿子的心结，太后深深的长叹了一声，黯然摇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