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哇哇哇……
却是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伊宿巫师正如一个三岁小孩般泪流满面的放声大哭。
外表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伊宿巫师,此刻被慕容凤揪住一只耳朵,拧了一边腮帮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子被慕容凤欺负。
门口听到哭声的几人走进来,都有些惊愕的瞧着这画面。
片刻功夫都对慕容凤以大欺小而表现出愤愤鄙视的神情。
没想到这小破孩这么脆弱,而且竟然用狼哭鬼嚎这一招,慕容凤一时讪讪,放开双手朝众人笑笑解释,“小孩子需要管教。”
这话顿时引得伊宿不满,泪流满面的伊宿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慕容凤怒叫,“你才小孩,你全家都小孩,你再说小孩我割了你的舌头。”
好吧,的确需要管教!这下子不用慕容凤继续解释,众人一副了然的神情转身出了屋子,各自做事。
一直等到众人都出了屋子,慕容凤这才收了笑意,扭头学伊宿的神情怒瞪着伊宿。
伊宿以为慕容凤又要来揪自己的耳朵,反射性的就伸手捂住了两耳朵,本还想捂住腮帮子,但没有多余的手。因为耳朵依旧疼,腮帮子也疼,所以他的哭声没有停止,尖利而撕心裂肺的哭声直让人以为他受了多大的折磨与打击一般。
楼道里经过的人们纷纷捂着耳朵,就连窗户外面大街上的人们也都捂着耳朵远离这条路。
一只乌鸦在经过屋顶的时候浑身黑毛倒竖,而后双眼一翻被这声音震的昏厥,垂直掉落在屋顶。
这种哭声堪比魔音入耳,慕容凤的眼睛瞪不下去了,她双手紧捂着耳朵,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就要崩溃,“别哭了,别哭了成不成!”
大哭不止的伊宿不忘回应,“呜呜呜,不成,哇哇哇哇……”
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慕容凤干脆起身朝外走去,她和这小破孩子真心没有相处的天分。
“哇哇哇,你别走,再走打断你的腿,哇哇哇……”
都哭成这样了,眼泪流的几乎能和一场小雨媲美,竟然还有心思来威胁人。
真不知说这小破孩天真无邪还是天生邪恶。
慕容凤扭头,打量着伊宿脸上哗啦啦流下的这泪水,她怀疑这泪水是不是一边桌上的茶水被伊宿移花接木。
观察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泪水就是从伊宿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里流出来的。而且这张可爱好看的小脸蛋哭的这么凄惨,瞧着瞧着,慕容凤反倒是升起了罪恶感来。觉得自己把这么一个小仙童般的孩纸弄哭实在是件毁灭人性的事情。
“你别哭了,别哭了,一会我给你买糖吃啊。”这么温柔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慕容凤就差没在舌头上打两个结。
“呜呜呜,我才不喜欢吃糖呢,我又不是小孩子,呜呜呜……”伊宿的眼泪与哭声一直很彪悍,这么久都没有要停的趋势,而且还愈演愈烈。
“那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慕容凤难得有点耐心,虽然很想反驳自然不是小孩干嘛还这样哭,不过好歹她没有说出口。
“我不吃我不吃,呜呜呜,你闭嘴你闭嘴,再说话拔了你的舌头呜呜呜……”
好伐,慕容凤的那一点点耐心那一点点罪恶感瞬间就消匿的一干二净,双手抱胸站在厅室中央,慕容凤便当在练定力仰头望着屋顶。
整个屋子就只剩伊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慕容凤从来没想到一个小孩可以哭的这般尖声刺耳,哦,这还不是一个小孩,这是一个不知多少岁的老妖孽。
“伊宿巫师,都准备好了!”君墨宇推开门,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他伊宿巫师被慕容凤惹得大哭的事情,不过好歹是他的阿楚沾了便宜没吃亏,他便索性装聋作哑,一直到伊宿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好这才进了厅室。
君墨宇的话一出,伊宿那刺耳的哭声就像是被卡主了一般暂停,哗啦啦流着的眼泪也像是被关了闸门。
掏出袖子里的小绢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待擦拭完,伊宿这才抬头对君墨宇道,“好,那就走吧。”
声音平静,语气平静,脸上更是平静。
这让慕容凤一度怀疑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哭得鼻涕眼泪乱流撕心裂肺的熊孩纸就是个错觉。
慕容凤快速几步走到君墨宇面前,见伊宿在撅着屁股爬下椅子,她拉着君墨宇的手紧走几步出了门这才低声道,“这家伙能行吗?”
不是她不相信伊宿的巫术,她实在是不相信伊宿的精神状态……
“没事,伊宿巫师的巫术与他的人品不在一个高度。”君墨宇也是心中忧忧,不过他曾听说过关于伊宿巫师的事迹,昨日里苏洛也告诉他伊宿巫师在巫术上绝不会有差错,更不会出意外。
他其实心底还隐隐有那么点不信,不过在看到伊宿巫师一听他说都准备好时立刻就把眼泪哭声收起,脸上一本正经的模样,他觉得,似乎传言还是有些可信。
“在哪里,走吧!”伊宿跟着就出了门,瞟了一眼两人,把慕容凤与君墨宇鬼鬼祟祟的样子忽略,小胸脯挺的鼓鼓的,头也微扬,一副高傲不屑与慕容凤计较的神情。
做法的屋子是在旅店后院里一处不起眼的小屋子里。
屋子里仅有的一扇小窗户用黑布蒙了住,虽然外面阳光灿烂,可一踏进那屋子,就觉得像是进了地狱般,阴暗潮湿,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心窝。
慕容凤身子一哆嗦,下意识的就想转身出去,这样的小屋子让她心中发毛。
君墨宇却伸手,将转了身子的慕容凤揽进自己怀中,大手将慕容凤的后脑勺压在自己的胸口,“阿楚,莫怕,我就在门外守着,一会就好了。”
“嗯……”慕容凤深吸一口气,君墨宇的声音让她烦躁的心莫名的平静下来。这个坎总是要跨过去,她不能逃避,现在最起码只有伊宿知道她的事情,要是以后君墨宇给她找来巫师,说不定还没等这具身子的容貌恢复,她的秘密就已经穿帮了。
因为没有灯光,慕容凤只能借着门口洒进来的阳光打量屋子内部。
那只白色的小狗此刻被剔的一根毛都没有,光溜溜的缩在地上的笼子里。
狗笼子的周围摆了许多的画了符咒的小木块。
“你躺那里。”进了门伊宿指着屋子上首的一张简易木板床对慕容凤说道。
等到慕容凤乖乖躺在床上,伊宿这才转头对君墨宇道,“你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伊宿虽然声音稚嫩,可他的语气严肃郑重,让人不由得就将这事越加看的严重。
“嗯,不会有人打扰您。”君墨宇朝伊宿拱手作揖,而后转身出门,并将门合了上。
门一合,屋子瞬间就黑暗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慕容凤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君墨宇一出去,她便觉得恐惧如潮水一般漫上心头。
她不懂一个简单的伤疤而已,用得着这样神秘莫测的弄个小黑屋,还弄只狗吗。
手紧紧的抓着衣袖,心里的恐惧一浪一浪,莫名的害怕着:这到底是不是简单的治伤疤,伊宿会不会加害于她。
“把你的衣服脱光一件不留,平躺在床上。”
伊宿巫师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慕容凤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反问,“啊,为什么要脱衣服。”
这一次伊宿巫师倒是没有再因这个为什么发狂,像是感受到了慕容凤的恐惧与害怕,他的声音并不像往常那般戾气十足,而是像个大人一般安慰慕容凤道,“你身上也有疤痕,只有脱了衣服,我才能把你身上脸上那些疤痕转移,你总不能让我费了半天功夫,只转移你的衣服到狗身上吧。”
这是一个冷幽默,慕容凤干笑。这屋子里黑乎乎的谁也看不清谁,她对自己身体走光倒是没有多少担忧,她担忧的是被晋国冠了妖术惑众的巫术真的能治她的伤疤?伊宿会不会打着治她伤疤的幌子来斩妖除魔,把她驱除出这个身体。
“除了给你治伤疤,我对你的其没兴趣,你最好快点,我的时间有限。”
也是,这个人是苏家美人找来的,要斩妖除魔也不会等到现在,而且就算斩妖除魔,也是君墨宇找人来。慕容凤安慰着自己不要多想,动作麻利的脱了衣服平躺在床上。
“我好了!”怕伊宿不知道,慕容凤还好心回应了一声。
“闭嘴!别再出声。”换来的是伊宿不悦至极的声音。
这小破孩子,真是缺管教!慕容凤心中哼哼,试图靠转移注意力来缓解紧张无比的心。
耳边蓦然传来一阵低低的、似男似女的吟唱声。
这声音太低,且若有若无的,若不是伊宿说不能出声,慕容凤很想问问伊宿有没有听到这怪异无比的声音。
脑海里恍恍惚惚的扑捉着这若有若无的声音,渐渐的,睡意就像是海水将自己一点一点的淹没。
“你是个什么东西。”
居高临下的声音,带着不屑,带着厌恶,可这个声音却如此的好听,就像是山间蜿蜒流出的清泉声,又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乐。
慕容凤怔怔的,在这个声音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好似才明白过来,这个声音在对她说话。
“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滚出我的身体!”
因为好听的声音而脸带笑意的慕容凤渐渐就变的茫然,眼低笼了一层白雾般,茫然不解的四望。
她并非不人不鬼,她复姓慕容,名凤。
“快滚出我的身体!”
这声音由一开始的飘渺无形而渐渐像是凝了形固了体,凌厉且有劲。
凌厉带了劲气的声音令慕容凤的身形一颤,脚步无意识的朝声音的发出点移动着,想找到这个声音。
“你快滚,休得再霸占我的身体。”
霸占?
呆滞的眼珠无法转动,慕容凤咬嚼着这话语的涵义,依旧执着的朝前移动。
脚步很慢,是因为反应不灵便,也是因为脚下的海水蔓延到了膝盖处,所以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一个小小的孤岛出现在了慕容凤的眼前,孤岛只有巴掌大,但是孤岛很高,雪色弥漫的孤岛顶部站着一个女子。
白衣翩翩纤尘不染的女子。
刚刚那些话语就是这女子说的。慕容凤慢慢仰起头,望着孤岛顶上的女子。
女子的面容被冰雾笼罩着,慕容凤看不清,不过她却能感觉到,女子周身的冰雾散发着一股子郁郁杀气。
“快滚出我的身体。”
脚底的水突然猛涨,只一眨眼就从膝盖涨到了脖颈,慕容凤想挣扎,手脚却像是被透明皙白如冰的水黏糊了住般怎么也无法动。
救我,救我!头依旧仰着,慕容凤绝望的望着孤岛顶上站着的女子,她想说话,但不知谁说不能张口,所以她只能用眼神求助。
“去死去死去死!”女子的声音蓦然凄厉,她的面容也清晰的映入了慕容凤的眼里。
然而慕容凤这会却没有精力将女子的面容看清,水漫上了她的嘴巴,灌进了她的肚子里。
疼,好疼,肚子像是在被吹大,浑身都在被吹大。
想翻滚,想躲开这些水,想呼救。
是了,呼救,君墨宇就在她身后,只要她呼救君墨宇就会来将她抱出水中。
嘴像是被缝了住,明明知道君墨宇就在身后,只要一出声就会来,可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更无法挣扎。
那站在孤岛上的女子突然跳进水中走到慕容凤面前,细长白嫩的手指准确无误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快去死!”
慕容凤的眼睛像是被什么撑着,越撑越大,越撑越大,近在咫尺,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子:这不是自己吗?
怎么会有另一个自己?
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身体缓缓的朝黑暗里沦陷,慕容凤感觉自己马上就会死掉。
这么疼,这么难受,要是能死了就好了。
不,心底某处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嘶声裂肺的叫:不能死,还要去找元清,要去找元清,不能就这样死掉……
“啊,你竟然敢咬我!”眼前的女子惊叫,却没有放开掐着慕容凤脖子的手。
慕容凤挣扎着,双脚不停的踢打着,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决不能死。
浅浅轻轻的吟唱声从云雾深处传来,那快要漫过头顶的水像是有灵性一般,一听这吟唱声便飞速的降着。
而掐着慕容凤的那个女子亦是一脸惨白,面上扭曲着,好似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伴着那些晶莹海水的消逝,她的身子也变得越来越透明。
悠长的吟唱声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股能清洗人心的空灵。
女子完全消失在眼前,慕容凤失了掣肘,僵直的朝地上倒去。
临昏迷之前,好似有声音在说:这次要不是我,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就死定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是被疼醒的。
眼前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入鼻的空气阴冷,身体很冷,也很疼。
伊宿的似有似无般的吟诵声音就在耳边。
许久许久,突然才想起,自己是在小黑屋里,而伊宿,是那个小破孩子,正在为自己治伤疤。
身体疼,疼的要死,下意识就想喊痛,不过马上想起伊宿说不能出声。
不能出声,也不能动。
伊宿说不是很疼,尼玛的,这种疼分明就生不如死,就像无数的蚂蚁蝎子在自己的身体里,又疼又痒。砍她两刀都比这种疼好受。
牙齿紧紧咬着,心底默默诵着君墨宇教她的武功心法,脑子里描摹着那些武功招式,慕容凤试图用这种方法来摒弃身体上的疼痛感觉。
收效很好,虽然依旧疼痛,却不是那般痛的不可忍受。
再后来慢慢就入了境,只想着那些武功招式,忘了身上的疼痛,也忘了现下处境。自己好像变成了脑海里的一个小人儿,一遍遍的练习着那些招式,一遍遍的思索描摹着下一招……
真正清醒的时候,身上的痛感已经完全消失,而且也不是在黑乎乎的小屋子里。
好似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床上软绵绵的,周身暖暖的,而屋子里明亮明亮,经历了那种不见五指的黑暗,慕容凤就觉得这种明亮实在是难得的很。
身子一动,就发觉了躺在床外层的君墨宇。
只不过是短短一会没见,慕容凤觉得君墨宇的脸上怎么像是野草一般密密麻麻的长出来许多的胡子。
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这些胡子又硬又扎实,就跟小刺一样,扎在慕容凤手上痒痒的疼疼的。
“阿楚!”伸出的手被君墨宇紧紧的抓了住,君墨宇一侧身,脸就贴在了慕容凤的脸上。
那硬硬的胡渣直把慕容凤刺的又痒又疼,“胡子扎到我了!”慕容凤头后仰躲着君墨宇的脸,笑着大叫,“君墨宇你快躲开啊,疼死我啦。”
“阿楚,你醒了啊!”君墨宇伸手将慕容凤的头扳在自己的胸前,目光落在慕容凤的脸上痴痴凝视着,“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