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想再说些什么,可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见他这般的反应,我也彻底心灰意冷。
“先生啊先生,你真不该与我讲的,你是了解我,知道即便我恼你,也断不会使性子,不顾太子,坏哥哥的大事。可是我答应过哥哥,断不会嫁任何一个皇子。”
先生忽的笑了,自嘲般喃喃道,“这么多年机关算尽,还是输给了感情二字。由感情而起之事,如今败了感情。”
我不想理会他,胡乱擦干眼泪便欲走出去。走到门口时还是停下脚步,硬生生道,“即便我不涉及皇位之争,也断不会对太子坐视不理。你大可放心你的儿子。”说罢便迈出房门。走到院子里,见满院快落尽的梨花,不由想起那些回忆。春暖花开,冬至花败,几个春秋,我在这个同样的场景下练剑背诗。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花还是花,人却不再从前。梨花花期极短,是否也暗示着我那极短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只是去年秋,如何泪先流。
“在前边寻个地方歇下吧。”我叫住车夫,身子也作势起来。
青杏不解,疑道,“小姐,方才才歇过不久,怎么又歇?再不回去就要天黑了,来时一日的路程如今走了一日还未到一半。本就已经放慢了速度,再歇下去怕是回不了府了。”
我瞪下她道,“多话。”便自行下了马车。青杏见我如此,也悻悻住了嘴收拾东西陪我下车。
不知为何,我很怕见着哥哥。即便知道他没有错,他依旧对我很好。但仍然有些执拗的怨他。若不是他将我送去那个恐怖的宫廷,我如今何必承受这些。一想到他要开始为了那个皇位,与我最好的几个朋友厮杀。我便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好。从未如此恨自己无用过。
车夫栓好马车,提议道,“小姐,前面有个寺庙。奴才见天色已晚,不如在此过夜吧。”
“行吧。青杏,你先去安排一下。”
青杏领旨,却没好气应道,“是。”
这个寺庙并不大,只是小小的尼姑庵,仅住了几个师傅。多少事出家人,对我们也是十分礼让。借着这样的清静之地,心里也渐渐清静些了。安顿好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那个真相对我来说打击太大,我仍然不知要如何承受。随意披了件衣裳,便想着出去散散心。
山里的寺庙倒也安静,入夏的晚上仍有些冷。月亮正圆,悠远缠绵。不知此时哥哥是否也在千里共婵娟。耳边忽的响起哥哥在我临走前说的话,“是啊,这是你家。记得回家。”心里只觉得心酸。哥哥如何不怕,他护我这么久,自然也是不想我受这些罪。我为何不能替他想想呢。哥哥他,在等我回家啊。
“你儿子确实信守承诺,我们自然不会再为难你。”门外忽的传来声音,听着是男子。而且总觉得有些耳熟。我正要一探究竟,却见门开了。进来一个体态柔弱的女子,跌跌撞撞倒在门口。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寺庙中人。我躲在树干后未现身,却迟迟不见刚刚那个出声的男子。待那女子走近我才看清,竟是平妃。
我忙跑出来,扶起平妃,“娘娘怎会在此?发生何事了?”
平妃见是我,竟有些激动,“沐果丫头,重黎近来可好?”
“我三日前来寻颜先生,这会子正回去,不知道太子的消息。不过我来之前,他还是挺好的。”看着平妃,便想起先生与她之间不得公众于世的感情。倒也恨不起来先生了。
她急急的抓着我的手,有些语无伦次,“难道没有什么反常吗?比方做一些你认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我摇摇头,确实不见太子有什么反常的。唯一有些许反常的便是那日决斗。照说我与他儿时的约定,他不必那般拼命。还有,条件竟是让我不再与卿尘有瓜葛。若是因为他心系于我,倒也不是说不通。想着这事应该没必要与平妃说了。
“发生何事了?您方才说的到底何意?”
平妃见确实再问不出什么,才沉下心娓娓道来,“前些日子我被醉梦轩绑架,他们以此要挟重黎。我不知重黎答应他们什么条件,不过几日他们便放我出来了。”醉梦轩?要挟?为何会牵扯到醉梦轩?我与太子决斗前也曾与醉梦轩谈过条件,是让我输于太子。难道……
想要我与卿尘再无瓜葛的是醉梦轩?可是醉梦轩与皇室无牵连,怎会管起我的私人情义。且还是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只为我不起疑心。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醉梦轩到底与谁有关?远秋?总觉着要记起什么,但仍是毫无头绪。
“娘娘不必太过挂心。太子并未什么反常。他日若是我能帮上的,定会全力以赴。”
平妃略点头,叹道,“但愿如此吧。”
我扶她前行,一面问道,“娘娘住在此处吗?”
“我本是在离皇城不远的清妙寺,只是那里香火太旺,便自行来到此处。其实哪里修道都是一样的,重在心意而已。”
“清妙寺虽香客不绝,可至少不比此处阴冷潮湿,且这又是山野之中,娘娘千金之躯何必受这等苦楚。”
“受苦才能感受超脱。只有自己身体受着折磨之时,心灵的罪恶感才会减少半分。”我听得一阵心酸,也不由跟着平妃感叹。她随即轻笑,“瞧我多嘴的,竟胡言乱语了。你还这样年轻,哪里听的了这些话。我这也是时日将至,不免悲观一些。丫头你还年轻,可别被我影响才是。”
“娘娘之话皆是肺腑之言,沐果受教。又何来‘胡言乱语’之说。我看娘娘潜心向佛,定会感动上苍,长命百岁的。时日将至之说定是要不得的。”
平妃轻叹,只是随意迎合,却不肯再多说。
我扶她回房,待她坐下,便端起桌上的茶为她沏上。随后自行为她整理被褥。平妃看着我忙里忙外,在我身后取笑道,“我若是能有你这样的儿媳就好了。”
忽的想起先生的算计,心里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强装玩笑的样子道,“娘娘又说笑了。沐果尚未及笄,如何来嫁娶之说。再说,我与太子素来以兄弟互称,若是改口还真习惯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