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确实说得太难听了。
容若只是拧眉。
他一把扯容皓到旁边:“我没有毛病,有毛病的人是你!你都快当爸爸的人了……”
说到这个,他的心都痛了起来,就连说话的气息都不稳了。
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他不愿意相信,沈婉还是怀孕了。
想到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她和容皓完全是清白的,他的心就全寒透了!
“你是不是今天出门忘吃药了?”容皓简直被这个老哥气死了,“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我能让谁怀孕?我会出这种事故?”
他话说得肯定,心里却不是很有底。
大哥在说的,但愿不是慕容翩翩吧。
只有对她,自己才是没有防备的。
容若一咬牙,一拳几乎就要揍过来了:“你这个混蛋!”他低声骂道,“你上回寻欢作乐,我也就不说你了,结果你一而再再而三。”他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沈婉怀了你的孩子,你知道么?”
容皓看他的表情就像见鬼了一样。
“鬼知道她跟谁有的,反正不能是我的。”他就偷偷地亲了那人一口而已,如果这样就怀孕,那实在对他这个“情场浪子”的称呼太侮辱了。
“你!”容若气得浑身发抖。
他努力克制着,才不至于把这个家伙给打死:“沈婉是个好女孩子,你……你怎么能!”
他胸腔都在痛了!
痛到他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心脏病了。
容皓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想太多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沈婉也知道的。放心,她一定不会跟你说孩子是我的。她比你更懂游戏规则的。”
他一招手,刚才那个女子连忙小碎步跑到他面前,亲昵地挽住他的手,上了他的房车。
两人当着容若的面,就在车里旁若无人地热吻了起来。
那些亲密的片段,看在容若的眼里,简直就是一种挑衅。
他阖上眼睛,强迫自己深呼吸着。
他失败,他太过失败!
此刻的他,只有深深的无力!
他的手机响了,他没有接,而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前面的餐厅里。
一个40多岁的男人已经在等着了。
他微笑着看容若坐下,后者唤了一声:“老师。”
中年男子笑了:“你来迟了些喔,这可是你以前不会犯的错误呢。看来,在香港短短几个月的生活已经改变了你呢。”
容若点了杯咖啡,眼神有些沉重:“抱歉,临出门的时候,遇到一点事,一时耽误了,老师,请原谅。”
男子摇了摇头:“容若,你变了。”
容若一愣。
男子却按住了他的肩头。
他的肩膀宽阔而有力。
这样的力道,没有让他低下去分毫。
“容若,你不是一个圣人。你眉宇之间告诉我,你有心事,你有负担。家里给了你那么大的压力么?你浑身都是紧绷的。”男子关心地问道。
容若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不。这些本来就应该我去操心的。我是长子,我是长兄,很多责任和负担,我逃不开的。”他望向了远方,“如果一切不要显得那么无力,就好了。”
任何事情,他方方面面都想顾全。
结果,哪一方都无法谅解他。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你应该从这种枷锁中走出来。回到香港,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男子看着爱徒略显茫然的眼神,心里怜惜。
容若只是摇头:“不,我不能丢下我父母,事情越糟糕,我就越不能离开。抱歉,老师,我有我的原则。”
“你的原则遇到你家庭的时候,就变成没有原则了。”导师被他气了一下,“你啊。你就不能想着,你负责得了你那些弟弟妹妹一辈子?你完全可以回到北京,继续发展,等将来你父母亲已经年迈,再接到内地来一块颐养天年。这完全可以尽孝啊。容若啊。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是一个心脑血管外科的顶尖人才,你看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当一个抢救的急诊大夫!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
容若咬住了下唇。
是的。如果在之前几天,导师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可能还真会考虑这个。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真的不能马上一走了之。
“我现在手头有事情得处理。如果这件事能处理得完满,导师,我答应你,你这个建议,我真的会考虑的。”
导师这才舒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能为自己打算的孩子。”他喝尽了咖啡,眼里都是疼惜,“别人以为你冷酷,其实,你的心,比谁都软。孩子,谁都能伤得你体无完肤啊。”
容若勉强地一笑:“导师把我当纸糊的了?”
现在,连母亲都已经离开香港,或许,这件事情结束了,他也确实该考虑离开了。
偌大的纳兰家,现在只剩下了纳兰宣和纳兰容若。
容若已经买下了楼上的住宅,简单的翻新之后,他已经搬进去住了。
从那次容翊的事情之后,他一直没有办法接受父亲的做法。
而父亲也一直对他隐瞒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干脆就搬离了,好让父亲不用见到自己又开始动怒。
至于容嫣,成天不着家的,都不知道在公司里忙些什么了。
容若打开楼下的家门时,屋里只剩下电视的声响。
无线电视的半点新闻报道正播放着今天一桩撞车事故,纳兰宣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场面,毫不介意地大口吃着手中的杯面,看见了容若进来,愣了一下,还是招呼了一声:“吃了吗?厨房里还有别的口味的杯面。”
容若摇头:“爸,都这时候了,你才在吃晚饭?”
纳兰宣回头看着电视:“没所谓。填饱肚子就好。你妈不在,没那么多的规矩好念叨的。”
容若在父亲旁边坐下:“明晚我带你出去吃饭吧?”
“不必了。”纳兰宣淡淡地拒绝了,“两个大老爷们,坐在一起,连句话都闷声不说地吃饭,人家以为我们是怎么了呢。”
妻子不在身边,他也就懒得料理自己生活了。
“外面的东西也不见得就比杯面美味。”
容若的心一动:“有一家人的菜做得相当不错。你如果明晚有空,真的我们两个能去试试。如果容皓肯去,那就更好了。”
纳兰宣皱起眉。他放下了杯面:“好了,你直说吧,怎么了?”
“你认识沈婉的,对吧?”容若单刀直入。
纳兰宣喝了口茶:“认识。她做容皓的经纪人,就是我拍板的。那丫头能力不错。不过,女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像你妈一样,傻傻的,命就特别好。”
容若看着他,不想吐槽。
好?
生了一堆孩子,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甚至,有时候会挨丈夫的打。
这样的好,他舍不得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经历。
只是……
他的心莫名酸楚了起来。
“沈婉有了容皓的孩子。不过他不肯认。”他不绕圈子了。
纳兰宣一惊。
他整个人懵了,回头瞪着容若:“有了?孩子?”忽然当爷爷这个消息,没有给他带来惊喜,只有无限的惊吓。
“她是容皓的女朋友。”容若咬住了下唇,他用力得下唇发白,却丝毫不觉得痛,“不过,容皓不肯认。”
纳兰宣皱起了眉。
容若深吸了口气:“她自己并没有告诉我。但是,我在医院工作,我看见了她来拿检验单。孩子还很小,她在打听去深圳什么地方做掉比较好。”他的口气急促了起来,“沈婉我跟她接触过,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容皓和她可能是分了,所以不想要孩子。爸爸,你也觉得没有所谓吗?容皓的个性,你觉得他还能拥有别的孩子?就算有,孩子的母亲,也是像沈婉一样高素质吗?!”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纳兰宣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那……他们两个都分了……”
“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之间感情的事,他们去处理。孩子,是我们纳兰家的,我们不能不认啊。”
纳兰宣跳了起来:“明天,晚上,你带我去。我去看她!”
容若舒了口气:“爸爸,等把这件事情处理完,我可能会回北京去了。”他黯然地垂下眼。
她有了他弟弟的孩子,如果劝说能成功,说不定,容皓和她会重归旧好,甚至,容皓会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
那他留在这里,就显然是在虐待自己了。
这种被动的事情,他不想做。
纳兰宣现在满脑子想的,都不是他回不回北京的事。
“明天晚上,我得好好试探试探。如果不是容皓的孩子,这说什么也不能认啊!”
这一夜,容若睁眼到天明。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若雪和沈婉。
清晨的时候,若雪睡着了。
沈婉坐在地上,喝了一杯冰水。
胃隐隐地作痛着。
顺便也让她的意识清醒了过来。
她洗漱完毕,又踏着晨光,出发去采购食材……
一回来,前台小姐就送上了今天预定的客户和菜单。
沈婉随意一翻,就翻到了那人预定的名册。
她愣住了,忍不住还是心脏狂跳了起来。
她阖了阖眼,再睁开的时候,眸子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若无其事地合上了名册:“好了,大致情况我清楚了。把牌子挂出来,今天,我做的招牌菜是上汤响螺片。”
响螺现在也是海鲜中的稀罕物,沈婉今早采购到了最新鲜的野生响螺,她不喜欢把上等的食材放在冰库里等鲜味流逝,既然有货了,就希望客人能吃到最新鲜,最难忘的佳肴!
汤是用猪大骨炖的。
从她起床,就一直在炉上炖的猪骨汤,已经刮去了肥肉,浓浓的白色汤底,鲜而不腻。
客人已经陆续来了。
沈婉不再耽误。她戴上了手套。
响螺洗干净了,螺肉从壳里取了出来,在砧板上缩成了一团。
沈婉用刀背把螺肉压平了。
纤手按住,刀锋极利。
不断收缩的螺肉,被这么一片片地削薄了,从刀锋处滑了下来。
螺肉薄得就像一片片的透明锦帛,沈婉仔细地码好。
一些被快速地放到了滚烫的汤汁中。
酸香的咸菜也迅速在汤里烫熟。
一碗碗的汤水,被端了起来。
另外一些,被平铺到了冰片上。
柠檬汁洒下。
芥末准备好。
两道菜,准备上桌。
“替我送两份到1号包厢里。”沈婉脱下了手套。
伙计愣了一下:“可是,他们并没有点这两道菜啊?”
“那人是我朋友。我请他们品尝的。对了,纳兰先生和谁一道来?”沈婉状似无意地道。
“和一位看起来蛮精神的老先生。”伙计对纳兰容若也相当留意。就算沈婉不问,他也打算汇报的。
“好。那我过去一趟吧。”
纳兰宣看着几道菜发着愣。
容若给他夹了一块猪颈肉:“这是沈婉开的私房菜馆,不过,她一般一天只做一道菜,剩下的,是她店里其他的厨师做的。”
纳兰宣点了点头:“那个丫头,是个人精。”他有些担心,“来这里,就一定能看到她?”
话音刚落,门便被啄响了。
沈婉很有礼貌地敲开了门。
她手上端着一个菜盘,容若站了起来,她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似的,满眼含笑,径直向纳兰宣走了过来:“纳兰老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她把盘中的一小盘凉拌螺片和两盅上汤响螺片放到了桌上,“听说您来了,我今天做了两道菜,特地请您品尝品尝。”
纳兰宣打量着她:“我们并没有点这两道菜啊。”
“这是敝店送的。粗菜淡饭,不过,是早上刚到的新鲜响螺,吃个放心罢了。”
“沈小姐有心了。”纳兰宣点了点头。
沈婉不着痕迹地看了容若一眼,正想退出包厢,纳兰宣却忽然唤住了她:
“沈小姐一片热情,纳兰宣无以为报,就敬沈婉小姐一杯薄酒吧。”
纳兰宣端起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红酒,站起来举到了沈婉面前。
他一向自视很高,傲气十足的,沈婉当然也了解。
只是这酒……
沈婉下意识地看了容若一眼。
从早上喝了那杯冰水到现在,她的胃一直都在隐隐作痛。
喝了这杯酒,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今晚还能不能安心合眼了。
她迟疑地接过,不知道自己的反应,都被纳兰父子看在了眼里。
她把杯沿靠近唇边,轻抿了一口,眼睛一转,已经掩住了口。
“对不起……”她掩唇,“纳兰先生,最近我的肠胃不太好,真是失礼了……”
她话音未落,脸上已经露出了极其难受的表情。
她匆匆道了一声抱歉,已经掩唇奔出了包厢。
她直冲向了私房小筑尽头的洗手间。
纳兰宣还保持着端着酒杯站立的姿势。
他和容若交换了一个眼神。
容若已经上前关上了门。
“应该是有反应了。而且,她平常经常喝酒的,现在戒酒,恐怕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容若沉吟了一声。
纳兰宣默不作声地。
他尝了一口上汤螺片。
拿着调羹的手顿住了。
容若忍不住问了一声:“不好吃?”
纳兰宣摇头。
他仔细地把螺片一一吃掉:“手艺,确实还行。”
如果不是他不擅长赞美,那他可能给的评价就不会是这么苛刻的了。
但确实,好吃得挑不出什么毛病。
学历很高,手艺很棒,有自己的产业,能力又好。
这个儿媳妇,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吧。”纳兰宣拍了板。
“如果那小子确实不肯要。你去跟她谈,务必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她可以搬到我们那边去住。我不介意的。这样方便就近照顾她。”纳兰宣的脸有点红。
他已经喝完一盅汤,转而进攻那盘冷盘。
螺肉鲜嫩,在冰片上被煨得香脆,咬起来极有嚼感。
柠檬汁加得恰到好处,居然把螺片的腥味辟掉,又增加了一丝酸甜的滋味。
好吃,这道确实太好吃。
他才不会告诉儿子,自己想要沈婉搬过去,是已经厌倦家里的泡面了。
他第一次觉得,老婆不在家掌厨,还是不错的一件事情。
若雪今天已经住到了新的住处了。
沈婉心里挂念着她有没有好好吃饭,炖了汤,提着正打算给她送过去,刚踏出后门,就看见了容若的车子正停在她面前。
她的脚步放慢了。
难道,容若知道了若雪肚子里孩子的情况了?
所以,今天才和纳兰宣一道过来?
她的脑袋飞快地运作着,容若的车门,却已经打开。
他的副驾位空着。
“能谈谈么?”他淡淡地道。
她硬着头皮,跳上了车子:“你觉得,按你的面瘫和寡言,你能和我谈什么?”
他话确实不多。
但是一句话,已经把她给炸懵了。
“沈婉,我们别的都不谈,就谈你肚子里的孩子吧。”
沈婉瞳孔一缩。
她按住了自己的腹部:“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肚子里哪有什么孩子?
她一脸的诧异,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过,容若已经不想再去分辨了:“对。你在我们医院做的检查,单子我都看到了,很抱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