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声轻响。
保险柜已经应声而开。
容若用手机照明着。
里面有好几叠美金,码得整整齐齐的。
几张房产的证明,应该是这处房子的房契。
更多的,是翩翩的首饰。
大大小小的首饰盒几乎要把保险柜给堆满了。
容若轻轻拨开这些金银细软。
直到看到里面一本薄薄的小本子。
他的心狂跳着。
两根手指探入,轻轻一夹,那本本子已经被夹在他的指间。
护照的轮廓,渐渐地清晰。
容若呼了口气。
他总算是找到了!
打开本子,里面的证件照清秀俊雅。
是他本人没有错!
他核对着上面的信息。
姓名……
出生日期……
出生地……
似乎,这些慕容翩翩都对他没有隐瞒。
翻开后页,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最后一次出入境的时间。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最后一次离开的地点,是中国香港。
离开的时间,距离他苏醒的时间,不过是几天功夫。
难道,他是刚下飞机就受伤了?
抑或是,他是受伤之后,才出的国?
慕容傅曾经提过,他是因为澳门的仇家追杀,才受的伤。
那他是在澳门受伤的吗?
怎么又会是从香港离开的呢?
一个接一个疑团,从他心底接连涌了出来。
他把护照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不动声色地把一切恢复了原样。
他只有两天时间。
翩翩回了澳门,他就不能再在澳门出现了。
刚好,他可以直接到香港去。
他已经查到,这段时间,纳兰容皓一直都呆在香港灌制唱片。
或许,他可以直接上门去找对方!
他轻轻地关上了房间的门,身后却传来了响动声。
他的身子一顿,转过身来,脸上却波澜不惊。
对方也面容沉静地鞠了一躬:“先生,现在还没有去公司?”
“准备去了。”容若颌首,“对了,这几天,小姐不在家,我也晚上有应酬,你们不必替我等门了。我自己带钥匙就行了。”
女佣在他背后亦步亦趋:“这可不行。老爷交代下来的,我们得替主子尽心尽力,主子还没回来,我们怎么能先休息?”
容若淡淡一勾唇,也不置可否。
他双手空空地走下了楼,楼下的佣人,却正打开了门。
助理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在奥尔良洲,慕容傅不过是开了一个小的办事处,因为这次合约的极其顺利签订,容若又争取多了几个订单,才勉强把这个办事处的人增加到了十个。
不过,流水线一旦顺利引进,这里规模的扩大,也是早晚的事情。
更何况,慕容傅本来就打算用这个公司,把容若给稳住。
把规模扩大,也本来就在他计划之中的。
“怎么了?”容若已经披上了外衣。
助理忙道:“这几天,外面封路呢。一些民众正因为这次大选的事情在示威游行。我们毕竟不是他们本国人,最好还是别参合进去。哎。”他抹了把汗,“我刚才一路是塞车塞过来的,差点,就来不及了。”
他把文件拿了出来,双手奉上给容若:“您的病还没全好,最好还是留在家中办公,比较安全吧?”
容若眉头一挑,笑容意味深长:“外面哪条街道上有游行?我避开就是了。”
助理支吾了一下,才面有难色:“纳兰先生,请您,请您……”
容若冷笑了一声,啪的一声,接过了他手中的文件,坐在了沙发上。
女佣快速地端上了一杯热茶:“外面太危险了,如果小姐在,肯定也希望先生您在家里办公的吧?”
容若从透明的玻璃窗望了出去。
花园里,正修剪着玫瑰花枝的花工正偏头看着他。
露台之外,清理着泳池的清洁工一边哗啦啦地放着水,一边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屋子里,正擦洗着古董花瓶的女佣,几乎是擦一下,就回头看他一眼。
这四面八方的视线,几乎要把容若淹没了。
他翻开了文件,垂下了视线,掩去了眼底的愤怒。
这么多双眼睛,总算能发挥自己监视的作用了罢?
只可惜,他就如同这笼中鸟一般,被牢牢地困住,连挣脱的气力都没有!
不过,也亏得是这样,他才能确定,所谓的枕边人,一定瞒着自己相当了不得的事情。
或许,她给他描绘的过去,根本就没有一句是真话!
助理也坐在了旁边:“纳兰先生,公司里的事务我比较熟悉,我留下来帮您吧?”
容若抬头一笑,眼里精光闪过:“求之不得呢。”
反正,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进出口的单子,审批的企划书,例会的报告……
慕容傅还把一个新的规划交给了他。
地点不是很远。
就在邻近的一个洲,率先买下一个当地华人区一个相当出名的发明家的一个专利。
据说,那人开的条件相当地高,因此,不少企业都跟他谈不拢。
假如买下他这项专利,再回到国内开设流水线,进行一系列产品开发,大挣一笔,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容若办事的效率相当快。
这点倒出乎助理的意料之外。
他很快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又当真查了不少那人的资料,才合上了手提电脑。
助理一下把腰挺直了。
因为容若看着他:“我要出去一趟。你跟我一道去吧。”
助理眨巴着眼睛:“呃,去,去哪里?”
容若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买人家专利,不用去跟人家见面的么?”他相当合作,“你陪我吧。让你安心。”
助理不安了起来:“纳兰先生,说什么安心呢,哎,你可能误会……”他半天掰不出一个理由,容若又怎么会听下去?他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没关系。准备一下,我们出发吧。这项专利好些人都盯着呢。要能争取到手,少不了又是一件大case。”
又是新产品,又是新生产线,又是新工厂,慕容傅这次可下了血本。
别管慕容翩翩骗了他多少事情,慕容傅对他,算是够器重了。
金钱、美女、公司统统奉上。
容若都有些感慨了。
他何德何能,让慕容傅如此偏爱?
助理实在拗不过他,只能垂死挣扎:“那,我开车吧?”
“随你。”容若把怀中的护照牢牢地藏好了。
刚刚他才通过网路查询到了去香港的近期航班,如果顺利的话,今晚,他应该就可以抵达香港机场了。
坐以待毙,不是他纳兰容若的作风。
屋里屋外十来个女人一下警觉了起来。
助理只好道:“纳兰先生您跟我去谈专利的事,用不用打个电话给小姐说一声?”
容若笑了:“她在飞机上呢。再说,我不讲,她也会知道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对吧?”
助理心里不安了起来。
几个女人都低下了头,装作正忙碌手头工作的模样。
助理心里暗暗叫苦。
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多事?居然手欠把几天后的那个企划也给拿了过来?
这下可惨了,本来十多个人一块看着的,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上帝保佑,千万别出什么问题啊。
容若一坐上车子,就阖上了眼眸养神。
助理舒了口气。
刚刚把游行的事情说得夸大其词的。
但愿容若睡着了,也没有时间怀疑他说的事情吧?
为免夜长梦多,助理把车子开得飞快。
那个发明家,住在当地华人区一个贫民窟里。
他的脾气古怪,就跟他的发明一样刁钻。
在当地,他就是一个怪人。
不是万不得已,他和外界也根本就不会打交道。
几乎所有谈专利转让的人,都让他给赶了出去。
在他眼里,这些专利就是他的宝贝。
哪怕挣不了钱,他也要抱着这些宝贝一块去死。
这个古怪的老头,自己种菜,自己养鸡。
三餐清淡。
无儿无女。
此刻,他在门口摆了一张简陋的八仙桌,就着一盘自制的腌萝卜,吃着白粥。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他漠不关心地看了一眼,伸手扇了扇烟尘。
他只介意这些汽车尾气会不会把他的饭菜弄脏而已。
助理一下车,就掩住了鼻子。
腌萝卜古怪的气味直往他鼻子里面蹿,哪怕他还没吃午饭,也仍旧觉得恶心。
不晓得这老头,怎么能守着金山银山不享受,就只吃这些破烂东西度日呢?
容若下车的时候,老头的视线忍不住向他扫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的气质实在出众,尤其是贫民窟里,犹如鹤立鸡群。
他又不是瞎子,怎么能看不出这两人的来意呢?
他唇角勾出一抹笑容,用字正腔圆的中文道:“来者是客,不如,陪我吃顿便饭?”
助理愣了一下。
他出国前,也是土生土长的澳门人。
国语,对他来说,不仅说是件难事,连听,也相当令人头痛。
但是,容若不是。
他坐了下来:“谢谢老先生。”
老头看他,眼里有笑意:“你是国内的人?”
“是的。我来自香港。”或者澳门,连他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是来自哪里的。
“我喜欢你这句话。香港,就本来应该是中国的!”老头忽然大笑了起来,“来,粗茶淡饭,今天祖国有客人来了,我来加个菜,炒个鸡蛋!”
助理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老头的桌子,脏兮兮的。
桌上的腌萝卜味道其怪无比。
居然,还要再炒个鸡蛋,矮油,会不会太隆重了些?
容若坐下了,他可没敢坐。
在边上站着的他,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老头从鸡窝里摸出了两个鸡蛋,上面还带着星星点点的鸡粪。
助理一阵作呕。
老头冷笑了两声:“假洋鬼子是吃不了我们这些地道中国菜的。我可招呼不了你这个贵客!”
容若却接过了他手中的鸡蛋。
一个碗,磕了两个蛋。
搅匀了。
撒上葱花调料。
热了油。
嗤啦一声。
摊开蛋饼。
浓浓蛋香,弥漫在油腻的厨房里。
老头愣住了。
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明显在这两人里,是属于上位者。
却挽起袖子煎起鸡蛋,动作熟练流畅。
这必然也是一个从小就独立自主的年轻人啊。
老头心里的好感多了几分。
容若煎完鸡蛋,却没有坐下。
他把老头桌上的腌萝卜拿了起来,凑到鼻端闻了闻:“这萝卜,是腌糖的吧?”
老头点头。
“老先生,最近胃口不太好,肚腹胀气吧?”
老头眼睛一亮:“你居然知道腌萝卜的功效?这整条唐人街,都没人知道呢。哈哈。”
容若把盘放下了。
“腌萝卜要冲水调配吃,否则很伤胃的。”他坐了下来。“老先生,既然您想家了,为什么不回去?”
老人脸色一沉:“我哪里想家了?”
容若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我前阵子失忆了。”他看向天空,“我忘了我所有的亲人。醒来的时候,我只身在异乡。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过去。我什么地方都能去,就是不能回家。那种痛苦……”
老头颤抖着唇瓣:“你知道个屁啊。我跟你怎么一样!”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我当年说出国发展,家乡的老婆等不了我,都带孩子嫁了人。我一把年纪了,回去干什么?混得这模样……”
容若暗笑了一声,他趁热打铁地道:“就是到了迟暮之年,才更想有儿孙在身边嘘寒问暖。谁不想含饴弄孙?谁不想家人团聚?你若想,我便能替你做到!”
“你不是要买我专利吗?”老头怀疑道。
“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管您卖还是不卖,我愿意,助您回国。”
“回去又怎样啊。”老头赌气道,“他们都不要我了。”
“老婆嫁人便嫁人了,孩子是您的骨肉,您就不想百年之后,有人送终?”容若抛出了诱饵,“既然您孩子记恨这么多年您没有过问过他,补偿不就得了?更何况。”
他故意顿了顿,“这些专利,就像您的孩子一样。把他们困在您身边,不过是一柸黄土,将来尽数埋没。如果在商人手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老头倒真有些心动了:“我补偿,他们就能原谅我?”
容若叹了口气。
他把手提电脑打开。
一份资料跳了出来:“不瞒您说,您的儿子,刚好是我们公司在内地分公司的一个员工。他家里的情况,不是非常地好。继父几年前去世了,剩下一个老母亲,身体也不是很好。如果您能和我们合作,这条生产线,我可以答应您,由您儿子来当副手。您说怎样?”
旁边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
老头惊叹的是,居然世事这么巧。
助理惊叹的却是,纳兰容若昨天才让他调查的这家人的情况,只是,这老头的儿子,虽然情况并不是很好,但所谓是他们的员工,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助理只知道,老头的儿子学历不足,一直替人在住宅小区看大门,当保安。
没想到……
老头已经全然崩线了:“行。我能答应你。你能给我一笔钱?”
“对。而且,能许给你孩子一个好将来。”
容若替老头夹了一筷子鸡蛋:“您做菜的手艺,确实不怎样,恕我直言,您需要有一个家。一个替您修修补补的女人,一个替您传宗接代的儿子。对不对?”
老头跳了起来:“行!合同签!”
容若却回头看向了助理:“去替我定张往沈阳最快的飞机票。还有,这里你熟悉,带上老先生,替他买两件衣服,买些手信。还有……”他朝助理眨了眨眼睛。
助理已经完全明白了。
那个当保安的儿子,也必定要快速出现在他们沈阳的分公司工作岗位上。
但是助理心里的苦,却真的说不出了:“纳兰先生,那您……”
“我搭车先回去了。难道,你还怕我不见了?订单跑了,你是想不干了?”
老头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见到我儿子,就跟你们签约!”
他抓住了助理,就把人家推上了驾驶座,自己也钻了进去。
容若和对方挥了挥手,笑意浓浓。
“年轻人,谢谢你。”老头摇下了车窗。
“老先生,我也谢谢你。”
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之外,容若轻笑了一声。
他掏出了怀中的护照,以最快的速度,跳上了一辆往机场的计程车……
容若的飞机刚刚抵达香港,慕容傅这边,已经收到了助理的汇报。
“一群蠢货!”慕容傅跳起了脚,“十几个人,还看不住一个?”
“我,我是怕他起了疑心,”助理快哭出来了,“我又怕订单丢了,又怕……”
“怕你个脑袋!”慕容傅狠狠地摔下了电话。
疑心?
容若是相当肯定了吧?
翩翩已经哭了出来:“容若不见了?那他能去哪里?他来见沈婉吗?”
“别急!”慕容傅深吸了口气,“他见不了沈婉的。如果他记忆没有回复,他怎么会记得那个女人?”他在屋里来回地踱步,婴儿的哭声一阵一阵的,“如果他能离开,说明他拿到了护照。他肯定知道,自己是香港人。加上他离开的时候有伤,所以,他很可能会去找香港的医院。”
“香港医院有好几家有他的住院记录啊。”翩翩急了,“而且,他曾经在香港的医院里任职,要找是不难的啊。万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