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在面发好的时候看了下表,再有一个钟头朱齐家就能回家了,她觉得自己的心通通地跳。她把面从盆里取出来,又往案板上洒了些干面粉。朱齐家爱吃大包子,在非洲那地方,肯定把他馋坏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伸头看了一眼,顿时乐了。都要回来了,还打什么电话!
“齐家,我正在给你做包子呢!”
“包子啊——,你说得我都馋死了。不过,吃不成了,咱得上山去吃。收拾一下到京华路口我们在那儿汇合。”
“要上山啊——”谷雨有点犹豫。
“对呀!本来我想先回咱俩的家的,但奶奶等不及了,她叫我把你带上一起回去!”
“那——好吧!”
谷雨说完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最近瘦了,一直睡不好,这两天倒不担心了,可是由于兴奋,还是睡不好。恐怕难看得没法见人了。
看着案板上的面团,她找了个保鲜袋子把它收拾起来,调好的馅料也同时装好,出了门,敲敲对面的门,发现还好有人。
对面伸出一个光头来,“干嘛?”说话竟然是天津味儿。
谷雨冲人家点头笑笑。“大哥,我刚调好了馅儿,结果没时间蒸了,您要不嫌弃您拿去蒸吧,省得浪费可惜。”
那光头看看她手里的袋子,再看看谷雨的脸,哈地笑了。“你是那个——卢谷雨?”
谷雨笑笑,“对呀,以后我们是邻居了!请您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他喜滋滋地把东西接过去,“能吃上你调的馅儿,我得跟哥们儿吹吹牛!”
谷雨谦虚地摆摆手,转身回屋。不管怎么说,能处理的处理掉了。
匆匆地洗过脸,又画了个妆,这才放心出门。到了京华路口的时候,朱齐家已经在等着了。他招招手,让谷雨下来,谷雨看看前后的还有两辆车,她就放心的下去,有人直接坐上她的车把车子开走了。
“干嘛你不到我的车上?”她轻轻地抱怨。
“我要你坐在后边陪着我!”说完,朱齐家拉紧她就把手环在她的腰上。
谷雨紧张地看看司机位,发现不是杨天虎在开车。她有点别扭地往开挣了挣,朱齐家不满地看着她。
“有人呢!”她在他耳边蚊子似地哼哼。
“不管!”朱齐家霸道地把她揽住。“我想你都想了这么久了!”说着话,他就俯身亲她。谷雨赶紧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紧紧地贴住他的喉结。
现在,她能想象到司机的表情,人家在后视镜里什么都看得清,但他实在要关心后座的事儿,就让他看后脑勺吧!
“小样儿!”朱齐家愤愤地抱怨。亲不到她,他只好把手放在她的怀里,轻轻地揉捏。谷雨则软软地靠着他,拿包儿挡着他的手,让他肆意妄为。
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坏坏地掐了他一下。
“坏!”朱齐家咬着牙瞪了她一眼。谷雨偷笑。她探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你这么想我就不该撇下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以后到哪里都要跟我请假,我不准,就不许动,听到没有?”
“听到了!以后到哪儿我都带着你,绝不分开!”他低头亲了她一下。
谷雨这下满意地,她叹口气把身体缩到他怀里。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隔一会儿互相看看,又都不时地叹息。但这叹息彼此又都理解,他们都在回忆不在的那段日子,彼此是如何想念。
“你瘦了!”齐家把手放在她的脸上,“有一点肉才好看!”
“你也瘦了,颧骨都显高!”她也摸他的脸。“不过,这样更加男人气!”
“当然,我现在是英雄!你就是英雄的媳妇儿!”他很臭屁地说。
“切,谁授给一张英雄证书?你就臭美吧!你能平安回来我们就踏实了!”
“没事儿!有万联公司的人在那边接应呢,不会有事!”他大大咧咧地安慰她。危险的事情他不想让她知道。
万联的人是后来才联系上的。他们去了以后就按照琼斯培训的方法自己接触当地人,然后逐渐取得信任。贸然地和万联的人接触,他才没有那么愚蠢。毕竟他是去卧底,他不想让万联沾上一点和走私有关的血腥,因为这太影响万联的企业形象了。
即便到后来,万联的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能频繁接触,因为他和杨天虎已经和走私犯搭上了,他们的所有行动都有人监视,只能彼此看看,报个平安。
万联分公司安保人员所能做的事就是盯紧事态的发展,必要时给以帮助。真要到了紧急的时候,那就别管什么公司形象的了。朱承泽的命令就是这样。
谷雨的心稍稍舒展了些,朱承泽说有人盯着,果然有人盯着,看来朱齐家做事也不是没谱儿的。
两人偷偷摸摸地在车上亲密接触,一个稀软无力,一个剑拔弩张。到停车检查的时候,谷雨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的脸色肯定已经把什么都出卖了。
但朱齐家却坦然大方,这家伙程序性地打了招呼,就又重新钻进车里抱紧她。
“一会儿就到了!你老实点儿!”她小小声地警告他。
“到了也得抱着,我都多久没抱了!”他厚脸皮地声音如常。
好不容易捱到地方,朱齐家整理下衣服,先下了车,再绕到她这边给她开了车门,这才拉着她往院子里走。
谷雨觉得有点紧张。这个地方她是第二次来,虽然人是见过几次的。朱齐家手厚实而温暖,他拉着她,还不时地捏她一下,调皮地逗一逗她。
“以后,这也是你家,我们会经常回来的!”他说。
“嗯!”她甜蜜地回应他。
……
朱承泽和刘新雨也回来了。朱承泽决定放下一切事情回来看看儿子。儿子这次出走虽然理由正当,可是他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好像在他成长的岁月里,他都没怎么陪他。然后,没来及沟通他自己就给自己做主了。一直是他自己摸索着长大。
他一回来,家人之间就取得了默契,这次只表达关心,绝不批评他。他能回来比什么都好,要不以后还不定怎么“调皮”呢?
而刘新雨则偷偷地跟他抱怨:“要是再多生一个有多好,只有这一个,看把一家人折磨的!”
“多生几个就不担心了吗?那是人!不是买桃子,坏一个扔一个!”
反正他跟她就是不对付,怎么说话都是呛着。要不就几天不说话。不过,这些日子有空的时候,他也检讨自己,如果他们关系还过得去,真是应该再生一个孩子,一想到齐家在非洲有个万一,身后巨大的空旷他怎么承受得了呢?
他决定建议齐家和谷雨早早地生一个,或者两个,看见眼前有人,心里就会踏实,他朱承泽也是一个凡人。
这会儿,院子里有响动,他站起来看了一下,又坐下。他不想迎出去捧着他,悄悄地去做危险事,怎么能再捧着他?!
而刘新雨则耐不住了,她一挑门帘子就跑出去,大呼小叫地叫“儿子”。这声音倒好,母亲在楼上都听到了。她探头问了一声:“我大孙子回来了?”然后,她就又冲着父亲那边嚷嚷:“孙子回来了!孙子回来了!”
朱承泽在心里抱怨。愣头青一样冒了一回险,倒像是凯旋而归似的!这到哪儿说理去?!
这时候,门帘子开了,朱齐家拉着谷雨的手走了进来。一进来,他就干脆地叫爸,而谷雨则微微鞠了半个躬,小声儿地叫叔。
看在谷雨的面子上,朱承泽嗯了一声,但也不想给他笑模样,免得他不知道今后还不知道轻重。
谷雨抬头看了眼齐家,不禁抿嘴笑了。反正她是意识到压力了,不知道这个家伙意识到没有。
只听齐家不以为意地说:“我们去看看爷爷奶奶!走吧!”说完,他拉了谷雨就要上楼。朱承泽清咳了一下,问旁边的刘新雨:“杨天虎回来了吗?叫他进来!”
朱齐家一听就不动步子了。他站定了回头说:“爸,杨哥做得挺好的,你别批评他。要说不好也是我不好,跟他没有关系!”
“你去看爷爷奶奶去!我说工作呢!”朱承泽威严地挥挥手。
“工作还不是批评人吗?”朱齐家立马回嘴。“我管不了爸爸,但我得保护杨哥!”
朱承泽抬眼看看他,知道这小子翅膀硬了。心里窃喜。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听工作汇报,呆会儿你也一起!”
朱齐家撇撇嘴,没有再回嘴。这时候,楼上两位老人就下楼了。
姜涌秀从电梯里一出来就叫了声“大孙子”,说着话就把手伸过来,左看右看,好像在检查还是不是全乎的一个人儿。朱润民说:“看把你操心的!那么大孩子让他去闯嘛,真跌了跟头他以后就记住了!”
“这是闯的事吗?这老头子!”姜涌秀不满地瞪了老伴儿一眼。
这功夫,杨天虎就进来了。他先冲老人鞠了个躬,然后就安安静静、不卑不亢地立在朱承泽面前,等人训话。
“你没有及时联系,其实联系的渠道一直是畅通的!”朱承泽黑着脸说。这正是让他耿耿于怀的地方。
“是!”杨天虎并着两脚老实承认。但他也解释:“开始以为很快就结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后来事情的发展就由不得我们了。不管怎么说,是我的错!我认罚!”
朱承泽把脸扭到一边去,不想原谅他。如果世界上的事情如果一句“我认罚”就能承担起来,那就太简单了。这是他的儿子呀!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一句“我认罚”不觉得太轻飘了吗?
这时,朱齐家忍不住了。他放开谷雨的手大声地说:“我来说吧!如果要罚就罚我!我任性我承认,但我已经是成人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让杨哥担着!”说完,他坦荡地看着父亲。
朱承泽上下打量打量儿子,一脸威压地说:“那你就讲讲你是怎么个任性法儿,居然弄得人家没法拦你了!”
“好。我全说!”朱齐家镇定地看着爸爸,回忆说:“开始,我接到琼斯教授的电话,他问我房子能不能卖给他。我一想,放着也是放着,那就卖给他吧!于是我就和杨哥一起又去了趟洛杉矶。他很认真地过来看房,还说地毯需要换一下,其他都是能接着用的。还说蓝色的主调马丁也会喜欢。”说到这儿,他看了眼爷爷奶奶,有点躲闪地说:“马丁是他的爱人,也是个男的,这个琼斯教授他……他有点特殊的倾向。不过,他们在一起有十年了,彼此很忠诚的!琼斯教授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他们是公开的。”
姜涌秀不禁看了眼老伴儿,大概对孙子有这么一位老师有点微微的不能接受。朱润民轻皱了下眉头,端起杯茶闻了闻,大概是在掩饰自己的态度。
齐家继续说:“可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我们去办理房产过户手续的时候,琼斯教授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当时就瘫倒了。我和杨哥把他送到医院,后来,他坚决要回家,我们又把他送回去,这才知道马丁已经被人杀了。肯尼亚警方抓不着凶手,但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马丁在当地太出名了,所有走私犯都恨他。”
这话说得心惊肉跳的,一时间,客厅里的气氛有点压抑。
齐家继续说:“琼斯教授情绪很差,在那种情况下我只好陪着他。第二天,他就准备辞去教职,然后就要去肯尼亚安葬马丁,同时找走私犯报仇。他说马丁和他有共同的事业,就是保护野生动物。如今马丁去了,他不能苟安现状。他对我说,房子不用买了,马丁不在,他住沙滩都是一样的!”
姜涌秀听到这儿不禁揉了下眼眶。孙子的叙述太动情了。
“但是,我很担心他的情绪。在这种状况下,他做事情肯定失误多多,我就劝他先别去,这一段再说。可是他当时就冲我发脾气,他说,你们中国人总是这样不急不躁,好像上帝会给你们很多时间。他说,‘我没有时间!我不去做事,就不停地有大象和犀牛倒在草原上,这些事情对你们中国人无关痛痒,但我很心痛!你们中国每年消费那么多象牙制品,这是在刺激犯罪你知道吗?我更痛心地是你们中国没有真正的野生动物保护者,你们只会去非洲赚钱拍照!”说到这儿,齐家仰头叹了口气,他说:“我承认当时我被这话刺激了,我跟他吵起来,但我真的缺乏很有力的论据。”
朱润民听了这话长出了口气。这种事确实没法服人。
“后来,他说了一句话,把我打动了。”朱齐家继续说:“他说,‘文明国家如果是把文明建立在杀戮的基础上,那得重新定义文明!你,中国的新生代年轻人,你要负起责任!’”说到这儿,他看了眼杨天虎,继续说:“当时杨哥也在场,杨哥也能完全听懂。我们俩一听就觉得这话在理。我朱齐家是朱家的子孙,我要在这时候没点作为,我会羞愧终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