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齐家是不是在想谷雨呢？不是。

他不是不想，是他没功夫想，因为他心里的郁闷已经代替了他对谷雨的惦念。

一回到家，他发现全家人都在围着小宝宝打转。安安根本像个没事人一样，举着装水的奶瓶子傻呵呵地看旁人逗孩子玩。他一看她那样儿，就想：完了！怎么生了孩子就变成了这副邋遢样儿！裤腿一个长一个短！

可全家对这事儿都不以为然。生了宝宝的安安仿佛自己也变成宝宝一般，身份，她冲着塑料箱一指，奶奶就自动把尿不湿给她奉上。然后，就换尿不湿这么一丁点的小事，好几个人围着她！

到了吃饭的时候，奶奶把切好的猪蹄子往安安盘子里边一夹，就说：“吃吧、吃吧，多吃这种东西奶水好！”而安安就撒娇：“不嘛！奶水已经够好了，供她们两个都够！”

齐家伸筷子就把猪蹄夹了过来。他说：“她不吃我吃！”

“咦——，”安安不满了，“你筷头儿够快的嘛！盘子里不是有吗？”

齐家瞥了她一眼，懒得理她。她现在乳房大得几乎像篮球一样，他一看就觉得倒胃口，他根本不能想，谷雨要是也这样，还能不能看了！

“奶奶你看他，一回来就像个收租的！”当了妈妈的安安仍没改挤兑弟弟的习惯。

姜涌秀笑了。从盘子里又夹了一块猪蹄儿放在孙子的盘子里。“你弟弟和宝宝们争宠呢！”

一句放说得齐家差点被猪骨头噎住。他有这么差劲吗？

这时爷爷说话了：“我说姜涌秀同志，你怎么回事？看破别说破，你这一大把岁数都白长了!”

安安噗地大笑。连姑姑和新姑父弗兰克也憋不住了。

齐家很是气恼，可是又不能当着长辈的面儿摔筷子。怎么自己硕士都毕业了，他们还拿自己当小孩子儿似地玩笑！

还是新姑父弗兰克比较给力，他主动插话化解尴尬：“齐家毕业了，这是全家的大事。要搁在普通人家这怎么也得摆上几桌庆贺庆贺。来吧！我和齐家碰上一杯，祝贺齐家踏上新起点，走上新征程！鲲鹏万里，扶摇直上！”

齐家领情地端起杯和弗兰克碰了一下。弗兰克关切地问：“真的要去做公务员吗？”

齐家看看爷爷，点了点头。

朱润民说：“既然心定了，那就复习备考吧，分数低了丢人，怎么也得争取个面试的资格。昨天何南说起他当初考公务员的事，笔试成绩全省第一，面试成绩也是全省第一。你要是有什么要请教的，尽管去问他！”

齐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对何南这么多年还记着当初的成绩有点不屑。但他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现在只关心结婚的事情，至于别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嘛！

想了想，他挺起胸脯说：“我想先成家后立业！”

安安噗地笑了。她探过头鬼鬼地问：“哎，今天怎么不把谷雨领到山上来？”

齐家往后撤了一下表示嫌弃，理由张口就来：“她呀，她先去陪她妈住两天，她妈一见了女儿，纠缠得很呢！”

可是安安多鬼呀，她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这理由是现编的。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是你们俩发生矛盾了吧？要不你怎么舍得马上就回家？”

“你——，”齐家懊恼地皱眉，“你这人实在讨厌！谁受得了你？”

奶奶和爷爷相视一笑，都明了了。奶奶干脆问他：“怎么了？你们俩不是一见面都腻歪不够吗？怎么就有矛盾了呢？”

这话问得齐家好伤心。他是想跟她腻歪的呀，可是她都不理解他。

他委委屈屈地说：“我想跟她结婚呢，她不想！”

“嗯？”听了这话，朱润民都愣怔了。“她不想？那她想干嘛？”

齐家赶紧为谷雨解释。“不，她不是不想结婚，我们俩把领证儿的事儿都说好了。她是不想办婚礼，她说拖延两年再说！可我不想，我想现在就结婚！”

朱润民皱着眉哦了一声。“就因为这个？”

“嗯，就因为这个！”齐家说得非常委屈。

姜涌秀凑上来问：“为什么她要拖呢？她不是比你大两岁吗？再过两年可就快三十啦！”

齐家像个老头儿一样叹息一声，说：“她嫌自己学历低，想拔高一下，好配得上咱这种人家儿！还有，还有她那件浴室视频的事儿，她怕人家的闲言碎语会影响咱家的声誉。她说拖一拖人家就不那么热衷了。”说到这儿，他恼恨地嘟哝了一句：“她简直不可理喻！”

安安做了个鬼脸儿，看看大家，但她什么都没说。

奶奶说话了：“能这么想，倒真是个顾大体的孩子！”说完，她扭头看向老伴儿，好像在等他发话。

“哦，等我表态呢？”朱润民好像反应迟钝似的看看老伴儿，然后慢条丝理地说“结婚这事儿吧，我看仪式也没那么重要，咱俩当年就没搞什么仪式吧？就是两家人凑一块吃了一顿，然后你就搬过来到我宿舍了！”

“胡说！”老伴儿立马反驳他。“我们还请同学、朋友吃了一顿呢，是你掏的钱，还不让人家随份子！”

“哦，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好像是婚后吧，婚前怎么可能不让他们随份子呢？”

“你这人真是老糊涂了!”姜涌秀非常不满。“不知会一下同学、朋友我怎么可能公然搬到你宿舍住呢？那是什么年代？我怎么也得顾忌一下社会形象吧！再说我妈也不允许我这么随便呀！”

“真的吗？”朱润民似乎陷入回忆，但他越想越糊涂，嘴里还喃喃地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工资那么低，我怎么会不让他们随份子呢？我不至于这么清高吧？”

“你就这么清高！你高得我都够不着！”姜涌秀气恼地瞪着老伴儿。“说你老糊涂还不爱听，这么重要的事儿都能忘记！”

姜上舟看爸妈拌嘴就呵呵地笑，弗兰克也觉得这老两位很可爱，也跟着笑。

他们这样，齐家就更郁闷了。怎么话题刚扯到他身上就又扯远了呢？他还等着他们给操办婚礼呢！

想了想，他狡猾地说：“奶奶，您要嫌当年不够隆重，我结婚的时候，您也穿一回婚纱！当然，旗袍也行！”

姜涌秀听了，很合胃口地点点头。“我看行！只是不知道我这身材现在还穿不穿得进婚纱！”

“没问题，没问题！我让人订做就好了！”安安赶忙小狗似地讨好姥姥。

可是，朱润民同志却一脸难受地看着老伴儿。“你想穿，就在家里穿穿，最多在我面前晃晃，再让何南给你拍上两张照片儿。你可别出去在人前乱晃，人家新娘多娇嫩多润泽呀，你看看你，那不惹人笑话吗？”

“笑话什么？！”姜涌秀立马睁圆了眼睛。“我给你生了三个孩子，再把他们养大。到现在外人没说什么，你倒嫌我老了？”

“你看看你？”朱润民同志烦恼地指着老伴儿看看大家。“我就是说说，又不是嫌弃。她怎么就不会听话了呢？”

姜上舟赶紧出来打圆场。“爸，我倒支持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都到这岁数了，有什么想法就实现一下，管他别人怎么说呢！”说到这儿，她冲着母亲一扬下巴。“妈，您穿吧，我也陪您穿，我和弗兰克结婚也没张扬一下，借着齐家结婚，我们俩也认真捯饬捯饬！”

弗兰克呵呵地陪着笑，一副无论怎样都很乐意的样子。

朱润民却站起身来，摆着手说：“你们都陪着你妈闹吧，我没法陪她。我看着你们一双一对地回来就很开心，至于婚礼那种闹哄哄的场面，还是算了，我宁可看着我家的小宝贝哭哭闹闹都不想看着那么多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一想那场面就眼晕！”说到这儿，他仿佛不胜其扰地摇摇头，体力不支似的。“唉，人老了，不想回应那么多的问候，累得慌呀！”

说完，他离开桌子，就那么胳膊一甩一甩地走了！

齐家心里更委屈。怎么安安结婚爷爷就没喊累，他这事儿刚一提爷爷就喊累了呢？

姜上舟顾不上看侄子什么表情，她得赶紧安慰母亲：“妈，衰老真是没办法的事儿呀，看上去爸爸挺精神，可是真要熬那么一个迎来送往的场合，确实也够爸爸受的！支应那些问候对他都是负担啊！”说到这儿，她又扭头跟弗兰克解释：“我爸这人一向喜欢清静，以前工作时是没有办法，退了休就很少和外人来往……”

弗兰克理解地点点头。他很机灵地讨好丈母娘：“妈，您想怎么美就怎么美，加上安安和小舟，一家子大小美女陪着齐家一个新郎，咱这阵势，您想想，多年以后，人们只当是四九城里的一个传说！”

姜涌秀噗嗤一乐，脸色终于好看了。这个弗兰克哄起人来真是受用啊！

齐家在心里对弗兰克竖起大拇指，弗兰克不但成功地讨好了丈母娘，而且终于把话题又拉到他的身上！

他说：“是呀，咱家大小美人一起亮相，那是要造成长安街塞车的！不过，奶奶，您打算组织我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亮相呢？我和谷雨一定好好配合！”

“要我组织啊？”听了这话，姜涌秀伸过头来仔细打量孙子，揶揄地说：“我组织不了！我就打算打扮得漂漂亮亮，到时候让我孙子挽着手臂出场，其他我什么都不管！”

齐家的表情瞬间尴尬了。他委屈地看着姑姑。

姜上舟连忙帮忙。她责备地说：“齐家真是的！奶奶岁数大了，这事儿还让奶奶操心！这事儿让姑姑来！不过，我得先问问你爸的意思，看他想怎么安排！”

“他肯定愿意呗！我的事还不是他最重要的事吗？”齐家想都不想地说。

“那不一定！”安安立马接话：“万联也是他的儿子！”

齐家顿时不爽。“你都当妈了，你能不能学得仁慈点儿？”

安安一脸无辜负相。“我只是实话实说，要不你自己去问舅舅！”

“问就问！”齐家当着众人的面儿，脸涨涨的。他起身操起电话就往外走。

安安在他身后偷笑。姜上舟立马白了她一眼，训她：“都当妈了，还跟弟弟逗！”

“逗他好玩呢！你看他急的，恨不能马上把谷雨娶进门！”

“你说他？你不是一样的，恨不能立马嫁出去？”

安安立马闭嘴。弗兰克哈哈大笑。

而门外打电话的齐家却一脸的悲愤。因为电话爸爸没接，打了两次，都是秘书接的。秘书赵铭客气地说：“齐家，再过两个小时再打好吗？朱董在开会呢，很重要的干部培训会!”

齐家只能说好。他再郁闷能和秘书说什么呢？

他完全没想跟妈妈说这件事。因为他知道妈妈对谷雨的态度。他和谷雨的事，只要妈妈懂得保持距离就好了。

直到睡前，朱承泽才把电话打过来，“齐家，有什么事吗？”

“爸，我要结婚！”他终于找到了依靠。

“好，结吧！”朱承泽听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爸，我要大操大办！我不想委屈谷雨!我想给她一个大大的体面！”他实话实说。

“这个呀——，这需要一些时间！我让人去准备吧，这种事好像头绪很多……”他好像边说边思考，忽然话锋一转，“齐家你准备准备考试吧，公务员考试的有些内容你学都没学过，听说不太容易呢！”

齐家只好嗯了一声。对于当公务员这件事，全家意见很一致。那就是必须凭自己实力去考，因为进入系统很容易，但让人看得起就很难，这点谁都帮不他。

“好了，齐家，早点休息吧！爸爸今天也累了，待会儿还要找一个大区领导谈话！”

就这样，齐家和爸爸的谈话也结束了。

坐在床上，齐家盯着电话有点郁闷。在普通人家里，结婚这事不应该是全家坐在一起好好讨论的吗？怎么在自己家里就不兴奋呢？

而且，爸爸连婚礼时间这么重要的事都没有过问，这种答应有意义吗？人家谷雨家里不也得走个程序吗？这不应该是双方家长共同商定的事儿吗？

万联和他，到底哪个才是他的儿子？我到底重不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