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拿到了毕业证书。在人还没有回国的时候,毕业证书的照片已经发到谷雨信箱里了。他在邮件里写道:宝贝,我毕业了,我们结婚吧!
这张毕业证书的照片,让谷雨端详了好久。
一个阶段就这样结束了!想一想,这六年就是他们恋爱的六年。他们分过、吵过,现在他说:“宝贝,我毕业了,我们结婚吧!”
她不由得眼眶湿润。因为她一直被他爱着。
可是她也被这个毕业证书刺激到了。她一直是想与他比肩而立,可是人家硕士都念下来了,她自考才刚刚通过。可能这个差距自她上高中时就注定了,她总是补考,而他总是一路领先。
她当然知道齐家会为她找很多理由,比如她比一般人要忙碌,她的时间要分给留守儿童和小埔村的那些百姓,她的弟弟妹妹也需要她的照顾。她还要管着奶奶山上的那些蘑菇、木耳还有樱桃树……。
但她在这张毕业证面前还是觉得深深的不安。
他是朱承泽的儿子啊!多金、帅气、名校毕业,无论单项指标还是综合指标,他都站在高处,闪闪发光。
她知道他不会低看她,他只会怜惜她。可是她知道世人是怎么看的。尽管她因为电影获得过一些社会承认,可是,真到了结婚那天,当她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人们一定会以为她是使尽了浑身手段才贴上去的。
安安结婚那天,她在公园厕所里听到的那番对话尤在耳边。
她不禁叹了口气。她一直想让自己更优秀、更优秀,可是成绩就像地里的庄稼一样长得这么慢!
她又想起她和梅宝琴说过的“雕花的马鞍”。是不是,她如何努力都只能是一块普通的毡垫?
她又想起整个朱家。可能他们站得太高,闲言碎语不会汇集到他们的耳朵里,可是她不能不在乎啊!她不是外人,她得为全体人着想!
她想,如果齐家要很铺排地结婚,家长也会同意,但人家心里会不会有点犹豫呢?
如果不铺排的话,结婚这种大事弄得跟鬼子进村一样,倒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可是大家心里不委屈吗?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她,怎么安排都好像不妥似的。
越想越不舒服,这种情绪直到齐家回国都没有消退。
齐家要求她去机场接他。谷雨知道这家伙又在向她撒娇,但她还是决定惯着他,开了半天车,歇了一整晚,把家收拾得妥妥当当才去机场接他。
机场闸口,齐家旋风一样地扑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还不算,还把她举得高高的。她赶紧拍拍他让他放下。
“快别!让人拍下来会上传的!”
“就不!我抱我媳妇和他们有什么相干!”他抱着她就转了两圈,等疯够了才放下。
看她一脸的抱怨,他马上讥讽她:“你看看你,跟柴火妞儿一样,除了我把你当个宝,谁想看你!”
谷雨抿着嘴白了他一眼。
现在,她当然不算柴火妞儿,但是比起为曝光率焦虑的那些女明星,她明显打扮得不那么出挑。她只是一条牛仔短裤,和一双白色帆布鞋,而上衣却宽松得能装得下两个她。这样的女生,随便到哪个大学都能找一打啊!
上了她的车子,齐家仍在为刚才的事情愤愤不平。他边系安全带边说:“要不是忙着回来跟你结婚,我就到非洲去当卧底了。你以为拒绝琼斯教授的邀请那么容易吗?我是冒着论文不通过的风险才敢拒绝他的!哼,要说我是放弃了当英雄的机会来拥抱你,也不为过!就冲这一点,你不感恩吗?你不知足吗?”
谷雨仍是抿着嘴笑。她知道这就是朱齐家撒娇的方式。她探过身子亲了他一下,但她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问起了不相关的问题。
“那个琼斯,他是真的同性恋吗?”
“怎么说话呢?那叫跨性别者!”朱齐家故作鄙夷地瞅着她。“你是不是歧视人家?人家同性之间的爱情也很纯洁的好吗?”
“对!很纯洁!很纯洁!我相信他们像水晶一样纯洁!”谷雨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附和他。“不过,齐家你从他手底下毕业,我仍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似的!”
“咦~,你这人真是!”他摇摇头感叹:“卢谷雨变得一点儿都不纯洁了!”
两人说笑着一路回家。
“谷雨,你是不知道啊!”见了面他就很想倒出苦水给她听听,因为这个事曾经让他很为难。“当他跟我说想让我去做卧底的时候,我心里突的一下,那时就想,如果我不答应他会不会不让我论文通过?后来安静想想,也不能把琼斯教授想得如此龌龊,也许他就是看上我的个人条件了呢?”说到这儿,他往座位上一倒,感叹地说:“好像他看中的人当中也就我的条件不错,比如亚洲人的面孔、灵活的交际能力、必要时可能得到的外援……”
“那他就没想过,这是个冒险的事儿吗?这么冒险的事儿他自己怎么不做?”谷雨不由得打断他的分析。
“不是跟你说了吗?”齐家不耐烦地强调:“他看中我亚洲人的面孔!他说我英语说得再中国腔一点就更合适了!他说你要多想想乡村中学老师的发音,你说得差一点他们就会少怀疑你一点!”
“为什么?”谷雨不解地问。
“农民企业家呀!这你都不明白!亏得我总是夸你聪明!”齐家嫌弃地撇了下嘴。“你不想想,谁有好好的出身、好好的前途去做象牙交易?就是那些出身平常、想迅速发家致富的才去冒这个险!”
“可是,你也不像农民企业家呀!”谷雨瞥了他一眼调侃。“人家到哪儿找你这一身不在乎的劲儿去!”
“二代!暴富起来的二代!”齐家伸手给她一栗凿仿佛嫌她笨似的。他强调:“他让我扮演这种人家的二代,就是那种受了点教育,不满足家族小打小闹似的财富积累过程,刚刚成年就想冲到前边替家族厮杀一番的……”
“哦!”谷雨懂了似地点点头。“论自负这一点,你还是很合适的!没人比你更合适!”
“嘿~,欠揍啊!今天一见面你就表现出明显的欠揍体征,咱等下回家再说!”
谷雨配合地缩了一下。不用说都知道他将怎么揍,这家伙是找个理由就往那上边凑。在机场他就悄悄地问:“你衬衣这么宽,是不是想让我钻进去,啊?要不我现在就钻进去?”
果然,一回到他们两人的家,齐家就拉着她钻进浴室。他还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堂皇的注脚:“来吧!让我们身体力行,为新生活的开始打上长长的破折号!”
这个破折号不得了啊,一直画了两个小时。直到谷雨渴得不行了,齐家才放她下床。等谷雨烧水回来,看看这头猛兽已经睡着了,她只好蹑手蹑脚地进厨房准备配面条儿的菜码儿。
结果,齐家一直睡,谷雨等他都等得不行了,最后居然是齐家把她弄醒的。
“喂,宝贝!快起来把我喂饱,吃完了我们就领证儿去!”
谷雨睡眼惺忪地看了眼窗外,又看看神采奕奕的齐家。这是几点?这人还清醒着吗?
她起身去给他弄饭,在把他喂饱的过程中,她问:“杨哥他也要结婚吗?”
齐家抬头看了她一下,怪怨地说:“你倒是操心挺多!你怎么不关心咱俩的问题呢?”
“咱俩有什么好操心的?”谷雨想也不想地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人都定了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这话说得齐家非常满意。他凑过来叭地亲了她一下,然后坐回去继续吃。他边吃边说:“他要过一阵子才结婚。索菲亚没有跟着回来,他们怕两人一起回来惹得白远行不满意,到头来招惹是非。当然,杨哥也是怕给我家招来麻烦,我倒觉得不至于。”
谷雨听得似懂非懂。两人隔得远,所有信息都知道得一麟半爪,不过,她知道杨天虎能这么想,这就够了。
她说:“等天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吧!你要领证儿咱们总得走个程序,免得他们说你不尊重长辈!”
“行!我看我还是亲自登门吧!免得他们现在不满意,将来再把这个事拿出来咀嚼!”
“我妈才没有那么无聊!”谷雨替自己妈辩护。
“切,难说!你妈是家里的西太后呢!她要不满意,肯定影响我俩的生活质量!”齐家撇了下嘴,起身去倒盘子。
等他倒回来再收拾碗的时候,发现谷雨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有什么事婚前说!你说约法几章咱就约法几章,我都不带还价的!”他大度地表态,然后干脆放下碗,坐下来听她说。
谷雨眨眨眼睛,想了想还是得说。她惭愧地说:“齐家,咱能不能先把证儿领了,婚礼就别办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齐家一听就皱起眉头。“为什么不办?我想跟你办都想了好多年了!我从高中毕业那天起就想给你一个热闹的结婚!我就想铺张一回!我要让你终身难忘!”
“不是!”谷雨赶忙解释。她知道这样说有点对不住他。“齐家,我是这样想的。我当然知道我们俩之间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外人不这样想。我才刚刚过了成人自考,我就这么一丁点学历。我那件浴室视频的事儿也才过去没多久,在安安结婚那天我亲耳听见外人怎么评价,我和你举行婚礼他们肯定会说……会说很难听的话……”
“会说什么?会说我家没眼光吗?会说你给个杆子就往上爬吗?”齐家一听就生气。“我家做什么和他们有关系吗?他们怎么评价和你我的生活有关系吗?我家的事业和生活会因为他们的评价有影响吗?他们的说法真的会影响到你吗?”
“不是,齐家,你先别生气。我真的是怕因为我的事让你全家难堪!浴室那件事虽然我没什么过错,可是说起来它总不大好听嘛!”
“你别把我家人想得那么不堪一击!”齐家气愤地回击。“他们能接受你,就能接受你所发生的一切!你这么想问题,就是你自己自卑,是你自己狭隘,是你自己内心龌蹉!”
齐家气咻咻的。他似乎越说越气。
谷雨被他说得很难过。但她还是得紧着哄他,因为是她理亏。“齐家,你冷静下听我说说。我不是说总不举行婚礼,人生大事,又是和你这样的帅哥站在一起,我怎么会不向往呢?我只是说晚两年。就晚两年你看行不?有两年的时间我一定考上研究生,到时人们也把那件事忘得差不多了。我们平静愉快地接受人们的祝福不好吗?”
“不好!”齐家忽地站起来。“两年?两年之后你要考不上呢?是不是就不结婚?两年之后我爷爷都多大岁数了?你替他想过吗?你是不是只想着你自己那点名声,不为我们大家着想?”
“怎么不为大家着想啊!”谷雨也生气。“我就是因为不想大家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才想推后两年,如果你们家是小门小户的人家,我至于这么在乎吗?再说了,你不是说爷爷的身体一向还好吗?怎么现在就拿他老人家的岁数说事儿了呢?”
“老人的事儿说得准吗?这种事儿谁能说得准?他吃饭噎着,在我们家都是大事儿!再说了,他多辛苦呀!”齐家生气地甩了一下手。“人家乡下老头儿吃饱了住墙根儿一蹲,晒晒太阳就是一天,他呢?他还写书呢!他每天都争分夺秒地活着,你还让他再等两年,你的心呢?”
一句“你的心呢?”把谷雨的眼睛逼了出来。她怎么能没有心呢?她一心想让大家都舒心啊!
“什么事都值得哭!女人的眼泪真是不值钱!我也真是不明白你!”齐家恨恨地转过身去,大声宣泄。“人家嫁不到好人家的要怨天尤人,现在是有好人家要你嫁你却拿着劲儿了!整天外人如何、外人如何,他们是你什么人让你这么在乎?你在乎过我怎么想吗?!你知道你这么说多打击我吗?你知道你这么想问题让我多怀疑我们今后的生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