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远行看到网上那两张对比照，一时心绪激动。

这孩子长得太好看了，虽然放大了不甚清晰，但那神态分明和他一模一样！他笑的时候也喜欢歪着脖儿，好像一侧痒痒一样。他小的时候有一张照片和这张特别像。

这孩子太小的时候像他妈，怎么越长大就越像他了呢？他越来越觉得生命的不可思议。要说感情么他当然是很淡的，他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看着另一个很像自己的生命，这种感觉很难表达。

就是震动吧！来自生命深处的震动！

这时候，书房的门轻轻敲了一下，是老婆胡小烛。她把一个汤盅端了进来，轻轻放在书桌上。

“看什么呢？哦，这张照片啊！我看过了！”胡小烛说得淡淡的。

白远行笑了。“小烛，你说是不是很像我？我也看着很亲切呢！”

胡小烛也笑了。她说：“早点睡吧，不要熬太晚！”

“嗯，你也早点睡！不要熬太晚！”

两人道过晚安就分开了。当房门被关上的瞬间，白远行自嘲地笑了。胡小烛的好，就是她始终清醒。她生不出孩子，但是她离不开他。他们领养过一个孩子，但是大家都忙，只好让别人帮着带，可是这样一来，省事了，却始终培养不出感情，最终，还是带孩子的人舍不得，干脆人家跟他们办了个手绪，算是把孩子给领走了。

他们本来打算丁克到底的。反正胡小烛的意思很明确。

但哪想到，他的一次艳遇居然就怀上了，这消息传来的时候，他都吓了一跳。

但他这人始终清醒。他并不会因为一个意外而放弃现在的家庭。胡小烛给他的可不止是相称的上流和稳定，他们其实可以算知已和朋友。

而索菲娅呢，她是淡淡的蜜糖，是上天给过他的一次奖赏。

想当初，他去洛杉矶，正好有空去探望照顾过他的房东，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吃着房东做的小甜饼，像当初那样一边聊附近的人，一边回忆这所房子里的日子。这时，索菲娅就出来了，她穿着家居服，要经过客厅到厨房烧水。中国人还是喜欢喝热的水。

房东说：“你看，自你走了以后，我这房子就只租给中国人！中国人都很安静，也很懂礼貌！偶尔烧个菜也很好吃！”

当时，他客气地回应着老房东。但其实他却被索菲娅吸引，因为索菲娅长得特别女人！她的家居服是上下两件的，上衣很短，下身很长，斑点狗的图案让她显得清新可爱。特别是她的胸，她只是轻轻地经过，也能感觉到它们的颤抖。如果不是特别好的胸形，穿了家居服绝对没有这样的效果。作为一个资深男人，这一幕当然令他心旌摇荡。

他当即提出，可不可以让他看看他住过的房间，老房东就问从厨房里出来的索菲娅。索菲娅脸一红，马上就乖巧地点点头，这种乖巧又对了他的心思。他当时就觉得自己像走在大学校园中的男生一样，对迎面走来的女生跃跃欲试。

索菲娅在他前边走，他在后边跟。他注意到她露在拖鞋后边的脚后跟，粉红色的，圆圆的，而她的头发还没有擦干净水，有一绺上面挂了个水滴，摇啊摇，眼看就要滴在脖子上了，他很想伸手帮她接一下。结果，进门的时候，那个水滴终于落下了，大概是她痒痒，她伸后从后边抹了一下。这时，他注意到她的手指头也是可爱的，圆圆的，修得很整齐，没图指甲油。

他喜欢这样清爽的女生。

到后来，索菲娅站在他身边让他打量房间的时候，他已经想不出说什么了。他只注意到她露在拖鞋外边的脚趾头也很可爱，白白的，小小的，像一粒粒新剥出来的豆子。而她的气味，那种洗发水的味道让他如坠云中。

他当即决定要约这个女生出去，他当时根本没把自己当一个大集团领导，他只是个荷尔蒙旺盛的大学男生！

他问：“你在哪个大学念书？”

索菲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说：“我成绩不好，还在读语言班，等考过了就能上专业课了!”

“那是哪个大学呢？”他紧追不放。

“南加州大学！”

“啊，我喜欢那里！不过，也很久没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变化？你可以陪我看看吗？”

“嗯——，也好吧！”说完，索菲娅又是腼腆地一笑。这下，白远行就确定她不讨厌自己，而且有点喜欢自己了。

就这样，他抽出时间陪着索菲娅，陪她逛校园，听她说话。只一个星期天，他就在精神上俘获了她。到送她回家的时候，在树行的阴影里，他拥抱了她，跟她说喜欢她。当时，索菲娅身子一颤，他在精神上愉快极了。初恋的人才会这样，他是索菲娅的初恋呢！

然后，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带她上了床。本来索菲娅还觉得过于仓促，可是他的时间不够了啊，他得回来工作，他不能像一个小年轻一样把每一个章节都描绘得丰满而浪漫，他只能直奔主题。

他当时说：“你看过张爱玲写的倾城之恋吗？当香港要毁灭的时候，范柳原和白流苏相爱了。时势所迫的时候，人们最知道他们该选择什么，我们也一样！”

索菲娅被他蛊惑得丧失意志、不再抵抗。到后来，她迷惑地说：“我跟你上床可能是因为你，也可能是因为张爱玲！”

他哈哈笑了。这个年龄的女生，就连这点幼稚都是可爱的。他答应一有空就来看她。他们算是真正恋爱了！

到后来他就牵肠挂肚。但是，这种感觉越来越淡，因为他太忙了，忙碌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加麻木或者更加清醒。清醒的是他看清了自己本来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而洛杉矶的邂逅，那是上帝给他在繁忙的生活中滴下来的一点蜜糖。所以，他想起她的时候，他感谢上帝。

可是，到两个来月的时候，索菲娅的电话来了，她说她怀孕了。她要回国找他，她要跟他结婚。她还特别天真地说：“我不嫌你年龄大！我大学也不念了，我在家给你生孩子，带孩子！我是锡伯族的，我可以生好几个孩子！”

我的天！到这时，他才知道，跟年龄小的女孩子谈恋爱多么可怕。她们根本是不管不顾的！只要拿定了主意她们根本听不进别人说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要的这个东西到底有多么严重！

绝对不行！他怎么可能让她回国生孩子呢？那样，他这么些年奋斗的成果岂不全毁了？

他百般劝说。当认识到说什么都无效的时候，他只好说：“既然你要生，那就生吧，我养着你们俩！”

就这样，他正式有了一个外室，而索菲娅则时而欣喜时而委屈地跟他通电话。开始，他觉得自己遭遇了麻烦。可是渐渐地他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他觉得索菲娅的絮叨、包括她的抱怨都让他觉得自己非常男人，而胡小烛从来没给过他这种感觉。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抽个空去看索菲娅甜蜜而紧张，这让他激动又害怕。到后来，他不害怕了，只是觉得刺激和沉重。因为那个孩子是个人呀，他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是跟他要一个交待。他怎么安排这孩子的人生呢？

到后来，姚栋梁出事了！他觉得一个大棒槌打在他的脑瓜顶上，他一下子疼醒了！

他不能持续这种状况，他绝不能步了姚栋梁的后尘。在洛杉矶养的那个家就是炸弹一样！

但是他又不知道如何拆弹。他做不好索菲亚的工作。开始她要回来和他结婚，后来她要回国带着孩子嫁人。这两点，他哪点都不能答应。他只能拖！一直拖到今天，他和孩子的照片被人拿来对比！

想一想，他就觉得这天迟早要来。当它真的来了，他又想起倾城之恋、想起时不我待。生活要你选择的就是最好的选择，那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要不，允许她嫁人得了！孩子带走就带走吧，反正也说不上有很深的感情。只要她不闹腾，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对自己做的事还是有信心的。

这时，手机一闪一闪的。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握在手里想了片刻，接通。

是大哥白帆顺。

“哥，还没睡啊！”

“……”

“哥？”

“……,远行！”

终于，白帆顺叫了他一声名字，白远行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白帆顺说：“远行，我刚看了网上那些图片和文字，你说是不是真的？”

白远行咂了下嘴，只好承认。“哥，是真的！”

“那孩子挺可爱的。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听得出来，哥哥在为他担心。

“想好了。孩子他妈妈想带着他嫁人，我如了她的愿，她就不会再说什么。她不配合，这种事查不出什么，最多就是影响不好！”

“嗯。就是那个孩子可惜了！我一看就喜欢！”

“没事的！”白远行安慰大哥。“等风头过去了，等他妈妈稍稍懂事一点，我和胡小烛商量办个领养手续，这个孩子就又回来了。”他为自己临时想到的这个主意高兴。

“如果这样，甚好！”说到这里，白帆顺停顿了一下，像思索似的问：“远行，你有没有经济上的问题？”

“哥，账面上是干净的。你放心吧！我给他们娘俩的钱并不算多！”

“……”

他知道哥哥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他连忙补充了一句：“其他的也应该不会出事！我结交人还是小心的！”

“唉！”白帆顺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远行，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图大事的就不图小利，那不值得！图小利的就别走仕途，那也不值得！为女人放弃宏图大志，那更不值得！你是真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白远行无话可说。哥哥当然教训得对，可是面对那么多诱惑，人哪能时时保持清醒呢？若是索菲娅站在白帆顺的面前，白帆顺也得变成一个勇往直前的大学男生吧？一直以为，他只是不敢跟索菲娅在一起生活，而不是不想跟她在一起生活。她那样简单可爱的一只小母鹿，谁能抵抗得了呢？

“远行！”白帆顺终于结束了他的训话。“去给爸爸上坟！你一个人去，别带胡小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