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出了收购的姿态，那就要认真地做下去。余下的几天直播，除了轻松地做各种主题晚餐，闲聊的话题就会扯到收购。

但收购怎会那么容易呢？

像这种有家传秘方的，宁肯挣得少也要守着商业秘密，这就跟命一样。何况，谷雨真没兴趣背一身的债把那个秘方拿过来。不过，这么一来，谷雨和赵篇就可以以收购为压力和第五代传人谈谈严格管理的事情。

谷雨说：“韦总，事情已经出了，眼下风浪趋于平静，但未来不可预期。我们当然是想继续合作，因为产品还是经得住岁月检验的嘛。但如果还是这么个合作法，那肯定不行，因为这个责任明显已经和我所得的利益不符了。而我们的共同利益和我个人的名声捆绑在一起，风险也实在太大，对大家都有损伤。”

第五代传人问：“你到底要怎样？卖我是不卖的，我一家人要靠这个活下去的，做别的我们也没兴趣。”

谷雨笑着说：“第一个方案，停产改造、严格管理各个环节的卫生。第二个方案，我和赵所长我们撤资退出。当然，以现在的规模我们要核算一下各自应拿多少钱合适，毕竟规模不同了嘛，我个人的名誉也受了很大损害。”

第五代传人翻翻白眼，看看谷雨，又看看一言不发的赵篇，觉得这小女子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可是两种方案他都不想选，因为在通远本地，生意不算红火，但是照做不误，老顾客根本不管那个大肠菌群。只是网上的销售差了许多，人们被那引起指标吓得就像吃了就会死一样。如果停产，那一天就损失多少钱呢？

而第二个方案更危险。谷雨现在是名誉受损，企业跟着有了麻烦。但她一退出，麻烦更多，那就会向外界预示这个“驴大大”是没救了，卢谷雨为了名誉都不想受这个企业牵累了，那他这个“驴大大”还经营个屁呀？能退回到本城生存的状态就不错了！

想了想，他硬着头皮问：“怎么个改造法？停产多少天？”

谷雨看看赵篇，赵篇清了下嗓子，坐直了说：“这要看工期。先把后厨清空吧，装修一下，把积年的污垢清理清理，打一个好底子出来，今后好收拾。另外，工具那些能换不锈钢的就换不锈钢的，一来好收拾，二来拍出照片来也说得过去。咱们毕竟得防着有人拍照呢。你要用坛子就全部用白色的，别用污突突的传了几百年的坛子，这个不管你做的多好吃，看上去也倒了胃口。工人呢，全部带他们去体检，即便是有合格证明的也再去一次，然后这些资料咱们也上传。关键是管理到细节，你以前那些只注重工艺、不注重卫生细节的方法真的已经不适用于今天这个时代了。今后再要是来个后厨起底之类的曝光，在通远本地只怕也生存不下去！”

第五代传人脸上的肉突突跳了起来。他一激动，面部神经就不由控制，他懊恼地捂住半边脸。

谷雨柔声说：“做吧！要损失我们一起损失，以小损失换大收获，说不定‘驴大大’真的因为这个改造名扬全国了呢！我看以前不知道‘驴大大’的人现在也知道了，这也是咱们的机会！”说到这儿，她看了眼赵篇说：“如果认真改造，我打算追加投资，加大我的股份，两位看意见如何？”

“不、不、不！”第五代传人连忙伸手阻挡。他实在是怕了卢谷雨这个动不动就张嘴咬人的有钱人姿态。她要追加，那他对企业的控制权还有多少呢？这还是他的“驴大大”吗？

他说：“不用追加了，改就改吧，工期赶一赶，怎么半个月也出来了。就是苦了老顾客，馋了也没处儿吃了！”

谷雨笑笑说：“那就让他们先馋着，等重新开业好好解馋！”说完，她对赵篇说：“这次改造，打一个好的根底，咱别怕花钱，做一次就要管好多年，是不是，赵哥？”

“是、是、是!咱们也要高大上的，一眼看上去就跟同仁堂似的，方子是旧的，房子是新的！”

第五代传人听得直咬牙，钱呀！说了半天这是让他往外掏钱呀！他真的后悔跟他们合作了，一合作就受制于人，真真后悔死了！

这还没完，谷雨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来：“给，一人一份我们都看看，这是我从网上东扒西扒扒下来的，都是食品企业生产车间的管理细则，我越看越有道理。为了迈开步子往前走，我们就结合自己的情况改吧！”说到这儿，她一人给了一份，又说：“我以前不管企业的管理是错的，今后仍然会倚重韦总，但我和赵哥会经常过来看看，发现问题我们好及时沟通及时解决！”

第五代传人张了张嘴，到这时，他忽然觉得没法说了。因为是眼下这个情形让他没话可说。他已经不被合伙人信任了！

……

出了“驴大大”，赵篇看了谷雨一眼，“谷雨，你越来越厉害了！不声不响都要夺权了！”

谷雨笑笑，轻言慢语地说：“赵哥，出了事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挺挺就过去了！”

赵篇摇摇头，觉得谷雨还是今非昔比了，以往她多倚重他啊，现在自己就先拿了主意才来问他。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一看是严宽来的，就看了谷雨一眼。

“喂，说吧，卢谷雨就在我身边呢，要不要我们一起过去？”

“哈哈！行，带着大明星一起吧，让我也认识一下!”

说好了，两个人就驱车赶往约会的地点。那个地方叫“在远方”，听起来很诗意很新鲜，但其实是原来的一帮人办的，只不过老板换了，不再是洪老大，也不是他小姨子，而是原来的一个副总，筹了一笔钱把洪远楼盘下来了。

“呀！这个地段实在好，谁做谁发财！”

赵篇一看那个新招牌“在远方”就大发感慨。严宽跟他老婆宁小竹笑盈盈地迎过来。

“来，跟大明星握个手！沾沾福气！”

谷雨一只手捂着嘴笑，另一只手伸过去。

宁小竹就大发感慨。“呀，我以为大明星多高傲呢，没想到见了人这么亲！”

谷雨又是笑，很嘴甜地叫嫂子。她说：“看嫂子说的，不过是演过两部电影，现在还不是整天在厨房泡着？”

一群人就哈哈大笑，聊着闲天儿进了“在远方”。

进了大堂，赵篇发现那水晶麒麟不见了，前政协主席给洪老大题的藏头诗也不见了，那个位置换上了一组大大的木雕，好像山水画一般，倒是比原先要雅致的多。

宁小竹说：“这里以前也是这个隗总在实际打理，洪老大出了事正好是他的机会，原先的那一班子还是服气他的。”

谷雨点点头，算是了解了。她只在自己那几件事里呆着，城里这些变故她是真的不知道。而户籍警宁小竹则不同，一看就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真的假的消息一个不落。她就属于社会上那些职位不高、手眼活络的人。

上茶之后，严宽看看两人说：“咱们先说完再吃吧，要不吃也吃不好！”

“你说，你说！”赵篇举手示意。

严宽嘿嘿一笑，转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撂纸来。他一脸神秘地发问：“你们猜猜这事是谁干的，保准你们想都想不到！”

“谁？”赵篇和谷雨不约而同出了声儿。

“嘿嘿，杨旺才的大儿子杨田园！”

“怎么是他？”赵篇眉毛竖了起来，“他不是一直在农林局做事吗?怎么和这事扯上了关系？”

“嘿嘿！社会嘛，你是你牵着我、我牵着你，哪有一个人是孤立的，我现在不也和大明星认识了嘛，吃过这顿饭就不只是点头之交，你说对不对？”

谷雨忙笑着点头。

严宽说：“这个杨田园和工商局的郝科长是同学，也是好朋友。当年郝科长想进工商局的时候，还是手眼通天的杨旺才找的门路，这个人情一欠就是许多年。后来的故事我就不用说了，杨旺才都被卢谷雨扳倒了，人也被洪老大的人弄死了，你说这个账要怎么算？”

谷雨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这个账怎么算？洪老大进了监狱，难道我就成了杨旺才之死的责任人？能这么算账吗？

可是一个败了家的人，能跟他讲清楚道理吗？他就要这么算你怎么办？

反正她是直摇头，要是这么个算法，那她身上得承担多少人的报复呢！

赵篇看了好一眼，安慰道：“也没什么！我们做警察的，哪个不得罪人？哪个不被人骂，被人骂了就不做事了吗？咱得罪了坏人是为了好人有好活，事情还是得做的！”

宁宽点点头，“是这么个理！”说到这儿，他打趣着说：“哎，这次你们倒给我家小竹敬杯酒，别看她是个户籍警，办案思路和我这个刑警有一拼呢！”

赵篇就很夸张地双手合什，表示谢意。谷雨也点头表示感谢。这种私下里的调查，确实没法走正常的渠道，东打听西打听倒可能找到一些蛛丝蚂迹。

她问：“能惩罚他们吗？我也真是很生气，这些天的日子过得狼狈极了！”

宁小竹接话：“能是能！不过也不算什么很重的惩罚！”说完，她解释：“只能以不符合工作流程由单位内部给个行政处分，其他就没法办了。他们上传的那个也不是谣言，你也不能以转发多少次论处。”

谷雨讽刺地笑了。她说：“够了！有了这个处分再翻身都难！”

赵篇也点点头。作为一个出身社会多年的公务员，他深知那个郝科长有了这种处分处境会多么艰难。在工作单位规则是必须遵守的，但更可怕的则是潜规则。它摸不着，但它就是存在着，就是左右着你的命运，最后让你像落在蜘蛛网上一样，怎么挣扎你也无法逃脱，最后还是会奄奄一息。

他说：“问题是怎么把这件事捅破呢？”

宁小竹说：“道听途说够不够？”

谷雨摇摇头。她淡定地说：“我来给他送个锦旗吧，感谢他严格执法，让全国人民监督‘驴大大’的整顿改造！”

严宽一听就怔了一下，他看看赵篇，心说：“这女人可够狠！”

赵篇一看他的眼神就明了了。今天，谷雨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了，除了她自己方寸大乱的时候，一般谷雨都是能下得了手的，无论是什么事。

第二天，谷雨和王圆圆一起，拿了锦旗和摄像机就往工商局去。到了工商局门口，她在车里换好高跟鞋，把脖子上的丝斤好好地正了正，才风姿绰约地走下车子。她见了人就问：“请问郝自明科长怎么找，我要找他表示感谢呢！”

有人就热心地指路，告诉她怎么上二楼，找第几间屋。也有人告诉她，说上班时间还没到，得等一等，郝自明一般是踏着点儿来，有时也会晚来半个小时左右，说他家住得比较远。

谷雨就道了谢、很有风度地在大院里站着。她见了人就保持微笑，人家叫她一声“卢谷雨”，她就答应一声。一会儿功夫，全大院的人都知道是卢谷雨来了。窗户里办公的人就有伸着头往外看的。

通远工商局是和质检局、税务局等几个部门在一个大院办公，正赶上上班的时间，当然是人来人往，这么漂漂亮亮一朵花往那么静静地一站，口口声声说要感谢郝自明，自然引来不少关注。

人们一见郝自明踩着自行车进了大院，就有人喊：“小郝，卢谷雨找你呢，有好事儿！”

那郝自明就是一愣，差点从自行车上掉下来。他推着自行车往车棚走，身上已经不自在了，因为他能感觉到好几双眼睛都在看他。

等停好车子，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情景，这下看清卢谷雨正和一个胖女孩儿静静地等着。那个胖女孩扛着个小型摄像机对着他。他一看就怕了，这东西就像枪一样，是要人命的呀！

他举手就挡，头也不抬直接往办公楼里快走。

谷雨哪容他跑，她今天就是来找他麻烦的。

她上前两步就挡在郝自明身前，“郝科长，头次见面，真是荣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