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确实忙,医院里躺了两个病人都得她去打理。
弟弟麦芒自然不用说了,炖了鸡汤他看都不看,不是身体拒绝,而是他的心被爸爸伤透了。谷雨自然理解他。哪有一个当爹的,不停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数落孩子、拿孩子当工具使的?
谷雨把鸡汤罐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搁,肃着脸说:“你要垮了,妹妹咋办?我也要结婚,我能一辈子跟着你们?”
她向来跟他们说话直接。她认为只有这样清楚明白地说话,他们才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境遇,才能奋发图强,才能自强自立。
“帮我找我妈!找到我妈我们不跟着你,也不用你的钱!”
这是长久沉默之后麦芒说的第一句话。
谷雨看看他一脸苍白的样子,坚决地摇了摇头,她说:“能找到就帮你们找了。就是找到了,她不愿意回来也不跟没找到一样吗?”
麦芒也摇头。他看看头顶的输营养液的瓶子,无力地说:“你找到她,让她跟我们说,我才死心!”
“你死什么心?你死心就再给自己来一刀?”谷雨不由得激他。她知道人死过一回之后,就再也不想提这件事了。
果然,麦芒一脸愧色。“姐,你还是找找。我只是想知道我在这世上有亲人。当然,你也是我的亲人!”说完,他的声音变得黯哑,眼泪也不可抑制地流下来,流过脸颊,流过耳朵,又落在枕巾上。大概是眼泪弄得他脖子痒痒了,他耸着肩膀想擦一下,谷雨忙伸手帮帮他。
可是他的眼泪越流越凶,喉咙里也抽抽噎噎的,到最后他压抑不住地哭出了声,竟然像狼一样嚎叫起来:“妈——”
这声音把谷雨吓坏了,把护士也惊到了。这是正常人发出的声音吗?
麦芒真的太压抑了!
过了会儿,看麦芒稍微平静一点,谷雨才说:“麦芒,我试试,但不敢保证。你得先好好吃饭,万一她来了,看到你这副样子不想要你们了呢?”
这话弄得麦芒怔了一下,他羞愧地嗯了一声。
……
出了麦芒的病房,谷雨在掂量要不要找找乔福梅。乔福梅的联系方式她没有,因为当时在郎房市公安局见面的时候,她情绪激动,而且明确表示不想知道两个孩子的消息,他们对他来说,是嘲讽也是错误。但要真找起来也不难,郎房市公安局应该可以帮忙查一查。
就是不知道乔福梅她现在是什么状态。人在激动的时候说的话未必是作准的。
这么犹豫着,就到了焦秋草的病房。对于焦秋草,她确实充满歉疚,一大把岁数硬是让杨德才给气倒了!
她探头看看,看到焦秋草的儿子和孙子都在,轻轻地敲门进去。
“哥,对不起了,让您大老远跑一趟!”她见人就叫哥,也不管辈份,总觉得这样别人就不好怪她。
果然,那个“哥”站了起来,搓了下手,又把手缩了回去。大概是怕谷雨不跟他握,局促地笑了一下。谷雨摸摸男孩子的头,弯下腰看焦秋草的状况。
他还在睡。
脑梗病人发病之后就比较嗜睡。
“哥”指指门外,轻轻地说:“咱们出去说!”
然后两个人轻轻地走出来。
谷雨再次致歉,“哥,焦爷爷真是让我连累了,真是对不起!”
“哥”摇了摇头,淡然地说:“我爸他有这个毛病,我们以前并不知道,只说他天南地北山上山下的跑,是最结实不过的老人。到现在,我们才觉得他真是老了。等我爸病好了,我打算把他接回去。还是在身边会让人放心些!”
谷雨点点头,表示理解。现在山上的种植户都掌握了技术,焦秋草的作用就减弱了。只是焦秋草爱搞科研,离开了奶奶山,恐怕他也要找其他的地方。
她说:“看焦爷爷自己的意思吧。到夏天还是让他来山上住,那里条件真挺好的。他很喜欢。冬天还是回北京去,通远真的太冷了,脑梗病人对过冷的温度会很敏感。”
“哥”点点头。他认真地看着谷雨说:“你也真是不容易!”
谷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从容地笑着说:“已经很好了,有吃有喝的,还有这么多好人帮着我!”
“不,谷雨!”“哥”认真起来。“那个流氓他只要在本地生活他还会来骚扰你,这种人你躲不开的。你还是回北京吧。你在哪里都会发展得不错的。”
谷雨笑笑,感谢他这么认真地为她着想。她礼貌地说:“我会考虑的。只是现在好几件事刚刚做开,离不开人。我总不能因为他就不做事吧!”
……
结果,回到家,大家也像那个“哥”一般地担忧。
母亲并没有走,她在沈诚的陪同下去望了一下前夫,回来就跟谷雨说:“不得了了,可能那个杨德才要疯。你爸爸说,隔壁的杨德才闹了一晚上,不知道在胡说八道什么,要是他真疯了却死盯上你,那你可完蛋了。这样的人,打了人都不负刑事责任的!”
谷雨看看齐家,发现他在偷笑。他今天去看望安安了。安安现在是全家的宝。
谷雨问:“齐家,你们到底对杨德才说了什么,怎么把他给弄神经了?”
齐家摇摇头,他一脸无辜一脸正义地说:“哪能做什么呢,只是做了警方允许的友好客气的谈话。”
谷雨翻翻白眼,知道问也问不出来。她想,可能是恐吓,杨德才那个人才真的是软的欺硬的怕,也许杨天虎就是找对了方法,把他吓唬住了。
这时候,沈诚说话了。“谷雨啊,你要不回北京吧!你妈总想你呢!你在这里总是不让人放心。转眼杨德才出来怎么办?”
谷雨看看齐家,知道继父的话还是要认真回答。因为沈诚这人一般不发表意见,但他正式提出来了,那就是真的很担心。
“沈叔叔,这个我会考虑的,等眼下这几件事都上了轨道我就回北京读书去。眼下微利厚生计划的第一批粮食快收了,我得想法子全卖出去。肉类也是同样。第一次做这个没有经验,我每天都在想办法。而且,志愿者最近不停地来,虽然有人在帮忙,可有些事情还得我去协调……”
沈诚看看卢文芳,无奈地摇了摇头。卢文芳说话了:“还要等好几年?事情有做完的时候吗?你不做这个事情就要黄了?那个杨德才能等着你闲下来才骚扰你吗?他只要在这里,你做什么都做不好,就没法做好!”
一看母亲动了气,谷雨也为难了。大家说得都在理,可是事情真的就不做了吗?
“还有,”卢文芳今天看来是不说不快了。“你好好的一个小丫头,怎么就操持起那个村子来了?以前你说不拍戏就不拍了,咱钱够花、心情好就行,可是你现在做这个事,你图什么?那么上千号人,是你努力就能做得好的吗?村里有多少地痞,有多个懒汉,有多少孤残,你想想吧,谷雨,这可不是孩子们玩游戏,开辟一片地图想种啥种啥,想来啥来啥!那都是要你把心一片一片地掰碎、没完没了地操持啊!”
说完,她感同身受般地自言自语:“花一般的姑娘,驴一样地操劳,这这这,上帝他也不忍心啊!”
一看母亲动气,谷雨更觉得这是自己的不是。她求救似地看看齐家,没想到齐家一开口却是向丈母娘献媚去了。
“太对了,我就想这么说呢!看她这两天太操劳我都不好提这个茬儿。既然阿姨您都说了,那我也加上一句,干脆咱俩结婚,你跟我到洛杉矶去。让那个杨德才插上翅膀都追不过来!”
谷雨张大了嘴巴看着他,这是当着母亲的面求婚吗?
“看啥看?”齐家装啥充愣。“我来时我爸跟我打电话了。他说北京的房子都给咱准备好了,就看你想住哪套吧?回头他让秘书把房型图给你传过来!”
谷雨不好意思地看看妈妈,齐家装起来很有点二,这一点都不像他。可他也是做足才勇气说的,他一向有点怕妈妈。
卢文芳很沉得住气地站起来,稳稳地说:“她的事一向她自己做主,我说什么都白说。你爸的好意我们自然心领了,房子不是关键,你把她这个人弄回北京去才算你朱齐家有本事!”
朱齐家让这句话砸得有点晕,难道这是考验吗?
他马上说:“谷雨会听话的。她很快就能回北京。村子里的事完全可以交给其他村干部,粮食和肉类我帮她找关系销售。起码她一年能有半年待在北京陪着阿姨!”
谷雨吃惊地望着他和妈妈,他们俩这是要摆布她吗?她是这么难解决的问题吗?杨德才他不是都进去了吗?不是都有点发疯了吗?
这时,电话响了。谷雨找开看了看,正是赵篇。
这电话来得太及时了,终于可以把她尴尬中营救出来。
“赵哥,你说,我在家呢!”
“谷雨啊,好消息,太好的消息!”
谷雨一愣,最近她这么倒霉,哪有什么好消息。“赵哥,你说得慢点,让我消化消化!”
赵篇一五一十地说,等他说完了,谷雨长长地舒了口气。确实,这是个大好的消息啊!
“怎么了?”卢文芳一见女儿的表情就赶紧追问。
“妈!”谷雨看看妈,又看看屋里的所有人,“你们担心的事情不会出现了。杨德才结束了行政拘留就得从拘留所搬到看守所住了。因为有人把他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