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一说是正经替卢谷雨出气的人,问话的人更有兴趣了。
“那是啥人?”
“她爹呗!人家的亲爹!”
“哦!”这人瞬间就明白了。亲爹可不就是正经替卢谷雨出气的人!“你说说,快说说!”
那司机干脆从车上下来,靠着车门说:“今天在车站趴活儿,这人下来就嚷嚷着去金椽镇,我一看是个南方人,就想多少挣几个。哪知道这个主儿全不关心车钱的事,他直接要求我把他带到卢谷雨家门口,他说要来教训那个欺负他女儿的犯罪分子。我这才知道敢情这个人就是卢谷雨的父亲!”
“该该该!人家亲爹出头那是天经地义!”
“可不是咋的!”出租车司机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个赖皮把人全家都害惨了!那人在车上说,要不是把孩子弄丢了,卢谷雨的爷爷也不会急得中风、他两口子也不会经常吵架,到最后他婚也离了,孩子们也跟着老婆走了,到最后他孤家寡人过了许多年。你想想,所有的坏事都起因于这个人贩子,到现在他怎么还有脸给人家当养父?呸!呸!呸!”
“呵呵!”聊天的人笑了。“你这么同情他们一家,今天的车钱就别要了呗,这个亲爹都这么可怜!”
“那怎么行?”出租车司机瞬时认真起来。“同情归同情,一码是一码,卢谷雨家现在也不缺少这点车钱!”
然后两人不再聊天,认真地观战。
吃瓜群众们都很懂事,把战场外围弄得大大的,留给他们两个人撒开了打。可是这可把来往的车子给堵死了,有人不停地按喇叭,吃瓜群众却不嫌麻烦地叫骂:“BBB,瞎BB啥!没看这儿忙着呢吗?”
警察这时候也来了,是小代带了一个派出所的同事。
乡镇派出所就那么几个人,一个杨德才就调动了全所的力量,你说遇上这事谁高兴?
等到了现场,一见杨德才被按在身子下边挨打,小代就乐了。他说:“王乐,你上!”
王乐摇摇头,“不上,让他再挨几下再说!打得他出不了门咱们就能歇着了。”
小代哈哈地笑。他也是这个意思,今天只要不出人命,他就当来看热闹。
杨德才嗷嗷地痛叫。他边叫边骂:“快帮我报警啊,人民警察在哪儿呢?这是要当街行凶呢!”
有人就看向穿警服的小代他们。
小代眼睛一瞪,冷着脸说:“看啥看!人民警察都让他累着了,歇会儿再说!”
有人就被这话给逗笑了。
这时,有人冲着打人的喊了一声好。“卢社会,你像个当爸的!我原谅你了!”
卢社会一怔,放下拳头,冲着喊话的女人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活动活动胳膊,从杨德才身上起来,边起身边骂:“一个臭虫耗费了老子许多的力气,妈的,今天不能把你打死,明天要接着打,直到你跪下求爷爷饶了你!”
有人就喊了一声“好”。
有人就问那喊话的女人,“你认识这个打人的?”
那女人眉毛一挑说:“咋不认识呢,他是卢谷雨的爸,我是卢谷雨的妈。我们给卢谷雨出气来了!”
“哦!”这话瞬间就被传开了,敢情这是正经事主找上门来了。“好看!”“精彩!”
杨德才也听到了。嗯?卢谷雨的爸,卢谷雨的妈,那不是两个有钱人吗?他瞬间就来精神了。
“哎哟,我疼得动不了啊!快帮我打个10呀,医药费、误工费、陪护费、精神损失费,你们得给我补偿呀!没有一百万,你们别想拉倒!”
人们哈哈大笑。坐过监狱的人就是扛揍,估计让大炕头、二炕头收拾得都皮了,这会儿还想得到这些!
“笑什么笑,你们倒是给我做个见证啊,我让人当街打了,我要起诉他!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想判刑少几年,就花钱获得我的谅解!”
他还在得不得地要钱,人们就更觉得可笑。
这时,有人蹭蹭蹭走过去,一脚踩在杨德才的腮帮子上,杨德才的脸瞬间变形。人们都呆了。这是个什么人,这下脚的样子也太专业了吧!
只见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大夏天穿着军靴,身板板板正正的,那张脸虽然冷,但一看就是维护正义、保障和平那种。他只对杨德才说了一句话就觉得寒气逼人:“给你丧葬费要不要?”
有人问了句:“哎,让我们看明白啊,你是卢谷雨的什么人?”
那人没有理睬。卢文芳却替他说了一声:“他是卢谷雨的继父,替卢谷雨出气来啦!”
哦——!吃瓜群众瞬间有了新的谈资,卢谷雨的继父!亲爹、继父、和人贩子养父,一会儿功夫好几个爹,这得费点精神捋一捋吧!
出租车司机这时候说话了。“都想啥呢?人家卢谷雨小时候被拐跑了,弄得人家一家子急得快疯,哪家出了这事还有好心情好好过日子?父母离婚算啥,父母得精神病的都有!”
卢社会点点头。“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说完,他掏出三百块钱,给那出租车司机,“给,别找了!就冲你替我说了句公道话!”
这时,小代冲王乐使了个眼色,时候差不多了,他们该出手了。小代走过去,拉了迷彩服一把。“嗨,兄弟,你一使劲这家伙下半辈子就交待了,行啦行啦,给教训就行啦!”
迷彩服犹豫了一下,把脚挪开。他刚刚正踩在腮帮子上,可也离颈椎不远,要真用劲一踩,还真让这无赖给赖上了!
警察一出手,事情就算打了中止符,意犹未尽的人们遗憾地哦了一声。
有人就说:“咋打了半天不见卢谷雨呢?正经事主儿也得出来说上两句!”
“说什么?”卢文芳马上给他怼回去。“遇上臭狗屎躲都来不及,谁会往身上招呼?我们当父母的当然是不能躲,谁家孩子让人欺负谁受得了!”
“就是!就是!这时候就是要看家里有没有敢出头的!”
“就是!就是!说到了还是自己家的人最亲!打断骨头也连着筋!”
“就是!就是!卢谷雨这算幸运的,能找着自己的亲爹亲妈,你看看那些找不着的,有谁心疼?”
人们你一句我一句聊开了,反正是久久不愿散去。
再看杨德才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喊动不了,小代拧着眉毛观察,也不敢硬拉他。万一真的骨断筋折造成二次伤害呢?
卢社会这时走过来,当着大伙的面大声说:“这个伤我负责!打断哪儿我都赔他。但是,等他伤好以后我还要继续打他,他欺负我女儿、害惨我全家,我要不把他打够了我得憋出病来!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好!”好事的就跟着喊了一声好。
小代回头就嗤了他一句:“行了啊!我们警察还在场呢,哪能当着警察的面恐吓别人呢!”
卢社会懂事地笑了。“行,不当面恐吓!不当面恐吓!”
这时,王乐说:“叫个10吧,怕真是伤得不轻!”
杨德才听了这话,彻底不动了。他舒展安详地趴在地上。
这时,忽听楼上窗户里有人哭喊:“救人呀,我哥哥自杀了!快来人呀!”
人群渐渐静了下来,一静下来,这声音就更显悽厉。这是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她说她哥哥自杀了!
杨德才嗡地一下坐起来。别人听不出,他还听不出吗?这是棉棉的声音!麦芒他自杀了!
他一个轱辘起来,冲开人群就往楼上跑。
这时,已经有人先他跑了上来,正是刚刚踩他的迷彩服。接着小代和王乐也往上冲,后边的人就赶紧联系10。
妈呀,今天这事闹的,又出人命了呀!人群都紧张起来。
只见迷彩服冲上三楼就嘭嘭地撞门,一会儿,棉棉才哆嗦着把门打开,她一直在抖,脸白得像墙壁一样。等开了门她就坐在地上,木楞楞地看着进家的一群人屋里屋外地忙乎。
杨德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血!到外是血!从厨房到客厅都是血!
那迷彩服用毛巾压了一下,可是血还是从胳膊上往外冒,这是伤了动脉了呀!
王乐找了块得劲儿的布子,像是谷雨的丝巾之类,终于,血流的速度没那么快了。
这时,10呜呜呜地到了。
迷彩服抱起软软的麦芒就下楼,王乐跟着去了。小代没去。因为他看那女孩子的状态不行了。
他过去摸了摸女孩子的手,冰凉冰凉,温度和眼神都跟死人一样。
“你姐姐的电话呢,给你姐姐打个电话!”他轻轻地说。
棉棉没有动。等小代再问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人家问的是什么。她低低地说:“哥哥不让给姐姐打电话。谁也拿爸爸没办法!”
小代舒了一口气,她能正常应答就行,有人一刺激就得了精神病,还好,她就是暂时的惊吓。
“你上沙发上坐一下!来!”小代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可是她腿软得不行,自己走不了路,小代只好把她抱起来。
放在沙发上,小代也能歇一歇。他看看客厅这样子,有摔坏的台灯,有撕破了的书,也有洒了的饮料,还有一盆滚倒在地上的绿萝。
他问:“给我说说经过,这是我的工作!你别怕!”
棉棉呆呆地嗯了一声。
又等了一会儿,她才说:“哥哥这几天要回村里去。他说他不要前途了,只求爸爸别闹。如果我们俩在姐姐这里,他就会不停地闹,败坏姐姐的名声。可是我不想回,我要是回去,爸爸就经常骂人打人,我一点都不想回!……后来,我也想通了,就说回吧!我们不认这个姐姐,爸爸他总没有理由闹了。可是哥哥又不想回了,因为老师来电话说他在物理竞赛当中得奖了。老师说他有希望上好大学!”
说到这里,棉棉泣不成声,而小代听得则感慨万千。
在他们家的这个故事当中,不是简单地孩子们在哪儿住的问题。以杨德才的这个闹法,只有切割了和姐姐的关系,杨德才才没有理由再纠缠卢谷雨。可是脱离了卢谷雨的扶助,这俩孩子怎么办呢?他们目前不能自立,和杨德才在一起吃饭都成问题,还谈什么前途呢?
这孩子们考虑这种问题,真是太残忍、太残忍!
小代冲着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杨德才吼:“你他妈的不是人的东西,你儿子都让你逼得自杀了你知道吗?”
“哎,唉!”他的脑袋耷拉下来。
“聚众滋事,后果极其严重,先行政拘留你十五天,你服不服?”小代吼。
“服服服!”说完服,杨德才眼珠一转,弱弱地问了一句:“行政拘留是不是得自己掏饭费呢?我没有钱!”
“啪!”小代冲过去就是一耳光。“你妈的,就知道钱!你儿子是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