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长廖子辉正在会议室里听战果汇报。抓到一个摔瘫了的通辑犯，这是一个意外之喜。清理地下**、缴获枪支、子弹，及各类毒品若干，这是这种行动的常规战果，至于有偿陪侍和色情交易那些，最是麻烦，只能罚一罚、关一关放人了事。过一段时间他们还会回来，不在这个地方，也会流窜到其他地方。

话说回来，没有他们这些人要警察干嘛？

这时，秘书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局长，艳阳春陪侍人员里有个女的，手机里有大量卢谷雨的照片。去她出租屋查了一下，杂志和剪报也都是关于卢谷雨的！你看——”

“带过来我看看！”

......

接到信儿，齐家和卢文芳陪着谷雨来到了郎房市公安局。她不能相信，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看到她叫了好几年的福妈妈——乔福梅。其实，乔福梅这个名字她都是陌生的，那时候，杨德才只管她叫“福子”，而她只叫她“福妈妈”。她们在那个家生活的时候，福妈妈很少提起她家乡的事，所以连带着她的姓氏也是陌生的。

说起来，生了麦芒和棉棉两个孩子的乔福梅也才二十八、九。想起这些，谷雨真觉得是个残酷的玩笑。

进了会议室，接待的警察放好茶叶包里退了出去。谷雨回头看看妈妈和齐家，齐家紧紧地搂了她一下，给她打气。“没事的，找到了你想找的人，总是件好事！”

谷雨叹了口气。过去的事情好像卷土重来，刚刚在车上就压得透不过气来。

门开了，乔福梅被人领了进来，然后，警员简单交待了一下就出去了。

谷雨站了起来，四目相对。然后，乔福梅就笑了：“最近你出了事，我也没法帮你！”

只一句话谷雨就哭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关心着她。她颤声叫了声“福妈妈！”

“别这么叫！”乔福梅噙着泪摇了摇头。她说：“在那个家我们是没有办法，其实是像姐妹一样的关系！”

谷雨重重地点了点头。在那个家她是唯一给她温暖的人，那时小，乔福梅大她几岁也确实照顾了她。

卢文芳走过去，拉乔福梅坐在椅子上，她略带怪怨地问：“怎么不找谷雨？她又不难找！她现在照顾一个人的生活也不是难事！”

谷雨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何况，那俩孩子也希望找到她呢！

乔福梅摇摇头，笑中带泪地说：“没脸找！怎么找？我一个当妈妈的把孩子扔给她了，而她还在上学！”说到这里，她擦了把脸上的泪，颤声说：“如今，我也不打算找那俩孩子了，跟着谷雨他们过得挺好。”

“可是，他们想要你和他们在一起！”谷雨急切地插话。

“不！谷雨，我不能要那两个孩子！”乔福梅挺起胸坚决地摇头。她说：“我离开自己的家就是错，我和杨德才生下他们更是错。我好不容易从那个错误里面逃了出来，就再也不想面对他们。你想想，我一个十二、三的女孩子就给人贩子生了孩子呀……”

她大哭。卢文芳也哭，她哭着从自己包里拿纸巾，手发抖，都是齐家去帮了她。

过了会儿，等乔福梅情绪稳定了，她不好意思地擦干净脸，对谷雨娘俩儿说：“不光是这个原因。我现在有个对我好的男朋友，他是老实人，是安徽的。我俩本来过了年就要回去结婚的，如果他知道我有这样两个孩子就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了。现在这个工作本来就不体面，我不能让他更看不起我！”

整个会议室都陷入沉默。

谷雨看看乔福梅，再看看窗外树枝上的雪，此时，天空是压抑的灰色。这个世界，每一个想活的人，都这样难。是各种各样的难。

她轻轻开口：“好吧，我带着他们。我会不时地给你他们的消息！”

“不用！”乔福梅苍凉地摇头。“我想忘记他们。他们的出生就是错！当年我生下他们，半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特别是挨了打以后，我都想趁夜深人静掐死他们，然后自杀……”说到这里，她讽刺地笑了。“谷雨，我是个有罪的人。我父母残疾，他们本来就不该结婚生子，可还是要结婚，生下我他们又没能力养我，我就想逃离那个家，自己去找一条好一点的出路。可是我没找到出路，他们想我却想死了！……我这个人呀，不是个好人!对父母不孝，对子女不爱，活该是要受罪的……”

谷雨又忍不住眼泪，只好把目光移向窗外。当年，乔福梅不提她家里的事，她以为只是害怕杨德才，没想到她每天都是活在自责当中。

可是对于更小的她来说，乔福梅还是给了她爱！

卢文芳已经听不下去了。她一边抽泣一边打开包，拿出一撂钱来。

“这个，你拿着。等这件事了结，你回去结婚吧！当年没有你关心我的孩子，她都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呢！”

乔福梅坚决摇头。她使劲按住卢文芳的手往外推。她情绪激动地说：“你们听着！我不是客气，也不是矫情！两个孩子，我丢给谷雨了，我有罪！再拿了你们给的钱，那我成了什么东西？我这个人，今天被警察抓了起来已经很低贱了。我不能更加看不起自己！你们就让我保留一点点尊严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时把会议室的门摔得咔地一声响，几个人全愣在那里。

听到屋外有警察把她带走了，谷雨趴在妈妈怀里呜咽着哭泣。

活下来到底有多少难在前面等着呢？

卢文芳拍拍女儿的背，安抚着说：“她是个好人！她其实没什么错，是生活错了！妈妈会关注这件事情，她将来有难处的时候，妈妈一定会帮助她！”

“嗯！”谷雨哭着点头。

齐家一直愕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这些真的离他的生活太远了。可是，它是这样真实，又冰冷又残酷，仿佛血从伤口里流出来，你看着它流，却无能为力。

谷雨转过身来，拉过齐家的手。齐家给她抹了一把眼泪。谷雨说：“齐家，你回去上学吧！我的事已经交给警察了，你多待无益！”

“可是，我要陪着你！”

“傻！”谷雨勉强笑了一下。“你要能抓坏人你就去抓一个给我看看！”说到这里，也不顾母亲就是身后，她爱怜地把手举起来放在齐家的脸颊上，抚摸。

“齐家，你能回来，为我操心，我已经很幸福了！卢谷雨是打不倒的！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苦人儿都要活下去，比如福妈妈，我怎么就不能好好地活？”说到这儿，她看了眼窗外积雪的树枝，感慨地说：“别人爱怎么说我就让他们说吧，总有一天，这个话题不再新鲜，他们自然就不说了。我干干净净地活到今天，今后还要干干净净地活下去。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我干净是我的信仰，与任何男人无关！”

“谷雨！”齐家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我爱你，我会回来娶你！我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来，我要让笑话你的人闭上他们的臭嘴！”

“傻！真幼稚！”谷雨伸手刮刮他的眉骨。“我的婚礼与风光不风光无关，跟他人更是没有关系，只与爱不爱有关！”说完，她踮起脚尖亲他的脸颊。

卢文芳转过去面朝窗外。不用想，她都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此刻她欣慰的是，女儿自己能走出来变得勇敢，也欣慰朱齐家这个大男孩这么有担当。

……

当三个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心情与上楼时又有不同。谷雨走两步便要仰头看看朱齐家，而她看他的时候，朱齐家便要紧紧地搂她一下。两人像连体婴儿一样，互相分不开了。楼道里自有办公的警员，对明星自然也是关注的，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兴奋，只不过碍于身上的警服，不能同街上百姓一般有窥探的表现。而这两人浑然不觉别人脸上的表情，真的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到了楼下，一出大门，一股冬天的冷风扑面而来，朱齐家停住脚步帮谷雨竖了一下衣领。他细心地把围巾给她系上，如同照顾孩子一般。卢文芳看到这情况，心里非常满意，觉得这个大男孩儿终于懂得照顾人了。

“走吧！”朱齐家拉起谷雨的手。可是谷雨不动。

“怎么了？”朱齐家觉得谷雨神情不对，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来，他自己也不动了。原来，对面刚刚从车上下来的是温小糖和何嘉耀。在他俩旁边有两个警员，一男一女。虽然不是押解的架式，但看那样子，当然不是请他们来喝茶的。

“哟，这不是遇到熟人了？”何嘉耀一付调侃的样子。

“不熟！”齐家冷着脸就给他打了回去。说完，他拉起卢谷雨的手就走。卢文芳紧跟在后边也是冷着一张脸。而院子西侧，杨天虎已经打开车门候着了。

温小糖瞬间就愣了，警员推了她一把她才重新迈步。她心里想起张颖在饭桌上说的话，从美国来的邮件她拆都不拆。难道情报有假？那我……

……

温小糖和何嘉耀是怎么被请来的呢？这要从前一天说起。

何嘉耀接到电话时正在蓟县的滑雪场滑雪。陪他一起玩儿的正是高俊和温小糖。现在，高俊为他工作，温小糖也算为她工作。他们玩了一天累了，就不想赶回北京，就宿在当地的一个温泉宾馆中。他泡到酥软的时候本想回房间去，抱着温小糖那如泉水一般滑腻的好皮肤旖旎一回，可是这时候电话来了，弄得他差点出溜到池子里边去。

来电话的是艳阳春娱乐城里打工的一个中层经理，这人和他年龄相仿很谈得来。他急匆匆地报信儿说：“嘉耀哥，警方临检好大的阵仗，你在哪儿呢？这次怕是咱们艳阳春……”话说到这儿，何嘉耀听到粗鲁的一声呵斥就再没了消息。这让何嘉耀非常忐忑。

他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兴致了。从池子里爬出来，他就直奔更衣室，在去更衣室的路上他给爸爸打电话，可是打不通。等穿上衣服的时候，他再打，就打通了。

爸爸说：“嗯，已经知道了，我也在往回赶呢！……没事儿，以往也有临检，大不了封上几天，还是照常营业！你玩儿去吧！”

听到这话，何嘉耀踏实了。他对父亲的能力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但他也不能不负任何责任地玩去吧，目前大哥在海南看地，作为儿子此刻应该是出现在阵地上的，所以，他决定回去。

可是温小糖来月经了，她痛经痛得要死要活的，这会儿把她拽起来好像有点不尽人情。而且赶夜路他也有点不想，所以决定明天早上再动身。

到了第二天，三个人匆匆地赶回郎房，发现艳阳春查封的大封条已经贴上了，公安局的大红戳儿鲜红鲜红的。这他娘的，查封？都不是停业整顿？

正在这时，两个公安如魅影无形一般出现在他们身边。一个男的说：“请问，谁是何嘉耀？”

何嘉耀镇定地点点头，“是我！怎么啦？”任何时候公子哥儿的派头不能丢。

那个男警员点点头，又问温小糖，“你就是温小糖？”

温小糖诺诺地嗯了一声。

女警员这时候说话了：“跟我们去趟公安局吧，协助调查！”

高俊问：“我呢？”

那女警员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

“我和他们是同学！”

“暂时……，要不，你开着他们车跟一趟吧！”

“哦，知道了！”高俊听话地闪在一旁，看着那两人上了警车，他开着车跟在后边。

就这样，何嘉耀来到了市公安局。看着公安局灰色的大楼，他想，这地方又不是没来过，小爷我呆一会儿就能出去。

真的，他有十足的信心。因为即便艳阳春有问题，他也没有任何责任。他只是常常去玩，投资是父亲的，管理是大哥的。配合调查那就配合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