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被白露弄醒。
“嘿,姐你倒是心大!昨晚朱齐家骂你你还能睡得着,你怎么不把他骂回去?最起码你也得辗转反侧睡不着吧?”
谷雨一把推开她,跑进卫生间洗脸。可是白露非要找答案似的,跟到卫生间的门口。
谷雨赶她:“你少操点心吧!你就来这么几天别管我的事儿!回去也不准跟妈说。要是她问起来就说我好着呢,知道不?”
“哼!假装世界和平!”
“本来就世界和平,没人参战就是世界和平!”
“你就哄着自己玩吧!”白露翻着小白眼儿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朱齐家那个货我不管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是发视频那个怂呢?你告诉我他家在哪儿,我一定发动一场人肉搜索,让他有家不能回!”
谷雨摇摇头,她一边梳头一边说:“我已经准备告他了,今天就递交诉状!”
“你——,你个木头!”白露恨铁不成钢地指点着她,“等法院接了你的案子,你的名声都臭了!这种事只能来阴的!”
“阴的?我还就要来阳的!我斗倒他就在法院门前放鞭炮,我要臊得他半个月出不了门!”
“天真!那种人懂得臊吗?他要懂得他会这么干吗?”
姐儿俩急论不休。可是这时候黄炎的电话来了。
“谷雨,趁我在接受我一个采访。这种事不能拖,越早发声越好,你这么有潜力不能让小人毁了。你后面还有几个广告要拍呢,要是你形象坏了,前面拍的广告说不定也会找你索赔,你知道吗?”
“这么严重?”
“当然严重!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那——好吧。就在镇医院见吧,我带了麦芒等你!”
四十分钟之后,周全和黄炎一起来了。谷雨把他们带到医院,讲述那天的事情。黄炎一边拍一边提问,连同医生以及单据都收入镜中。
周全在一边静静地听。他非常感慨。因为谷雨不再像过去那样拘谨怕事,说起这种龌龊事也能平和冷静。她不需要别人保护了,这对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看出谷雨和齐家的嫌隙。今天朱齐家不告而别,即便同学们不说什么,他也知道他们之间有问题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尽管他爱她,可是她如今这样夺目,这样独立,他不觉得自己能得到她的青睐。
如果还是当年该有多好!他拉着她的手,她傻乎乎的,有事他能给她出个主意。
他禁不住嘴角翘起。
一起跟来的白露拍了他一下。“嘿,思春哪?”
“你小丫头知道什么叫思春!”他白她。
“怎么不知道,就是半夜猫叫那种,嗷嗷的!”
周全转过身不理她。一个妈生的,谷雨就能含蓄内敛,白露就是这样简单粗陋,他简直不能接受。
这会儿黄炎已经采访完了。等黄炎发送成功,几个人说好和李金玉汇合,一起找厂房和工人去。
在他们工作的时候,杜书城仔细琢磨了齐家说的那个视频。视频点击量挺高,留言的也很多。
视频的文件名是这样的:“小人得志便猖狂!看看明星在荧幕下的德性!”视频全长也就十秒钟,男人只有一个侧影儿,他捂着脸,可是谷雨照的是全身,那个男人气愤地说:“你名人打人!”
谷雨以同样大的声音说:“就打你了!你去告吧!如果你告得赢,一个耳光给你加两万,统共十万我赔给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有个男孩子小跑着跟上,不过,跑了两步他回身唾了一口。
画面到此结束。
杜书城不禁笑了。这样任谁看谷雨都骄横得很。可是,如果她骄横,齐家会喜欢她吗?安安能左一次又一次地投奔她吗?那姐弟俩怎么能看得上骄横跋扈的人呢?
人红是非多,无非是这样!
他觉得他可以借此谈谈法制建设与党员风纪问题。
可是走程序的事情总是缓慢的,特别是杜书城又不想让人觉得他公器私用。在他准备就职以来第一次专题会议的功夫,这件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所以,真到开会的时候,倒省了讲故事做铺垫的时间。
“我到通远听到几件奇事,”杜书城说到这里望望会议室里百十来号人。这都是各乡派来的代表。他们迟到非常严重,约定九点开,到九点半还没来齐,最晚的一个的说辞是牛要生产,实在离不开人。
“第一件奇事,有人问,哎,你几个孩子,那人回答,十来八个吧!人家又问,到底是十个还是八个?那人就打着哈哈说,在我名下的肯定是我的,不在我名下的差不多也算我的吧!”
下面参会的人就“轰”的一声,笑了。
杜书城又说:“还有件奇事,有事不上法院、不找上级、找网络解决。反正不管事实如何,先把对方搞臭再说。这是真想解决问题吗?什么时候网民把公检法的职能取代了?什么时候我们的公务员、党员把自己的格调降低到满大街哭诉、就地打滚儿的水平了?你作为一个公务员你是相信法律呢还是不相信法律?你是相信公平正义呢还是不相信公平正义?”
听会的人面面相觑,杜副书记说的是哪件事儿这还不明白吗?最近不就在传这件事吗?
杜书城又说:“我又听说,有一个寺庙火得不得了,不但聚集了很多的免费劳动力,名下还有很多田产、房屋。那么我就问了,如果这是合法的,请问那些与此相关的官员是怎么看待土地经营权的转移的?不交农业税了,是不是土地就可以随便拿给别人使用?发展集体经济真的就无能为力,造福乡民真的就可有可无?如果这是不合法的,那么,请问我们的基层干部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手中的权力真的是一条打狗的棍子,有狗挥舞一下,没狗装腔作势?要饭不也得早出门,多叫人吗?连要饭都不敬业,干脆就放下你的棍子!”
下面的人精神一凛,这这这,腔调变硬了呀!这是要来硬的?
杜书城又以闲淡的口气谈了各种“道听途说”、“奇闻轶事”,比如在通远犯罪嫌疑人、或罪犯的处理有价码,比如村支部书记的老爹躺在村道的大路上,阻止外地收购土豆的货车进村,村民被逼无奈只好把土豆卖给村支书联系的收购公司。再比如村支部书记的老妈妈顶了大仙,每天在家里给人述说过去、指点未来……
杜书城一件一件地说,他说的都是他就职以前悄悄查访来的,他知道这些人对这些事都已经见怪不怪。那么他就要一件一件抖露抖露,说听到的人出出汗或是打个寒战。
他说:“我以上说的奇闻轶事,我希望只是一个传说。那么和这些事有关的人希望你主动来找组织澄清事实。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也希望知道细节的同志能把事实还原,还同志一个清白,还通远一个风清气正的将来。同志们,说清楚是第一步,查明白是第二步,等到了第二步,你再想说清楚,呵呵,处理起来就不一样了!”
他公布了自己的办公室号码和自己的电子邮箱,在同僚意味不明的眼光中他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
谷雨没想到她打人的事情还引起了居敬伟的关注。
居敬伟一见面就说:“卢谷雨啊,你这是打人成性呀!”
谷雨苦笑一下。加上这次录相里的耳光,在公众眼中,她确实是打人成性了。她第一次是在片场打温小糖。
居敬伟遗憾地摇着头说:“不好,不好,很不好。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谷雨感激地笑笑,毕竟人家是从这个角度说的。她看居敬伟不忙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说。居敬伟就说:“多大个事儿,弄得这满城风雨的。走,我一分钟就给你搞定!”
“已经提起诉讼了!”谷雨强调,她不想麻烦别人。
“提了就提了,咱这是高效解决问题,走!”
谷雨只好联系了赵篇,让他带居敬伟和自己一起去找那个庆东的家人。
居敬伟你别看他是影视中心的一个文化干部,可是他警衔够高。赵篇一见他就赶紧敬礼,他就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人家可是正二八经的二级警监呀!他庆幸自己和谷雨的结交,要不是谷雨,他连这种人的影儿都见不着。
三个人开车到镇上去,到了镇办公大楼,赵篇在前面带路,一路直奔民政局。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刚走到楼道的尽头就看见一个人正在给办公室锁门。赵篇叫了一声,“是孙池同志吗?有人找!”
那个叫孙池的扭头看了看,继续锁门。他把门锁上,把包儿重新夹在腋下,倦怠地说:“下班了,有事下午来吧!是结婚的吗?”
谷雨抬头看看居敬伟,他们像结婚的吗?这个什么眼神儿!
连赵篇都被他气乐了。不过,也不是没有理由。这种办公楼是老楼,光线暗,熟人看身影,生人嘛只能连蒙带猜了。赵篇放声说:“孙池,居警监找你!”说完,他看看居敬伟,他也不明白孙池这个怂懂不懂警监找他的意义。之前,他跟孙池说过,说你别找谷雨的麻烦,哪想这个怂还是不听,非要让人家服软。
那个孙池愣了一下,警监他听懂了,可是和“居”这个姓儿放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许是音同字不同呢?
他这个人总这么想问题。简单的事情往复杂想,他管这叫周密。
等来人走近了,近到都可以看清警衔了,孙池一下不周密了。妈呀,这种花儿没见过呀!
居敬伟呵呵一笑,“霍,你们这么早就下班了呀,那结婚的人得跑几趟才算不误事儿呢?”
孙池干笑了一下,看看居敬伟旁边的谷雨,心说:“找了个大拳头打人来了?”他掏出钥匙往锁孔里捅,可是捅了两下都没捅开,他就怀疑是钥匙拿错了。而事实是他手抖了,他在强作镇定。
门吱扭一声找开了,从窗户上射进来的阳光把孙池的脸照得煞白。
“啊——,你们进来吧!”
居敬伟往里走了一步,左右看看,问:“你有电脑吗?”
“那啥——”孙池有点反应迟钝。
“删贴子!我看你删!”居敬伟面无表情地命令。
“那啥——”孙池有点腿抖。
“删完了要声明道歉。就说接受赔偿,从此再不纠缠!”
孙池扑通一下坐下了。他觉得他不是被吓的,他就是有点腿软。
连开机,带关机,不到五分钟,事情全部解决。
“好,感谢合作!我们走吧!”居敬伟抬腿走人,可是刚迈一步,他转过身来对瘫在椅子上的孙池说:“孙池同志,你这屋有摄像头吗?你不会把我的录相也上传了吧,题目是‘借势压人,请看高级警官的这副嘴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