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犯罪嫌疑人来说，最害怕的不是宣判之后，而是羁押期间，你不知道检方手里到底有你多少材料，你不知道“坦白”会不会真的“从宽”，万一“坦白”以后加重了罪行呢？

现在，姚栋梁觉得自己就是在羁押期间，朱润民知道的可能不止这么多。他忽地想到有一次他在乔家渔村门口见到杜书城，当时杜书城说他约了人。

可是，为什么那么巧就遇到杜书城了呢？北京这么大，哪个饭店不好去呢？

杜书城会不会起疑了呢？王小蒲的事情他知道吗？

如果他们知道了他就是抛弃王小蒲、改掉名字的姚大梁会怎么对待他呢？他们会让姜上舟与他离婚吗？

不会吧，他们这会儿打掉了牙也得往下吞吧！他们现在的最大愿望不是保他完美晋升，而是瞒住姜上舟吧！

哼，只要他和姜上舟的婚姻还在，外人眼里，他还是朱润民唯一的姑爷！有这一点，他就够了，谁不给朱润民三分薄面？

但是，该处理的一定要处理，坐以待毙、讳疾忌医是愚蠢的。

他决定像上次想好的那样，会一会王小蒲。即便这次又被拍了照，他也是在处理问题，不是藕断丝连。他完全可以说是为了安安不得不处理一件陈年旧事。

既然他在朱润民的眼里已经无耻了，那这次，也不会更加无耻。何况，长安街上跑着的车里，哪一个人是完美无瑕的？你朱润民是吗？

做好了心理建设，姚栋梁下楼。

黄芬迎上去，问：“姚董要吃点东西吗？刚刚饭都没吃。”

姚栋梁看着不卑不亢的黄芬，心里忽地一闪，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小舟没回来吗？”

黄芬摇摇头，说：“今晚她说要赶一个重要的稿子，回来稍微晚一点，不过，您回来，她知道了，让准备您爱吃的煎带鱼和莼菜汤。”

姚栋梁“哦”了一下，说：“好吧，喝点汤吧！”

他其实不想吃，但是，杜书城刚见过他，他得领了姜上舟这点情意。

他看着黄芬走进厨房。

现在，他愈发觉得把这个黄芬留在家里是不对的，因为这从根底上就是朱润民的人。他们朱家和黄家是几十年的旧识，所以，黄芬才有这样的底气，和他一样称姜上舟为小舟。

他又想起母亲对黄芬的客气，而且，母亲提到过，黄芬看她时，让她害怕。

她为什么害怕呢？母亲心里的鬼不就是那件事吗？黄芬她知道吗？

这时，黄芬把东西端进来放在茶几上。不但有汤，还有一小碟煎带鱼，不是旧的，是现做的。除此以外，还有一小碗米饭和一小碟黄瓜。

真的，黄芬在工作上是无可挑剔的，一个人，又当采购和厨子，还兼职保洁和保安，这样的保姆，全北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而且，安安的功夫也是她教的，她待安安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找不出理由打发黄芬。

“黄姐，你辛苦了！”

黄芬就是一愣，因为她被他称了一声“黄姐”，但她马上就恢复常态，笑笑，退到厨房里去了。

这心理素质！

姚栋梁愤愤地咬了一口黄瓜，他觉得朱润民简直在他的家里放置了一个特工！

……

王小蒲接到陌生短信的时候，正在医院做检查。丈夫熊本雄陪着她。

熊本雄焦躁在地上踱来踱去，她说：“你就消停会儿吧，让人眼晕！”

熊本雄搓搓手，只好听话地坐在她的旁边。王小蒲温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紧紧地握了一下。

说实话，她原本是想找个稳定的生活，没想到生活给她的比她期望的要多得多。自从结婚以后，熊本雄比过去“上进”多了。她说：“你别劳累啊，刚动了手术。”他说：“不行，你和我结婚所有的财产都是我的，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什么都得不到，我得趁活着，帮你挣出一份依靠来！”

所以，他赚到了一万就打给她五千，让她安心。他说：“你拿着，拿到手里的，才是你自己的，存在我手里，说不准就赔了进去，也说不准将来就让孩子们刮分了去！”

钱，真是踏踏实实的依靠啊！

年轻时，以为有爱情就够了，到了这会儿，才觉得钱是这样的温暖可靠！

她感动于老熊对她的情意，所以她更精心地照顾他。从他出院时的一百零二斤，长到了现在的一百三十斤，如今，任谁看上去，老熊的婚姻都是幸福的，那幸福都在他的脸上写着呢！

“老熊，如果是真的，我想要这个孩子！”她说了这个话，已经满眼泪花。

老熊嗯了一声。尽管他六十五岁了，不想再要一个孩子，但如果他真的来了，你能不要他吗？

王小蒲可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的啊！

她为孩子坚持了这么多年，他没有权力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他现在不担心自己儿女的态度，他是担心他老了，怎么把孩子带大。

王小蒲拍拍他的手，说：“你放心，我好好照顾你，让你活到一百岁，到时候，孩子都可以成家了，我们再安心地离去。”

“嗯！”熊本雄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我努力活到一百岁！”

这时，检验科的护士拿出一摞单据，开始一个个地叫名字，叫到王小蒲名字的时候，熊本雄蹭地站起来，就要过去拿。

“你倒是小心些呀！跟毛头小伙子似的！”王小蒲抱怨着就冲着护士喊了一声：“王小蒲来啦！”

护士循着声音看过来，递过一张化验单，明晃晃的两个字“阳性”就这样呈现在两人面前。

熊本雄接过来，手有些颤抖，他不是高兴，他是被刺激到了：六十五岁他要再次当爹呀！他知道齐白石、张大千那些老人身体是倍儿棒的，他没想到他也可以，而且是在他被切除了半个胃以后的三两个月时间！

这是恩德呀，他觉得这就是恩德！这是上天对他的奖赏！

“小蒲，小蒲，你真能干！”他有点口不择言。

而王小蒲则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仿佛要晕倒一般，“老熊，你掐我一把，快掐我一把，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两人互相搀扶着坐在长椅上，此时，他们的状况不适于立即行走，他们得把怀孕这个消息再消化一阵子。

这时，王小蒲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进来了。

王小蒲说：“对了，我得把这消息告诉我姐！”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一看，是条陌生人来的短信，她的心就是一沉。

“老熊，会不会又是一次空的欢喜？”（未完待续）